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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夫人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兜儿笑嘻嘻站在她身侧,离二人不远处一个斜坡的下方乃是一个三丈大小椭圆形的巨坑,里面蓄着油光发亮的黑水。水里不时冒出一两个气泡,透着一丝古怪。
就在这黑水潭上方悬着一个的大铁笼,铁笼内躺着的男子正是萧云帆。莫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露出恶毒的笑,她白了一眼水含烟,缓缓说道:“你这贱丫头,枉老身对你青眼相待,你心里却惦记这小子。也罢,老身今日便让你看看,我这手段如何。”
水含烟缓步走到斜坡前,向下望去,只见几只体形丰硕鳄鱼慢悠悠地从那黑水潭里游到岸边来,她心里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她回过脸来,看着莫夫人,问道:“夫人,萧大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莫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小子浑身流脓,一肚子坏水。老身好意请他喝酒,他却暗算于我,又毁掉先夫所造的三个木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水含烟低下头,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水缓缓道:“夫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如今心甘情愿地嫁给令郎,还望夫人高抬贵手放了他。”
萧云帆睡在铁笼内迷迷糊糊,猛然间耳畔传来水含烟的哭声,他挣扎着坐起,游目四顾。原来他自己被关在铁笼内,远处则是嶙峋的石壁。他又自铁栅栏中探出脑袋,向下方一瞧,几条鳄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这时,水含烟走到莫夫人面前,双膝跪来,哀求道:“夫人,求求你饶了萧大哥吧。他是好人。”莫夫人伸出一指对着铁笼说道:“他,他是好人,老身是恶人。好,既然你这么说,这恶人老身今日还做定了。”
水含烟心下一急,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说错话了,夫人也是好人。”莫夫人白了她一眼说道:“少给老身戴高帽,我可不吃这一套。老身说过,要用这小子喂我的鳄鱼。兜儿,咱们今天喂鳄鱼好不好。”兜儿笑嘻嘻地拍手道:“好,好。”
萧云帆瞧见水含烟,双手握着铁栅栏叫道:“水妹,你还好么?”水含烟听到萧云帆的声音,心头一喜,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我很好。萧大哥,他们要拿你喂鳄鱼。”说话间,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萧云帆笑道:“喂鳄鱼,这倒是好玩,我也想知道是我的骨头硬还是鳄鱼的牙齿硬。”莫夫人站起身来对着萧云帆道:“你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哄小情人开心,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老身便成全你。”
水含烟跪在莫夫人面前,扯着她绸衫的下摆,满脸泪痕哭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萧大哥死。”萧云帆看在眼里,心中感动,大声说道:“水妹,不必求她。这老虔婆想要我死也没那么容易。”水含烟望了萧云帆一眼说道:“萧大哥,你若死,烟儿便陪你就是了。”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向大坑走去。
这时,莫夫人从袖管中探出鸡爪一样的手指,迅速点中了水含烟背心的穴道,而后伸足踢在她的腿弯处。扑通一声,水含烟跪了下来。莫夫人揪着水含烟的头发,狂笑道:“小妮子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亲眼看这臭小子是如何被鳄鱼啃成白骨的。”水含烟一想到白骨,便浑身瑟瑟发抖,牙齿不由得打颤。
