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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刀看了看从云雾中露出来的法缘,甚感有趣,微微一笑道:“有趣,我也来了。”说完,轻轻的跳到了法缘站立的地方去了。等方小刀站稳脚跟,蹲下身子一看,原来这里是一块山石,仅仅能够容下三四个人而已。
法缘看了看四周,纵身一跃又跳到了距离三丈外的地方,只露出了半截上身。方小刀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老和尚绝对不是第一次来,不然怎么会连大雾里面的路都如此熟悉。
方小刀等孙彦跳了下来,才跳到了法缘身边。低头一看却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里也很狭窄,要是跳的不够准确,很容易失足掉下去。于是他只能回头向孙彦道:“跟着我,我跳哪里就跳哪里,一定要小心。”
就这么接连跳了十几次,终于看到了一条小路。小路虽然也险要,但是比起那在石头上跳来跳去不知道安全了多少倍。因为隔着大雾,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落脚点,任你轻功多厉害,也战胜不了这种未知的恐惧。
众人一路无语,很快就沿着小路走到了尽头。尽头处却不见潭水,反而有流水从迷雾之中流出来。
方小刀看了看流水道:“厉害呀,这样的设计真是够聪明。就算是上面的的大雾散了,你一路下来之后会发现,自己居然到了跃龙潭的外面。”
法缘很是佩服得看了看方小刀道:“你更厉害,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居然大雾里还看破了别人的算计。”
方小刀道:“你现在不管怎么夸我,也掩盖不了你骗我们的事实。”
法缘竖起耳朵,然后手举起来阻止了方小刀继续说话。
方小刀也静下心来仔细得听,初时只能听到瀑布的水流声,再过一会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盯着浓雾,过了一会,一个身穿华贵的丝绸,戴着一定方帽的人走了出来。见了众人,这人并没有敌意,反而毕恭毕敬道:“贵客光临,烟波亭不甚荣幸。各位,里面请。”
法缘正经得双手合十,宣一句佛号道:“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跃龙潭未必很大,但是如果不绕着走一圈,根本不可能知道它有多大。跃龙潭边并没有太多的建筑,而是生长了很多奇花异草。只可惜这些奇花异草都是人工种植,没有那种自然的美感。被那人带着走了一会,竟然是来到了悬崖边。众人抬头看时,都被这鬼斧神工的建筑所惊呆。因为,他们把石壁凿开,在里面居住。但是他们住的可不是山洞,而是楼。
那人笑道:“所有人见了我们的房子,都是同样的惊讶!”
他纵然说得可能有些自负,但是这样的鬼斧神工也的确有自负的本钱。因为这“楼”是把石壁凿开,然后在最外面修建成了长廊。栏杆,檐柱,甚至是屋檐都一应俱全。里面开凿出屋舍,看起来一间一间非常别致。这建筑入眼的是三层,上面被浓雾遮挡,竟不知上面可还有屋舍。
小莺好奇道:“不知这房子,共有几层啊?”
那人笑道:“虽有九层,但是上面不似下面这般大,至顶层便只剩下一间了。”
众人正在为这建筑赞叹的时候,只听一阵悦耳的欢笑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衣裙飘飘的女子走了过来,每人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果蔬。或许是与世隔绝又有雾气弥漫,她们走过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一阵仙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带他们进来的那人道:“可冰呢,怎么不见她?来了贵客,就等她抚琴了。”
这时,一个身着白衣,极其空灵的女子走了过来道:“大师兄找我何事?”
那人道:“这几位是来我烟波亭贵客,所以要劳烦你抚琴助兴。”
方小刀看着这女子,不知不觉竟然有些出神了。还是孙彦好心的推了他一下,才让他反应过来,一回头就看见小莺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去。
岂料,方小刀竟然还去看,不仅看了,而且还很仔细。看了很久之后突然道:“小莺,你过来。”
小莺极不情愿道:“干什么?”
