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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智者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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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帆取了件厚衫子给水含烟披上,而后道:“水妹,这木筏一时半刻也无法造好,你不用管我,你累了,自去睡。”

    水含烟摇头道:“萧大哥,我要陪你说话。不然你一个人会闷的。”萧云帆抬起头来,微笑道:“丫头,你的心意大哥领了,不过你有伤在身,还是多歇歇好。”水含烟道:“你不是也有伤在身,也没歇着嘛。”

    萧云帆皱了皱眉,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再劝下去。忽然,他指着地上的松木道:“水妹,我来考教考教你,若是不用藤索,你可有法子将这一根一根的松木连起?”

    水含烟低头想了想,缓缓道:“不用绳索。那就得用胶漆。”萧云帆道:“若是不用胶漆呢?”水含烟睁大了眼睛道:“不用胶漆的话,只能用楔子、钢钉。”萧云帆笑道:“若是既不用胶漆,也不用楔子呢?”水含烟微笑道:“你这倒真将我难住,不用绳索,不用胶漆,也不用木楔,除非神仙来。”萧云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么说来,我就是这个神仙拉!”水含烟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萧云帆拿起一小块木料,放在手里掂了掂,而后道:“既不用胶漆也不用楔子,要将这些松木连接起来,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榫卯。榫者,指的是一个物件上的凸出部分;卯者,是另一个物件上的凹槽部分,只要将两个物件凹凸的部分拼合起来,便牢固无比。”只见他将那块燕尾形的木料,轻轻一按,嵌入到另一块木料的凹槽内。而后递给水含烟道:“你且试试看把这小玩意儿拆开。”

    水含烟接过那小玩意放在掌心,而后用拇指与食指捏住那燕尾形的木料想要将其取出,费了半天功夫,却仍无法做到。

    她望了一眼萧云帆,见他满头大汗,笑道:“萧大哥,你先擦擦汗吧,没想到你懂的真多,这样巧妙的法子是你师父教你的?”

    萧云帆道:“不是,是我自己学会的。我们紫玉山有个藏书洞,洞内有很多书。记得小时候我玩累了,便会去藏书洞歇着。翻翻里面一些有趣的书,对于那些有文字的我是不爱看,里面画着小人的最爱看。久而久之,肚子里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学问。”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萧云帆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而后举起长剑。将九根松木分成两组,一组五根,上面挖有燕尾形凹槽;另一组四根,两侧削成凸起的燕尾状。

    待到天黑时分,他已经将九棵松木上的榫卯做好,并将其进行了拼合。待忙完之时,整个人已累的筋疲力尽,躺在筏子上便睡着了。

    翌日,二人坐上筏子沿着河而行。萧云帆撑着篙,水含烟坐在筏子上,看着两岸风光,心情无比喜悦,唱起了歌谣。她声音婉转,好似百灵鸟一般,萧云帆听在耳里,心下也十分欢喜。

    他转头笑道:“你这歌唱的可真好听?”水含烟道:“方才我唱了,那萧大哥你也唱一支歌给烟儿听好么?”萧云帆道:“若是别的事,我还是可以做,可这唱歌我却全然不懂。”水含烟笑道:“我原以为萧大哥才略无双,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事啊。”萧云帆哈哈大笑道:“这才略无双四个字,我可不敢当。江湖上聪明才智之士甚多,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要说起不会的事来,还有一桩恐怕我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水含烟问道:“是何事能难倒萧大哥?”萧云帆道:“那便是女人生孩子,这件事打死我我也不会的。”水含烟年纪尚幼,对男女之事也甚是懵懂,对于男女如何生孩子也十分好奇。便问道:“萧大哥,你说男子和女子在一起便能生孩子,到底要怎么才能生孩子?”

    萧云帆见她问地天真无邪,忽觉是自己失口,那种事终究不便对少女明言,赶忙岔开话头说道:“这件事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对了,你们玄女宫的九曜玲珑到底是什么宝物,那贼人要费尽心机的得到它?”

