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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汭的病完全好了。
他因祸得福,住进了千秋殿。
归真院南面通往安仁殿,再经过安仁门就是公主院和年幼皇子住的千秋殿。
公主院西面隔着宫墙是百福殿,是大中元年宦官们大力修建的,里面有屋舍廊宇七百多间,不少中层宦官居住于此。
掖庭宫那边太过拥挤,百福殿是大宦官为手下谋的福利,如今五品以上没有私邸的都在排队等着入住。
李汭住进千秋殿,早上过来见母亲,在得知是郭弘发现有人下毒后,就把这个同龄少年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要对我行礼,阿娘说你是恩人,我要知恩图报!”李汭叫道。
在唐代,一般妻妾成群的人家,妾生子要叫嫡母为娘亲,而叫生母为阿姨!
宫里没有皇后,所以皇子公主都各叫各妈,将来谁做了皇帝,谁的母亲就是前朝皇后、本朝皇太后!
这也是玄宗朝以后不立皇后的主要原因,每个皇帝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一直沿用这个惯例。
小李汭虽然只有十岁,个子却很高,几乎到郭弘胸口。
两个少年穿过北面的彩丝院,进入后苑,这里与掖庭宫连成一片。
他们去临湖殿、紫薇殿玩,那里旁边就是被称为西海、北海的两个小湖。
湖边柳树成荫,湖内游鱼成群,雁鹭齐飞。
小湖围绕着一座小丘,丘上林木茂密,有很多几百年的老树,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李汭带着郭弘上了小丘,进入一间亭子,名为“望云亭”。
二人在柱子和栏杆扶手上相互追逐,李汭当然追不上郭弘。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李汭气喘吁吁地问道。
郭弘笑了,这个孩子还真是执着,不问明白不肯罢休。
“我没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旁边跟着的侍女瞪了郭弘一眼,说道:“小小奴婢,敢跟主人这样说话!”
李汭不干了,叉着腰对侍女说道:“不用你管,要是听不惯,就回阿娘那里去!”
侍女岁数也不大,顿时被气哭了,转身就跑。
郭弘摇头道:“她要回去告状了。”
“让她告,阿娘不会管的。”
“反正现在没事,要不我教你个小法术如何?这是我小时候跟异人学的。”
“好啊,好啊,你快教!”
李汭眼睛都放光了。
郭弘很轻易地把李汭收服,身后多了个小跟屁虫。
他所教的法术就是“乘蹻之术”的一些基础部分,当然并不包括易容术,道具是这两天从宫内道观顺来的。
李汭整日喷云吐雾,玩得不亦乐乎。
太极宫很大,分为前朝和后宫,后宫相当于长安外城四个里坊(大约5平方公里,约等于两个扬州瘦西湖的大小)!
北边是后苑,这里住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游乐之处和空置的宫殿,如今成了李汭玩耍的场所。
郭弘也因此熟悉了附近的地形。
这一日,两个少女闯过重重城门,跑到东面名为东海的小湖附近。
“那里就是凌烟阁,里面有好多画!”
郭弘跟着李汭跑进去,这座小楼内有一道墙,北面写“功高宰辅”,南面写“功高侯王”,墙上朝北的这面挂了一百多幅画像,有真人大小。
他走到一副画像前
停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让我看看,这是郭子仪的画像。”
李汭看了看郭弘,又说:“你看的是德宗朝的,那边还有一副是代宗朝的!”
两人又一起走过去。
李汭突然问道:“你姓李啊,和郭子仪没关系吧?”他只知道郭弘是李敬超。
郭弘摇摇头,说道:“这人名声太大,只是有些好奇。”
他们玩了一会,一起出来,过了两道城门,往南边的三清殿走去。
三清殿也是一所宫内道士观,是道士进宫作法之所,位置与归真院女冠观一东一西,遥遥相对,古人以东为左,这也符合男左女右的布局。
再往南不远有神龙殿和佛光寺。
唐中宗和唐玄宗都驾崩于神龙殿,那里也是一座寝宫。
这时从东面道上过来一群人,前呼后拥,正中是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年纪,穿着红裙子,打扮得很漂亮,样子也十分可爱。
李汭拉着郭弘转身就走,一边叫道:“快走,那人是我命中的魔星,不要让她追上!”
“那个是谁?”
“是赵德妃的长女永福公主,这两年每次进宫她都欺负我!”
“你比她大啊,怎么会被欺负?”
“她手下人多,况且母亲势弱,我不能让她为难!”