方小刀道:“你觉得,你和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一些相像啊!”
众人一愣,再看小莺和这叫可冰的女子,果然发现眉眼之间有一些相似。但是小莺是一张鹅蛋脸,但是可冰是一张瓜子脸。
小莺自己也觉得像,同时也发现方小刀也不是逢美女必迷的好色之徒。心中高兴之余,走过去笑道:“难怪姐姐让人看着如此面善,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啊?”
那女子很淡然道:“我叫姚可冰,妹妹呢?”
小莺道:“我叫佘英。”
女人翻脸之快实在令人佩服,不过她刚才这一个变脸也算是极为可爱了。因为她的喜怒,都是至情。
同为男人,孙彦特别佩服方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厉害,你这机智比你的剑法还厉害。”
方小刀心想:“废话,长得丑的挑不出共同点也正常,长得漂亮的要是再挑不出来,那就得怀疑眼光有问题了。”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有意思的一个规律,长得漂亮的人有时候会很像,但是长得丑的各有千秋。因为世人看美人的眼光其实很相像的,比如说瓜子脸,鹅蛋脸这样比较漂亮的脸型,或者是柳叶眉,丹凤眼这样大家公认的漂亮眉眼。在长得漂亮的人之间找两个眉眼同一类型的并不难。人
的五官只要不长歪了或者缺少点什么,要是找相同那一定不难,可要是盯着不同的地方,那就相差太远了。所以,方小刀刚才的确是强词夺理,但偏偏他成功了。
众人被请了进去,更是被这神奇的洞府吸引了好一会。然后被请到了第三层,在一个敞亮的厅堂里面坐了下来。里面陈设多是石器,但是也很有特色。比如桌腿是石质,桌面便是木质,雕刻精美,倒是别有一番风韵。桌子是对排的,摆的也十分讲究。
何悦兰自然是着急知道宫南燕的消息,但是人家这般友善,她又不好直接开问。只能眼巴巴得看了看孙彦,让孙彦替自己开口。
孙彦向那人行礼道:“这位兄台,在下斗胆,想问一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不敢,在下姓张,单名一个恭字。”
孙彦道:“张兄盛情,我等俱是感激不尽。但是在下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可否一吐为快?”
孙彦实在学识不多,也不太擅长言辞。本来一句委婉的问句,让他加了几个不太准确的成语,说得有点别扭。
张恭依旧笑道:“但说无妨。”
孙彦道:“不知无花宫的宫南燕前辈,可在贵处?”
张恭笑道:“几位是我烟波亭贵客,而宫前辈他们也是贵客。所以各位不必忧心,到了适当的时候一定会相见的。”
这话也算是肯定了宫南燕的去向,但是至于适当的时候这种话却不可尽信。就算是何悦兰不明敌友,那法缘亲自赶来,就已经说名字这件事非同小可了。
孙彦本来还想再问几句,但是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法缘之后,还是觉得静观其变比较好。
张恭道:“家师进来身体有恙,只能由在下作陪,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方小刀第一次见这种歌舞升平的宴会还是三年前在北漠。不过此间女子衣着比皮锦超找来的那些女子保守很多,而且舞姿也是大大的不同。江南女子灵秀温婉,舞动时衣袂飘飘;没有那种异域风情的大胆直率,却更对中原人的口味。烟波亭中人到底是何等人物,倒是不仅富有,而且风雅。恍惚间让人觉得身处某一位王侯府邸,而不是武林之地。法缘这个吃肉的和尚,再见到众多美人的时候目光清澈,全然没有欲念。方小刀看了几眼顿时觉得,这和尚放荡不羁的作风下,可能藏着的是一颗极为纯粹的向佛之心。
随后,那名叫姚可冰的女子捧着一张琴走了进来。不入席中,在一侧坐下来,轻抚瑶琴,奏出了一段空灵出尘的琴曲来。她的琴艺如何方小刀不好评价,因为以他勉强能用笛子吹出几支山歌的水平,是鉴赏不了高超的演奏技巧的。只不过技艺之外,他倒能听得出这曲子不仅好听,而且极为别致。之所以说是别致,是因为这首曲子听了令人忘忧,听不出主人人到底在抚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俗话说“可而忘忧”,这曲子别致之处就在于听不出乐,却有忘忧之感。作为一个外行人,方小刀实在不知道到底应该用空灵来形容还是用空洞了。
一曲终了,众人还没来得及奉承两句,姚可冰站起来道:“诸位贵客光临,小女子不甚欢喜。怎奈偶染风寒,还请各位见谅!”
