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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背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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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情提要:琵琶、独舞联袂过后,自然迎来文试;迫不及待的盛竹涛代表黄清欢第一个上台,并在作诗中将原本卢云的跟班打败;又将几个人击破后,竟跟一个矮个文士背诵起《三字经》来。」

    ……

    ……

    对盛竹涛的讥讽,矮个文士当然看得出来,却浑然不介意,居然当真与其背诵、默写起《三字经》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于专……”

    开头八句,即便没上过学堂,恐怕也能做到耳闻即诵。

    很快,就有小厮在圆台铺下了纸笔、桌案。

    既是比试,当然并非简简单单地按照经文顺序悉数写尽,他们协商、规定,三字为一截,四截为一段,前人口问一截,后者将整段在宣纸上默写,只消准确无疑,攻守立即交换。

    盛竹涛低着脑袋把对方瞧看,轻蔑的心思教他只想耍玩,于滥觞时并不尽全力,戏弄般在前两轮问出广为流传的“养不教”和“一而十”来。

    直到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步步紧逼,始才露出锋芒道:“斩齐衰……”

    顿时就让矮个文士犯了难,来回踱走数步,勉强将“斩齐衰,大小功,至缌麻,五服终”写下,沉重地舒出一口浊气。

    可轮到他反击时,却像是打入棉花里般,不痛不痒,对盛竹涛造不成分毫伤害。

    盛竹涛乘胜追击,又抛出一个难题:“稻粱菽……”

    “这,”他忍不住来回搓掌心。

    若以顺序默写,在前文的帮协提点下,或许还能联想起,可现在只觉得其余九字便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什么烂东西!这是第几个了?秋梁镇的文人,可实在有点不堪!

    盛竹涛甚至已失望地背过身去,当然,脸上是不尽的得意。

    矮个文士摇晃脑袋,两腿一软,身子几乎就要垮塌,幸亏有人搀扶,才不至于颜面扫地,唇边却止不住地自怨自艾,道:

    “稻粱菽,稻粱菽……稻粱菽之后,到底是什么啊?”

    搀扶他的人给出答案:“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

    旋即缓缓接过他手里的笔,落下一行狂放的字迹。

    一众人等纷纷投眸过去,但见此人正身着一件藕荷色长衫,身子固然有些清瘦,站姿却是笔挺,只是面庞青紫得紧,显然是最近才经历过痛殴。

    座席上立即掌声如雷鸣。

    鼓掌之人各个面露惊喜,当然是见证此人于昨晚被按在地上任意欺凌的那群;刻下见他蓦然登台,自是为着复仇而来,对他们来讲,当然是一场不啻于方才两位花魁联袂的大戏!

    其他人当然不明就里,以为此人受了重伤还要来看美女,便断定是色死鬼投胎无虞。

    此人自然是李动!

    盛竹涛回头望去,立刻动了火气,一对眸子里俱是恨意,左眼抑制不住地缩紧!

    稍一收缩,即是疼痛不已,可他不敢用手抚摸,因为眼圈上有遮瑕的胭脂涂抹。

    “又是你!”恨意透出盛竹涛的牙缝。

    李动送矮个文士下台后,才不同他叙旧,立即道:“轮到在下了。孟子者……”

    盛竹涛嘴角划过讥讽,并不觉得李动就比矮个文士高明许多,一字字念道,一笔笔写落:“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

    笔锋一转,该他进攻。

    “寒燠均……”

    “寒燠均,霜露改。右高原,左大海。”李动连回忆都不必,毫尖未抬,一笔写去。

    从盛竹涛的眼底看见稍略的吃惊后,他展露出慑人的笑意,逼问:“玉不琢……”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盛竹涛原是写小楷的,讲究圆润、娟秀、整齐,可看见李动一笔书之,不甘落于人后,便也追求一笔,字迹难免就有些东施效颦。

    可字迹是美是丑,他才不理,稍略思绪,再作出击:“膻焦……”

    “……香,及腥朽。此五臭,鼻所嗅。”李动甚至截断了问话,直接给出解答,笔迹恣意潇洒。

    然后,用不屑的白眼剜了剜对方,幽幽问道:“作中庸……”

    盛竹涛紧咬牙关,憋足了一口气,也想在第一时间给予回答:“作中庸,作中庸……子思笔。中不偏,庸不义。”

    可比对方的熟稔到底还是略逊了分毫。

    当最后一捺落下,他猛地瞧见李动甩去手里的狼毫,紧接着由唇角升起了一丝邪笑。

    李动道:“你输了!”

    “想诓本公子认输,没门。”盛竹涛对自己有信心。

    李动却笑得越来越神秘:“你中了计,其实已输定,倘使执迷不信,不妨好生看看写下的三个‘义’。”

    “看就看!”盛竹涛回眸就往宣纸上看去。

    第一个“义”犹保持着小楷的笔法,自然是端正得紧;第二个“义”闷头追求一笔写就,于是不免有些扭曲;第三个“义”写时夹杂着焦急,原本的风韵彻底失去;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至于会将一个“义”字写错哩!

    他义正言辞道:“本公子没漏一划一笔,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

    “笔划当然不会错漏,只不过正义的‘义’和容易的‘易’,多多少少是有些差距。”

    盛竹涛足足愣了半晌,才想清那一截理当是“庸不易”;他肩膀猛地一颤,明了自己的确跌入了陷阱。

    “你刻意挑逗我不服的心情、截断我的话语来增强焦急、更存心挑选三个同音字作为结尾,教我一时难察、糊涂大意!”

    李动邪笑不已,对吟诗作对、背经诵文,并无多大兴趣,唯一不忘的,是铭刻在骨子里对《三字经》的记忆,原本哪里料得到文试竟会比得这么幼稚,结果却是中正下怀。

    犹坐在座席时,他已满脸笑意,刻下更是肆意得紧。

    当然,他也绝不容盛竹涛输的这般轻易,于是道:“倘使你还不服气,大可以再比比。”

    “比什么?”

    “许你个问题,只消给出对的答案,就算是猜的,在下也认败哩。”

    “呸,本公子才不会只凭猜测,背后的原因,一定给你说得明明白白。

    “很好。”李动替其加油鼓劲。

    随后,他一步走到圆台中心,与其说是质问盛竹涛,倒不如说是在向全场发问。

    “倘使有三位知己知彼的弓箭手,甲有十发九中的能耐,乙打正的几率有一半,丙却只能中十之二三。

    “后来他们成为仇敌,相逢于狭路,自是挽弓搭箭,对峙、纠缠起。

    “各自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活着,恰巧三人手中皆剩一支箭羽,敢问,谁最有可能生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