    水含烟吃了一颗松子,缓缓道:“九曜玲珑是掌门信物。在木兰阁内供奉

    ,每日宫内会有巡逻弟子守护。而九曜玲珑我听师父提起过,玲珑内暗藏本门的上乘武功。那贼人为了夺走此物,害死我们宫内好几名弟子……”说着她不由得心下黯然起来,竟怔怔地流下泪来。

    萧云帆回头见她脸上泪光莹然,心中后悔提及此事。忙劝慰道:“烟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想开些吧。这个恶贼我一定将他亲手擒拿,交由你们玄女宫处置。”水含烟伸袖拭去泪珠点头。

    筏子顺流而下,倒也十分轻快。萧云帆瞧见远处的青山说道:“那是天回峰,我认得。想来咱们快到巴山派的地界了。离此处不远有一座镇子,今晚我们便可以在哪儿歇脚。”

    日暮时分,二人弃了筏子,又走了四五里来到黄陵镇上。夕阳落在屋顶的瓦上,发出淡淡地金光。晚风拂来,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几片枯叶上下翻飞。萧云帆四下张望,街道上并无一人。不由得奇道:“这偌大的镇上怎么空荡荡的?”水含烟跟在他身旁说道:“是啊,萧大哥。你瞧这些店铺都关着门。”

    萧云帆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向四下一望,见各家院落内空荡荡地,不由得起疑。心道:莫非此处闹鬼?跟着他跳下屋顶,与水含烟继续前行。走到一家客栈前,看到那被油烟熏黑招牌上金字闪闪发光,门上却上着锁。

    他抽出长剑,朝那铜锁子砍去,铮地一声,火花迸溅,铜锁分为两半掉在地上。而后他伸手推开客栈的门,只见大厅内桌椅板凳摆放井然有序,地面灰尘也十分稀少。

    柜台上摆着量斗,酒坛,算盘,账簿,笔墨等物,墙面上挂着各色菜肴的木制小牌。萧云帆推想,若是掌柜的急着走,这账簿怎么会不带走?

    不远处的地上,几只苍蝇来回飞舞。萧云帆走过去一看,地面并无一物。水含烟皱眉道:“奇怪,这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苍蝇怎么如此多?”

    萧云帆俯下身去伸手赶走苍蝇,若有所思,他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这地上大概之前定是有血迹,虽然不知被何人擦去,但血的腥味却无法完全掩盖,所以才会有苍蝇。”

    他又转身到后厨查看了一番,柴草堆放整齐,水缸中的水也是满的。后院天井内有一块地,他检视了一番,仍无所收获。客栈中的房间他也一一打开门,仔细查看。水含烟跟在他身后,忽然道:“奇怪这里怎么也会有这种香味?”萧云帆道:“什么香味?”

    水含烟道:“是幽兰草的香味,不会错的。我们玄女宫的后山生长着一种草,便是幽兰草。这种草看似极为普通,但四师叔能用这种草制成香,每月月初会分给各部一些。”

    萧云帆点头道:“这么说来,玄女宫的人曾住在这里。”他转身走到床边,在枕头上又寻到一些细长的发丝。水含烟看着发丝说道:“师叔师父她们会去哪里?”萧云帆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但一时之间又无法言明。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眉头紧皱。

    过了半晌,他去后厨找些了食材,熬了一锅粥,炒了两个菜。二人将就吃过。水含烟头上有伤,吃过饭,便歇息了。萧云帆回到自己房中,烧了热水洗过脚,倒头便睡。

    却说霍中原与冯遇春商议之后,派出两名巴山弟子乔装成武林人士,携带千金帖入神农谷做内应。

    原来,冯遇春怀疑神农谷出了变故。据萧云帆当日所言,徐寿拿出的药方是桃花墨写成,桃花墨又是神农谷之物。金波雪鲤并未有任何效用,那么那张药方自然是假的。写药方的墨迹是真的,如此一来,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控制了神农谷。于是他们才出此下策,先派两名弟子混入神农谷以窥谷中虚实,而后相约暗号由巴山三老作为后援。

    为防敌人识破,这两名弟子一人服了毒药,另一人受了重伤。这二人乘了快马,  不到两日功夫便至神农谷地界。神农谷位于巴山腹地,山谷之中常年云雾缭绕,气候温宜。再加之谷中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甚多,堪称