待她离去,孙彦有些讥诮道:“的确是秋意料峭,这里身子不适的人真多。”
遍寻天底下各式各样的借口,身子不适算是非常明显而且低级的了。因为通常这么说的人,都已近乎明示了。孙彦向来直率,有点看不惯对方这明目张胆的搪塞了。
张恭并未作答,而是站起来道:“失陪一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方小刀见小莺百无聊赖的把葡萄一颗颗的去了皮,然后放在盘子里。有些愧疚道:“你要是觉得无聊,等这里事情了结,就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小莺摇头道:“好玩的地方当然要去,但是不能是你挑的。”好像她认为,方小刀挑的地方一定不好玩。
法缘道:“女施主好见地,像方施主这样的人,他挑出来好玩的地方,漂亮姑娘一定多,你肯定不喜欢。”
方小刀瞪了一眼法缘突然想起一件正经事,于是问道:“老和尚,你看这个地方,要花多少人力,多少时间才能够开凿出来?”
法缘笑道:“人心比跃龙潭还深,何况九层石洞。费多少人力时间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人心不满,就会有第十层,甚至第二十层。”
虽然根本就不是方小刀要的答案,但是他还是很满意。因为,既然法缘这么说,就说明这烟波亭中人必定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仙人。纵然遁居世外,也终究是俗人。
只一会功夫,张恭又回了来,身后还跟着刚刚离开的姚可冰。
张恭向众人行礼道:“实在是抱歉,我这师妹不懂礼数,让大家扫了兴,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然后又立刻让姚可冰继续抚琴助兴。
方小刀只看了一眼,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姚可冰藏着半边脸,始终把侧脸对着众人。方小刀那些一双竹筷,看了看道貌岸然的张恭,有些失笑了。尽管这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他还是觉得欺负一个女人实在是过分。
整个宴会几乎只有琴声,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直到宴会结束,张恭才开口请大家移步去歇息。
方小刀站起来,却走在了最后面,等到
众人都出了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姚可冰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指痕。恰好,姚可冰也抬起头来,发现方小刀的目光,立刻将脸用衣袖遮蔽。
歇息下来之后,方小刀又实在不怎么困倦。于是换了衣服,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抱在怀中,走向了跃龙潭。
到了潭边,望着水面缭绕的烟雾,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了。因为他今天来的太巧了,这里有很多人都在洗衣服。但是让他无奈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是七尺男儿。想当年和苏若瑶,殷晟去花禾镇以及三人短暂的浪迹江湖路上,衣服都是苏若瑶主动要过去洗的干干净净。后来被单胭带到北漠的时候,天天有人伺候。到了现在身边还是有个女人,怎么就从来不管呢!小莺虽然以前冒充过丫鬟,但是她骨子里就是个千金大小姐,不刁蛮任性,这已经算是公孙家家教极好了。
方小刀把衣服扔进水里,从水边捡起一根树枝,在水里搅和了几下,然后又扔了几块石头把衣服围起来。他准备先让衣服浸泡一下,然后等这些姑娘们离开了再来。谁知道就算这样,这帮姑娘已经在那里叽叽喳喳笑的很放肆了。
被人这么一笑,方小刀却反而看开了。别人笑不笑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衣服早晚得洗。只是一开始洗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女人要是多了的话,实在是会让人头疼的。他耳边尽听了一些窃窃私语,有对他外表的评价,身份的猜想。甚至还有人说,自己必定是惧内之人。种种诸如此类的议论,着实是五花八门。