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柳婕妤在宫内受到赵德妃压制,李汭也小心谨慎,怕给母亲惹祸。
他虽然只有十岁,却比一般的皇子更早懂事。
郭弘此时已经上了小山,回头看了一眼永福公主,那个小姑娘正好也看到他,冲这边挥挥小拳头。
两个男孩回到归真院已经很晚,掖庭宫嘉祐门也快要关门落锁了。
郭弘有些着急,拔腿就要跑,李汭拽着他的衣袖,说道:“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这时柳婕妤也正好出来,看到便笑道:“敬超,汭儿晚上总是闹着不肯睡,也缺玩伴,既然你们这么要好,不如就留下来吧。”
郭弘一听正中下怀,他也不想回掖庭宫,李敬超迷魂散不小心用得比较多,几天都不会醒,过几日有机会回去补一波就行了。
他觉得留在太极宫总是方便许多,于是说道:“是,婕妤,我明日回去一趟拿行李。”
柳婕妤叫来晚莺:“你去帮从义准备一套干净的寝具,晚上让他陪汭儿睡。”
晚莺应了一声,笑着去了。
只有被郭弘和李汭欺负过的那个侍女心里不痛快,心里大喊:这两个小魔头睡一起了,以后还要做什么?!
郭弘晚上睡在后殿主房中,那张宽大的卧榻足够让两个少年横躺竖卧。
李汭睡觉不老实,胳膊和腿总是搭在别人身上,而且喜欢找人,郭弘机智地用枕头和布单做了个假人,趁他翻过来的时候,跳到另一边睡。
到了半夜就听有人掉下床的声音……
郭弘被吵醒,朦朦胧胧听到外面有轻轻的歌声。
他悄悄起身推门,这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那歌声便停了。
郭弘进到院中,看到柳婕妤跪坐在一张席子上,面前燃着檀香,正对月祷告。
“婕妤。”郭弘上前小声道。
柳婕妤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晚上睡不着,吵到你了,汭儿怎么样?”
“他睡得很好,打雷都不会醒。”
柳婕妤微微一笑,月
色下十分妩媚动人。
郭弘:……
……
一夜无话。
柳婕妤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且她知道李敬超是个宦官。
只能说郭弘自己想多了。
郭弘如今在宫中已经小有名气,妃嫔之间都流传着柳婕妤那边多了个擅长医术的小使。
离皇帝寿诞的天长节已经没有几天了,却没有机会去大明宫查探,郭弘心中也有些着急。
郭弘回掖庭宫拿行李,到那间旧屋时,早有人等在里面,正是郭敬述,他是过来帮忙看着李敬超的。
“我义父说今日带你去兴庆宫一趟见个人。”
“见谁?”
“你到了就知道。”
“还故作神秘,看我收拾你!”
郭弘上前去抓,郭敬述连忙逃跑,撞在柱子上,灰尘扑簌簌从屋顶落下来,呛得两人直打喷嚏。
再互相一看,都是灰眉土脸,不禁指着对方大笑。
这时郭弘突然感到眼睛被上方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便停下笑声,抬头观察。
“看到什么了?”郭敬述问道。
“我上去瞧瞧。”
郭弘顺着柱子如同猿猴一样爬上去。
房梁上很黑,若不是他目力过人,根本看不见什么。
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块砖松脱,露出一点闪亮的东西。
这块砖应该是他们刚才皮闹才震松的。
郭弘挖开墙砖,从里面掏出一只檀木匣子。
他跳了下来,郭敬述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发现宝贝了,快看看是什么,这里以前可是上官婉儿的旧宅!”
郭弘也很好奇,仔细打量这个木匣,看到上面的锁十分别致,竟然是个鲁班锁。
这锁在匣子的一面,是鲁班锁中的一种,由八块活动的木块,类似后世的华容道。
上面的图案正是八卦。
“这个怎么弄?要不拿斧子劈开?”
郭弘一笑,说道:“拿斧子劈必然会触动机关,里面的东西可能毁坏。”
他用手迅速地拨动几下,只听啪的一声,匣子盖弹了起来。
里面是一卷黄色的绢纸。
“这是圣旨!”郭敬述叫道。
郭弘连忙捂住他的嘴。
二人打开一看,是传位给相王李旦的诏书。
郭弘发现匣子里还有一卷绢纸,也取了出来,读后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这个匣子是上官婉儿之物,她有女中诸葛之称,蕙质兰心,机巧天纵,鲁班锁不过是她平时所用,如果强力打开匣子就会触动机关,燃放毒烟制敌。
不过己经过去了两百多年,即便有毒烟恐怕也早已失效。
匣子里的诏书就是上官婉儿在政变时所写,并呈送给李隆基,但对方还是下令将她斩于旗下。
当时李隆基的谋主刘幽求很欣赏上官的才华,就将圣旨和木匣都收了起来,藏在她年幼时的居所。
由于藏得十分隐蔽,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这两卷纸倒没有什么特别,郭弘看了看就扔在一边。
郭敬述稀罕的很,就说:“既然你看不上眼,不如给我吧。”
郭弘点头,接着把木匣拿起来仔细观察。
“一个匣子有什么可看?”
“你不懂,我总觉得匣子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