    洞天福地。

    相传元朝末年,天下大乱。神农谷的前辈们为避兵祸,便隐居于此,断绝与外界往来。直到永乐年间,神农谷一些年轻子弟萌生外出之念,这才远涉江湖,闯出不小的名头。江湖之上每日都有武斗纷争,流血受伤更是极为平常之事。寻医问药更是在所难免。神农谷弟子医术精湛,治病有方。无论黑白两道都毕恭毕敬,难保日后不求上门去。

    所谓树大招风,正德年间,神农谷首脑与宁王朱宸濠过密,宁王叛乱兵败,神农谷亦受牵连,其门人经营的医馆药铺也惨遭朝廷所查封。不少人为此送命,神农谷在江湖上也渐渐销声匿迹。直到嘉靖年后,前朝之事为人所淡忘。

    神农谷云氏一脉才重出江湖,鉴于前人教训,祖师立下规矩门人不得参与朝堂之事。于是他们只与少数江湖朋友往来。

    巴山派那两弟子走进山谷,余人皆在谷外等候。那山谷中白雾弥漫,透着一丝神秘。谷口立着一块生满苔藓的界碑,上面刻着篆书的神农二字。   二人相互搀扶向前走着,不远处山崖上建着一座碉楼。那谷中之人,居高临下,见有外人入谷。向下喊道:“楼下何人?报上姓名!”

    一个瘦长脸山羊胡须的人道:“在下丁友,我身旁这位这是白云寨二当家,持千金帖,特来拜会云神医。”

    那守卫道:“既然二位有帖,那就好办了。劳烦二位将帖子放在竹篮内,我兄弟验看过后,自会接阁下上来。”说着从碉楼上放下一个竹篮。

    那二人的千金帖与随身携带兵刃放入竹篮后,楼上守卫差人将竹篮吊起。他们翻看了一下名帖,确认无误。这才向下放出一个大竹筐,两人走进竹筐后,楼上的守卫转动巨大的绞盘,将那竹筐沿着山崖慢慢吊起。

    二人上得楼来,见那守卫带着面具,忙拱手问好。守卫打量了二人一眼,抱拳说道:“本谷规矩多,二位贵客见谅。外人见谷主他老人家,必要蒙上双眼。”说话见,让另一名守卫拿出黑布,蒙了二人双眼。又吩咐他们站一列,将双手搭在前一个同伴的肩上,由接引人给他们引路。

    行程之中,二人不敢多说一句,生怕露出马脚。过了一盏茶功夫,走在最前面的接引人才替他们摘下黑布,说道:“二位请吧。”

    二人缓步走进一个小院子内,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身穿长衫的老者背对着他们。老者手握一把金色的铰剪正全神贯注的修剪院中的菊花。

    他二人对望了一眼,开口道:“拜见云神医。”

    那老者回头望了二人一眼,缓缓的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先去厅上用些茶水。老朽忙完,在来作陪。”他二人心下惴惴,不敢不从。

    不多时,一个童子奉上茶水。一名弟子只觉口干,端起茶水,便呷了一口,另一人也跟着喝了些。

    大厅内香气弥漫,一人低声说道:“师兄,你闻到了么?”另一人点了点头。两人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朦胧起来。

    那童子快步走到花圃跟前,对老者道:“神医,他们睡着了。”这被称为“神医”的老者,闻言捋着胡须说道:“好,你吩咐人把他们抬到药庐去……”说着,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众人在谷外等了一夜,未见他们放出信号来,心中不觉忧虑起来。冯遇春猛然醒悟道:“不好,他二人定然凶多吉少。当初大家伙以为拿着帖子,假戏真做便能瞒天过海,实际上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这帖子来自那幕后,上面多半是有记号的,拿着他的帖子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冯遇春此刻心下懊恼不已,田朝为人精细,见冯遇春这句话说出,巴山派众人脸色不悦,忖度着他们心中也是对老楼主怨恨之极。要知道这事是与他们掌门一同定下,可巴山派众人眼中的神情摆明了是说,二人性命若有三长两短,便是他冯遇春的错。田朝当下一拱手沉声道:“老爷,让我再去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