萧云帆见莫夫人如此卑鄙,不由得怒气上冲,双手握着铁栅栏,怒吼道:“老虔婆,放开她。”这一声怒吼犹如惊天霹雳,莫夫人的耳鼓也不由得刺痛了一下。她捏着水含烟的下巴,冷笑道:“呦,你这情郎脾气不小,不过老太婆才不吃这一套。你看着吧,就他这小身板还不够这鳄鱼一顿点心。”说着,向那控制铁笼的机关走去。
就在这时,萧云帆大声道:“老夫人,你让我做鳄鱼的点心,最容易不过了。不过在我死之前,你能否回答我三个问题?”莫夫人的手便停了一下,说道:“好,老身便成全你。”
萧云帆说道:“老夫人曾说过莫前辈平生有三不做,而我在莫前辈的
墓室内所看到的典籍想必出自夫人之手?”莫夫人点头道:“不错。那些书正是我所作。”
萧云帆又道:“我找到那本书中缺了一页,夫人如今可否将那图纸让我看一眼,如此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莫夫人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双掌一揉,搓成一个纸团。右手拇指和中指夹住那纸团,轻轻一弹。纸团如流星般飞到铁笼前,萧云帆伸手一抓。将纸团展开一看,果然是璇玑铁盒的图样,还有龙凤双匙的制式。
萧云帆道:“多谢夫人赠图。这第三个问题是,夫人若死了,那么令郎有谁来照料?”莫夫人眼中凶芒闪动,喝道:“我看你的话的确有点多,还是留着去跟阎王说吧。”说着她走到一面石壁前,伸手便要按下一个石扭。
萧云帆不慌不忙地说道:“夫人,你真的以为你破了我的酒气冲霄剑?实话告诉你,我的酒气冲霄剑需以血为媒,方能威力无比。表面上中剑之人,与封穴无异。而实际上,酒气内包裹的血已度入对方的体内。”
莫夫人的手掌停了下来,道:“度入对方的体内,不过一滴血而已。又何足道哉?”萧云帆摇头道:“平日里我的血度入对方体内,是没什么厉害之处。可如今大大不同,我中了巴山派的毒药。而我体内的之血均含有毒质。我如今只有半月性命,故而我的那滴血进入到夫人的体内,想必夫人现在也已中毒。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大可按下那机关,让在下喂鳄鱼便是。”
莫夫人心中犹疑不定,暗自忖度:这小子若说的是真话,我此刻也已中毒。我若杀了他,固然可消心头之恨。但这毒一旦发作起来,我便性命危矣。难怪他最后一个问题是,我若死了,兜儿怎么办?是,我不能死,我还要照顾我的兜儿。
这小子当真奸猾的很,他骗我交出图纸。若要说道那老鬼造的东西,当真是多不胜数。这璇玑铁盒我虽然些印象,可过去这么多年,定然无法复原。原本我可以用那图纸造出那钥匙,进而换解药,可图纸如今在这小子手里,我杀了他,就等于杀了自己。
念及此处,她的手终于垂下,恶狠狠地看着萧云帆道:“你小子比我老太婆恶毒多了。”萧云帆微笑道:“夫人过奖了。”
忽然,莫夫人脸色一沉道:“你小子想诈我?”萧云帆叹道:“夫人若是不信,你大可运气试试看你的俞府穴有点麻痒。眼下这图纸便是你我唯一的生路。萧某人虽有图纸,但未必能锻造出钥匙来。还要借助夫人的巧手。萧某死,一了百了,而夫人死了,令郎只怕没人照看。”
他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打在莫夫人的心坎里,但莫夫人生性多疑,催动真气后,那俞府穴果然有麻痒之感,那只将要按下机关的手不由得放了下来。
兜儿见母亲不肯动手,叫道:“娘,不是要给孩儿看喂鳄鱼,怎么那个人还在大笼子里关着。”
莫夫人寒着脸道:“好了,今儿我们不看。”说着手掌按向另一边的石扭。唧唧咔咔声响起,铁笼子慢慢升高,而后沿着一条轨道滑向地面。
跟着她走过去,打开了铁笼的门。
萧云帆走出后,抢到水含烟面前,伸手替她解开穴道。水含烟扑入他怀中哭道:“萧……萧大哥我以为你会被鳄鱼吃掉。”萧云帆微笑道:“傻丫头,萧大哥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这脑袋早不知被人割了多少回。”
见她头发散乱,眼中泪光点点,萧云帆心中顿生怜惜之情,而方才莫夫人发难,她又说与自己同生共死,心中更是大为感动。
莫夫人冷冷地说道:“萧云帆,你何时动身去巴山。”萧云帆回头道:“这得看夫人的意思。”
莫夫人道:“那就明日。”
萧云帆又道:“夫人可知这翠微居离巴山派有多少路程?”莫夫人冷哼一声说道:“难不成要走十天半月?”
萧云帆苦笑道:“不错,若我们四人同行,必先走水路,而后在
走山路。少说也得十来天,如此一来,我身上的毒只怕会发作。这正是眼下让人头疼的事。”
莫夫人低头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或许老身有法子让我们走的更快些?”
