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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京城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整个大云朝廷的中枢,全天下的政令都要从这里发出,然后才能传到各地。这里随便传出的片言只字,到外面就有可能掀起滔天巨浪,震动整个天下。
世居京畿之地百姓足有百万之多,除了普通百姓之外,城内还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和皇室宗亲,有无数依附于他们存在的人,更不要说宫里还有当今天子赵桓了。
京师的地位何其重要,这可不比其他地方,丢了也就丢了,以后再寻机收复就是。
就算是朝廷限于国力、兵力,实在收不回来,最后导致那些地方真的被满真长期占据也没什么。大云疆域何止万里,丢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而已,虽然可惜,但也不至于产生太严重的后果,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而且朝中大臣们享福惯了,哪里回去在乎一些边塞苦穷之地,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些地方在不在朝廷手里根本无所谓。
这些穷苦之地,不但不能向朝廷缴纳钱粮赋税,而为了守住那些地方,朝廷每年还要拿出大把的银子来扩充军备,以作防守。
要是丢了,说不定还能为朝廷减少几分负担,谁不知道现在户部仓库里都干净的连老鼠都要饿死了。
至于省下来的钱是朝廷的还是自己的。废话,要是朝廷的,谁会费心巴力的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当然是自己的。
难道还真有人以为这些钱粮会到前线将士们的手里,别扯了,钱粮都给了他们,自己吃什么?难道喝西北风啊!
大家是想省钱,都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可大家这也都是为了能多分润点好处。
因此朝中的那些官员们对于边境之地的战事和双方攻守并不在乎,当然,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忠君爱国、誓与抵扣势不两立的样子来。
可京师不一样,这里有当今陛下、有文武百官,还有六部、有大理寺、鸿胪寺,整个朝堂的班底都在此处。
这里就是大云的命脉所在,容不得有丝毫差池。
然而先生却让满真军围困京师这么久,还想要依靠京城的城防来消耗满真大军的力量。
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冒险了,先生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拿京城的安危来做赌注,更不应该坐视京畿之地的百姓被满真大军屠杀。
就算是先生知道不会有事,满真大军根本打不下京城,那也不能这样做。
如此一来,你让皇帝怎么想?让朝中的文武百官和城内的百姓们怎么想?
皇帝是天子,是全天下的主人!
可如今却被当成了桌上的筹码,赵桓不发毛才怪!
还有朝中的那些文武大臣,满真围城不仅使他们的身家性命受到了威胁,这些达官贵人们大多都在京畿各地都有着规模不小的产业和庄园。这次满真大军肆虐京畿,必然会让他们遭受不小的损失。
如果说围城还只是有惊无险的话,那这些损失可就是实实在在的了,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没就没了,谁能不心疼?
他们一定会把一切都记在先生账上,想着办法出了这口气。
还有城里的众多百姓,虽然他们自己因为身处京城逃过一劫,但城内外世代相邻,通婚和姻亲关系不再少数。几代人下来,城中大部分人都与城外之人沾亲带故,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因为辽东边军
的避战,城里不少人的亲人朋友就死在这场战事里,你说他们能对先生不恨?
城外幸存的百姓就更是了,刀口下死里逃生的他们家人丧生、村庄被毁,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一瞬间家破人亡。他们对先生的恨意,只怕不比对满真大军来的要少!
还有一点,万一京城里守军真要是不堪一击,或者是城内在满真大军围城时乱了阵脚、发生内乱,还真有可能致使京师失陷。
固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只要存在,就是有可能发生的。
此事如果真的发生,事态可就真是无法挽回了,那时就是再想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京城一失,只怕立时便是天下大乱,这动摇的是整个天下的根基。先生如此做,委实太过冒险!
其实在满真大军入关之后,先生如果想要保全自己,就要主动寻求战机,与满真军决战,将其阻挡在京畿之外。
在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就更应该主动出击了。全天下的目光都在盯着这里,哪怕就是拼光了整个辽东边军,也不能让京城受到威胁。
只有这样,就算是最后依然打了败仗,京畿之地依旧无法避免的遭受到了劫掠。
但只要做足了姿态,就能让人明白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不是我不拦,而是敌人太强,我实在拦不住。
事虽然没办到,可好歹还能给人留下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印象,不至于这般的招人怨恨。
而如果真的能打胜,并将满真大军赶出关外,那先生就会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
在大胜之下,必然是朝野上下一片的赞誉。那时候此战伤亡了多少人、到明年应该怎么办,还真的会有人在乎吗?