“哎!跃龙潭的女人,好可怕呀!”说完从水里捞起一件衣服迎风一甩。不料身后竟然站着一人,水自然就甩到了对方身上。
方小刀赶紧扔了衣服道:“抱歉,姚姑娘,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后面。”
姚可冰用衣袖沾了沾额头上的水滴道:“没什么,是我不该站在你身后的。只是你这样洗衣服,是不对的。”
方小刀无奈道:“我实在是有些粗笨。”
姚可冰把一个木盆放在岸边,然后抓起方小刀刚刚扔在地上的长袍,放在了石头上。然后把盆子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去水没有被方小刀搅混的地方舀了一盆水,再把方小刀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最后,又拿出几个皂荚用石头砸碎,扔进了盆中。她实在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这些零碎的事情做得非常熟练。这和她的外表看起来很不符合,看她的模样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一类。
方小刀一直盯着她,重要的是她的脸。她的脸白净极了,如同凝脂一般,可没有任何的伤痕污秽。
方小刀不禁好奇道:“你的脸?”
姚可冰淡淡道:“难道公子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了叫胭脂吗?”
方小刀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好蠢,人家有意遮掩,自己却非要揭人家的伤疤。
方小刀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面,看了看水面上的大雾道:“难道这里,终年大雾不散吗?”
姚可冰道:“那倒不是,平时早起是有的,但不是天天这样。公子是来得巧而已,这几天大雾很浓,但是再过一些日子就该散了。”
方小刀道:“原来如此,不然这大雾要是终年不散,也着实令人气闷。”
姚可冰没有说话,仔细得搓洗着方小刀的衣服。这样静美的仙姝,实在不知道张恭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过了一会,姚可冰道:“公子也喜欢穿白衣?”
方小刀点了点头道:“姑娘为何也喜欢白衣?”纵然他觉得白衣最符合姚可冰的气质,他还是觉得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是不对的。
姚可冰道:“我只希望,生是白,死也是白。纵然素清单调,总归不是俗色。”
方小刀为她这句话皱了眉头,一个求清白的人,虽不见得一定不清白,但一定很不得已。这样的一个女人,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很不错;不仅能够翩然若仙,也能够贤淑体贴。如果说她不是个好女人,那一定是污蔑。但是这个好女人的境遇好像并不好,她甚至被自己的始终欺凌。
方小刀道:“我以前不那么喜欢白衣;虽然我那时候总是穿粗布衣服,但是从不拒绝漂亮的绸缎。后来,我从一个乡下的木匠变成了一个江湖浪子,于是就喜欢上了白衣。姚姑娘可知,为何人在江湖偏偏喜欢上了素净的白衣?”
姚可冰抬起头道:“难道是独善其身之意吗?”
方小刀道:“完全没有,我根本就没有独善其身。尽管我做事和很多人不同,但是很肯定的是,我的心,已经是一颗武林人的心。而我之所以喜欢白衣,是因为穿上白衣,我能够很清楚它哪里脏了。”
姚可冰道:“所以,你也在反应自己的心,到底沾染了武林的何种丑恶,对吗?”
方小刀道:“不敢把自己说的太好,但是自省这种事实在是非常有必要的。”
姚可冰又开始搓洗衣服,默然不语的样子有些情高,但也有些孤寂。
就在方小刀出神之际,突然一块石头飞了过来,掉入了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花。方小刀距离甚远并未波及,但是姚可冰没有那么幸运,身上再一次沾了水。但是她好像没有察觉似的,没有做出回应,甚至没有停止搓洗衣服。
方小刀有些愤怒,走过去捡了一块石头捏在手里,却见姚可冰向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