萧云帆喜道:“莫非夫人能让我们飞到巴山。”莫夫人白了萧云帆一眼说道:“不错。我们就飞着去巴山。”说着,她领着儿子自去忙,那大坑前只剩下萧水二人。
水含烟低声在萧云帆耳边道:“萧大哥,你果真会酒气冲霄剑这样神奇的功夫?”萧云帆也低声道:“什么酒气冲霄剑那是我信口胡诌的,用酒水点穴这样的本领我是还是会的。”水含烟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你说的酒气以血为媒,注入到莫夫人的体内,是真的?”
萧云帆微笑道:“自然不是真的。你想想看,我若真的以血为媒,定然要咬破自己的舌头,而当时老虔婆又给我喝的是毒酒,我若真的以血为媒,此刻体内只怕又会多出一种毒质。”水含烟摇头道:“可是你骗莫夫人,她又不傻,她定然是运气试穴了,俞府穴出现了你说的征兆才放你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云帆摇头小声道:“你的问题可当真多。这么跟你说吧,我的酒水封穴的功夫,一般能将穴道封一个时辰。当日我说三个时辰,那也是诓她的。至于她的俞府穴麻痒之感,是因为解穴手法不对,我这门功夫的解穴也以水酒为之,莫夫人强行借助外力,她的穴道表面上看似解开,实则酒剑所产生的酒劲却未完全消解。”
过了良久,莫夫人从一个山洞内走出。她见萧水二人举止亲昵,心中生恨。冷哼一声道:“你二人跟我来。”萧水二人知道此地机关重重,并未走动。而萧云帆身上的先前所拓印地图也被莫夫人搜去,只得在原地等,此刻见她召唤,自然紧跟其后。
三人沿着山洞走,洞内岔道极多,若非莫夫人带路,只怕二人必定受困。山洞内阴暗潮湿,好在两侧石壁上石龛内内点着明灯。光线虽然暗弱,但依稀可辨别道路。
这山洞向下,呈斜坡通往远处。脚下是石阶,由于洞内长年潮湿,那石阶更是湿滑。起初,水含烟拉着萧云帆的衣袖,缓缓而行,而萧云帆生怕水含烟脚下不稳跌上一跤,特意伸手握住她绵软的手掌。水含烟双颊飞红,一颗心砰砰乱跳。萧云帆却没瞧见,只觉她小手冰凉,以为是害怕的缘故,心中怜惜之情更盛。
莫夫人虽是年迈,可脚下功夫却远胜常人。再加之她换上了一双奇异的靴子后,在这洞穴内行走反而比二人更加稳当。沿着石阶向下,莫夫人打开一扇铁门。
铁门打开后,乃是另一方天地。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的圆台上停着一艘巨大的怪船,足有十丈。三人走过一个吊桥,走到广场之上。萧云帆抬眼望去,只见这艘大船通体乌黑发亮,船身两侧各扬着巨大的风帆,像鹏鸟的翅膀一般。
船的四周有十六根手臂粗细的缆绳固定着大船,船舱上方悬着一只比船身大要大五倍的球状口袋,口袋的四周伸出二十四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固定在平台外围的石柱上。
船头雕着一只神态威仪的龙头,龙眼以红色的宝石镶嵌,宝石光彩流转,炫人眼目。而船尾则是两张小帆,呈八字形张开。萧云帆从未见过如此气派又奇特的大船,由衷地赞叹道:“好精美的大船!”
莫夫人眼眸中闪动着光彩,得意地说:“这艘船乃是天下异宝,乃是先夫平生最得意的发明。你看这船身乌黑发亮必以为此乃漆涂,实话告诉你这船身乃是一整块乌木雕琢而成。”
水含烟咋舌道:“乌木,本就世间少有,价值连城,更何况这么大一块。”
莫夫人淡淡一笑道:“一块乌木在世人眼中或许弥足珍贵。而造成这宝船才算是物尽其用。”说着她又喃喃自语道:“是啊!你当年说过要用此船带着我和兜儿游历三山五岳,可这船是造好了,你却不在了。”说着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