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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宋今朝之后,前往探望的秦柳依,从她口中,李动确定了二人的合作正式成行;担忧他伤势的聂隐虹岂非也来了,提醒他不能坏了赛秋棠许下的姻亲,又答应为李动解决难题。」
……
……
浑身的疼痛固然未消,可毕竟已减轻了不少。
接连几天都被按在床上,李动再是懒散,也觉得淡出个鸟,不由得生出愿想,欲往东镇的凤凰集逛一逛,哪怕什么都不买,能够走走,舒松一番筋骨岂非也极好。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启齿的想法,于是便和正小心翼翼喂自己喝粥的陶夭夭坦诚了。
谁知陶夭夭一听他想出门,立刻冷峻了面颜,虽不能说是凶神恶煞,却也大差不差;跟着猛然挥舞起手中汤勺,从天而降,仿佛奔着敲他头脑,骇得他倒抽的气息很是森凉。
“不让。”
没能狠心下手的陶夭夭狠然拒绝道。
旋即,她一边让那根汤勺空悬在眉心的三寸上方,一边将吃人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大,呲牙咧嘴着警告。
“假若你有胆量,不妨走出去试试……哼!”
从鼻腔里哼出那抹威胁后,一甩手,但听“叮啷”一声,汤勺被抛入碗中。
她起身,端住才吃到一半的粥,去厨房倒掉,显然是有小情绪在闹。
换作平时,李动的回应或许是一抹苦笑;可今天的他分外不一样,思忖甚至不到半晌,叛逆就在心里缭绕。
“试试就试试!”
憋疯过后,向来窝囊的李动居然涌出了几许胆大,趁着陶夭夭去厨房的这会儿空档,一改磨磨蹭蹭的以往,身子利落挺起,倏尔就由床榻翻下。
先伸展起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然后才麻利地把外衣、套裤、靴袜胡乱穿上。来到门前,低沉头脑,掀开一条门缝,悄悄往外望。
很好,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李动一边暗想,一边握了握拳,灰溜溜地出了房,抬头一瞥悬在当空的太阳,又是一阵喜笑……嘿嘿,刻下恰是正午,天助我也。
他当然是兴奋的,按照这些天的观察,正午时分,武功堂里的子弟不是在食堂,就是在去食堂的路上。
食堂是和厨房、后门近靠。
如此岂非意味着现在的前门正空空荡荡!
李动咬牙切齿,摆出冲锋状,强忍住仍残存的酸痛,撒开了脚步向堂外跑。
上一次这样目中无人、蛮不讲理的冲锋,已经是初上孔雀台、被黄廷翰诬陷的那天了。
现在的身子骨或许没有当时好,可奔跑起来却比当时愉快。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就见他和刚在外面办完事、回到堂口来的胡千一相撞。
奔跑的他甚至扛不住对方走路的劲道,闷着头就往地上栽倒。
然后,他只得迎上矮个子的胡千一难得居高临下的目光!
缩了缩脖子,他直呼不妙。
“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连一个妥帖的理由都没能找不到。
可胡千一分明把吃饭看得更紧要,根本顾不得他是偷跑,仅仅掸了掸胸膛上积落的灰尘,骂骂咧咧地恐吓道:
“眼睛若是用不上,下次我帮你剜掉!”
也不扶他,擦身而过,径直走向食堂。
李动连连爬起身子,再次憋气往外跑。
出了豫堂街,钻入偏僻窄巷,朝后一探头,确认没有人追来,始才彻底停下步调;倚住墙头,放肆地休憩上。
身体幽微躬曲,双手搭着两膝,大口喘气的同时,尽量去平复胸膛的起伏跌宕。
秋日的阳光和煦中透着一丝清凉,洒在他的肩膀,再配合徐徐的风絮吹掠脸庞,那感觉舒服极了。
正当他享受着久违的阳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探头出了前面拐道,与李动有一瞬的对望,未从他的眼底发觉对自己的厌恶、讥诮,这才壮着胆子走出来,闷着头钻入酒楼的垃圾堆旁。
这小乞丐的年纪顶多在六七岁上下,露出来的皮肉都是乌漆抹黑的脏,身躯也孱弱、细长,刨动着两条胳膊,来来回回地翻找,仅仅是想看看有没有别人吃剩下的餐余可以把肚子填饱。
李动惋惜一叹,与小乞丐一比较,自己虽然四岁就没有爹和娘,活得却也算很好。
秋梁镇的经济固然不算差,无家可归的乞丐终究断绝不了。倘使小乞丐肯主动靠近,他倒是不介意施舍三五个铜板出去;可假若对方始终保持着距离,他也不会刻意走近。
他或许有点善心,可毕竟不多,也就只能到这里。
想着自己还有九百两需要赚取,李动自嘲般苦笑,摇着脑袋,不经意地向小乞丐脚下望。
这一看,却让他蓦地由歇憩变作绷紧,两眼一寸寸盯凝,继而确定对方穿套的那双靴子正是他在第四十二章时被偷去的。
一双发着臭的靴子,绝对算不得矜贵;可毕竟曾被李动天天穿在脚底,每根脚趾都和靴子经历了千百次摩擦,已然生出了感情。那日被偷,他简直气急,如今重新看见了靴影,当然要把它追回去!
小乞丐心房骤然一紧,只觉得肩膀上背负了无比压力,连忙扭头,立刻见着原本倚墙的男人开始向自己靠近。
“你,你要,干么?”小乞丐满脸的警惕。
李动一指穿在小乞丐脚下分明太大的靴子,道:“把我的东西还回来哩。”
“哎,最近总是倒霉,也不知是我还是老头正在走厄运!”
小乞丐轻声在唇边嘀咕了一句,眼底掠过一阵惋惜,只因为他委实在餐余中找到了半条品相不错的松鼠鱼,还期待着拎回去大快朵颐,然而刻下被人逼近,只得放弃。
将身子伏低,紧接着从口袋里拽出两条麻绳,把宽敞的靴子口在小腿上绑紧,一方面彰显自己誓不归还的决心,一方面亦是在向对方挑衅。
窝囊归窝囊,却并非意味着李动是个好脾气;以往他总是忍耐,完全是因为自己动起手来全然不敌!
妈耶,你个兔崽子,也敢跟我挑衅?以为自己是宋今朝,还是陶夭夭?我会怕你?
于是李动也把膝盖沉下去,撸了撸两袖,也不管自己的呼吸还没有调理均匀,再次做出奔冲之势,只等一声令下,便向着对方冲擒而去。
而这时,窄巷外岂非有叫卖声响起:“蜜来~冰糖葫芦,来哟,葫芦儿……”
话毕,鼓锤在铜锣上重重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