只可惜这些先生都没做,从长远看,他为辽东边军保住了明天,这不能算错。从大局来说,他为朝廷保全了天下最精锐的一支大军,更是有功!
然而谁要真敢说先生是有功劳的,那数万死在满真大军刀下的百姓绝不会答应,损失惨重的达官贵人们也不会同意,等于被狠狠打了一耳光的赵桓更是不会认同。
这么多人无辜惨死,在京城百姓们的眼里,先生的罪过只怕比天还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那种。
所以先生避战保全了大军,可他自己却落得个革职下狱的下场!
如今上到皇帝,下到群臣和百姓,所有人都被先生得罪过来了一遍。
这次先生下狱,只怕是连一个愿意为他说好话的人也没有!
林凡嘴唇颤抖着问道:“眼下朝中的人都怎么看这件事?陛下有没有说过要如何处置先生?”
林汝贤黯然道:“在这两天的朝会上,不少官员都上书陛下,说先生贪生怕死、畏敌如虎,致使满真这等夷狄蛮族为祸京畿,危害京师,黎民百姓死伤无数,他们都在请陛下对先生从重处罚!”
“不仅朝中,民间百姓也是如此,这两天很多百姓带孝到御史台告状,要求官府严惩这等不管百姓生死的奸佞小人!”
林凡回应道:“这怪不得那些百姓,亲朋好友遭满真大军屠戮,官军中最早赶来的辽东边军却坐视不管,此等事放在谁身上都无法忍受。不要说只是去御史台上书,他们就是做出更过激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林汝贤点头:“确实是这样,昨日城中就有人对先生放言,他说恨不得食
其肉、寝其皮,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林凡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自己是该站在先生这边,还是应该站在那些百姓那里。
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上,他们都没有做错,只是对双方来说,他们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
对百姓来说,城外数万百姓死于满真大军的屠刀之下自不必说,许多繁衍生息了千百年的城镇和村落也就此消失。
百姓无辜,却命丧刀锋,只能化作累累白骨,往日的繁盛从此成为过往云烟。
而对先生来讲,他虽保住了辽东边军,自己却被下狱,罢官革职还是小事,现在的他只怕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就算能侥幸不死,有生之年能不能重见天日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因为他的行为,间接害死了这么多的百姓,先生为官以来积攒下来的名声也就此毁于一旦。
他不仅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会变得声名狼藉。就是在以后千秋万世的史书上,他难免也要背负滚滚骂名,被无数的后世之人批判,并教导后人要引以为戒。
百姓恨的应该,先生也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林凡无法评判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就是不知如果先生能够预料到今天这种情形,是否会后悔当日的选择!
群臣和百姓的观点自然重要,但林凡亦知这世上真正能决定先生生死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赵桓。
“陛下的态度是怎样的?”林凡又问道。
林汝贤轻声道:“陛下当然非常生气,你想想,先生是陛下的臣子,却为了保存辽东边军的实力而把陛下的安危置于不顾。这是将陛下置于何地?”
“你说你是为了朝廷,可在陛下看来,你这就叫拥兵自重。如今你手中的兵马得以保全,朝廷的其他兵马却一直在被削弱,你现在可以不救京城,那等到以后你羽翼丰满,是不是就该黄袍加身、称王称帝了?”
“天下精锐兵马都在你的手里,如果你真要造反,又有谁能阻你?”
“这等情形之下,你让陛下怎么能够放心,又怎么不气?因此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在后宫之时,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要杀了先生!”
见林凡面色渐显苍白,很明显是被自己吓住了。林汝贤又道:“你不用太过担心,陛下这么说也就是为了发火出气,在外朝议政的时候陛下从没这么说过,所以想来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这句话让林凡神色好了一些,只是眉宇之中的阴霾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为了宽慰林凡,林汝贤接着分析道:“现在世道乱成这个样子,不说北边屡屡叩关的满真大军,就单单说大云内部,各处的流贼作乱也是此起彼伏,各地的官军剿了那么久,还是难以彻底平定。”
他自嘲道:“天下大乱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对先生来说,眼下的乱象竟成了他的一道护身符,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要是再往前推十年,天下大体还算太平的时候,以你先生身上的罪名,结果就只能是一个死字,再无其他可能!”
“可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朝中能征善战之人本就不多,其中能与你先生相提并论者更是寥寥无几。若真是把你先生杀了,无异于自毁长城。”
“以当今陛下之英明果决,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陛下再是生气,也不会这样做的,故此先生的性命当是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