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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贺兰雪唤着她的名字。
伊人抬眸,浅淡地瞧着他。
“如果你决定喜欢炎寒,我不会拦你。可如果你以后若是不开心了,想离开他了,我还是愿意等你,愿意当你的树。”他的情绪也平静下来,淡淡地留下一句话,然后傲然转身,面向冷艳道:“女王陛下,那就在天牢里叨扰几日了。”
冷艳点点头,立刻有两人从后面走出,对贺兰雪客客气气地引臂一伸。
易剑又急了,正打算冲过去劫回王爷,哪知凤九又将他一拉,然后挺悠然地说到:“易剑,你想不想听王爷与冷女王之间的往事?鲺”
“众所周知的事情,谁还愿意再听。”易剑心中着急,口中也不客气。
“那是表象,其实真实情况,不仅如此啊。”凤九难得幽默一次,挺促狭地挤挤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们找个地方,再慢慢聊。囡”
“可是”易剑眼睁睁地看着贺兰雪被带到阴暗的地牢去,哪里还有兴致听什么八卦?
凤九却不管这么多,拽着易剑,往人群外的僻静之处走去。
只留下伊人,怔怔地看着贺兰雪的背影,回味着他方才的话,也不知为何,心中伤心至极,虽然不知道为何伤心。
炎寒早瞥见了她的神色,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后面静静地搂着伊人,将她送回马车上。
一行人,这才散了,重新浩浩汤汤地往皇宫进发。
冰国京城,冰都城外,小茶馆。
易剑板着脸,坐得端正笔直,凛凛地望着对面的凤九,似乎要将凤九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凤九却全然没有一丝察觉的模样,仍然闲适地倚在椅子上,一面喝茶,一面很享受的模样。
“凤先生,你已经喝了一壶茶了,还不能说说那个故事吗?”易剑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年轻人,要淡定。”凤九慢条斯理地教训了易剑一句,终于慢腾腾地开口了:“王爷和冷女王的事情,还要从八年前说起”
易剑耐着性子,听凤九慢悠悠道来。
“话说,八年前”
“八年前,王爷代表天朝出使冰国,只因当时冰国有主战之声,王爷特去平定它。”听凤九的声音有越来越慢的趋势,易剑终于忍无可忍,抢话道。
凤九点了点头,认同道:“于是就在八年前的某年某月,当时才十七岁的王爷抵达冰国。”
“是庚子年五月初六。”易剑将他的某年某月补充完整。
这一次,凤九不干了,他瞟了易剑一眼,淡淡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忠心了。”
易剑闻言,似受到极大的侮辱,满脸怒气质问道:“凤先生此话怎讲!”
“你家王爷明明让你听我的话,你不仅不听,还哎”凤九望着天,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声,很是惋惜。
易剑的脸色时青时白,最后,只有握拳坐端正,恭声道:“还请凤先生指教。”
“这就对了嘛。”凤九笑笑,继续用他特有的慢悠悠的语调,继续道:“话说,某年某月,当时才十七岁的王爷刚刚抵达冰国,在进京之前,因为少年心性,王爷并没有急着表明身份,而是微服出巡,在京郊外,调-戏了一位少女。”
易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凤九:“王爷调-戏良家妇女?!”
凤九翻翻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易剑“难道你以为王爷是什么正人君子?”顿了顿,不理会易剑的震惊,凤九又低声自语道:“倘若他真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不屑帮他了。”
易剑怔怔,不知这句话到底算赞叹,还是诋毁?
凤九也懒得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继续摇头晃脑地数落着贺兰雪的风-流-艳史:“我们说到王爷调-戏良家妇女了——咳咳,应该说,调-戏了一个少女,但那个少女可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她就是今天坐在御辇之上,受到全城人膜拜的冷艳,冷女王。”
易剑这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说,王爷把女王陛下给调-戏了?”
“也不全算调-戏吧,”凤九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好听点,叫做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
“对,当时冷女王-刚刚登基,没有什么基础,冰国很动-乱,她在秘密接见一个武官的途中遭到叛徒的袭击,刚巧又碰上了王爷。你知道,王爷一向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是行侠仗义!”易剑很认真地纠正道。
“都一样吧。”凤九淡淡地拖了过去,继续道:“总而言之,当时微服出巡的王爷,救了同样微服出巡的女王陛下
。”
“那冷女王应该感谢王爷才对啊。”易剑懵懵懂懂地反问道。
“如果只是单纯地救了她,然后弯腰说一声‘小姐慢走’,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偏偏”凤九说到这里,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道:“偏偏冷女王长得实在太漂亮,他们又碰巧为了躲避追杀,孤男寡女躲在一间破庙里,又偏偏,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易剑愣了愣,然后脸色一红,迟疑地问:“难道难道难道王爷把女王陛下”
凤九白了他一眼,用目光鄙视着:易剑,你很不纯洁。
“你放心,虽然王爷有禽兽之心,却并非禽兽之人。他并没有把女王陛下怎么样,若真的怎么样了,你以为今天王爷还能活命么?冷女王可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他慢条斯理地释疑道。
“那到底”
“无非是一男一女谈心呗,谈到深处,外面风大雨大,庙里火光明亮,冷艳又是一个绝色美人,王爷也是一个男人,于是”
“于是”易剑听得入神,身体稍微往前倾了倾。
凤九再次鄙视了他一下,方说出后文“于是,王爷抚着冷艳的脸,说:你真是一个美人,若此刻我没有心上人,我一定要娶了你。”
“王爷竟然这么说!”易剑大惊小怪,贺兰雪在他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冷女王于是问他:你的心上人是谁?身在何处?”凤九已经懒得鄙视易剑了,缓缓继续道:“王爷回答道:我的心上人,是天朝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冷艳又问他:有我美吗?”
“王爷怎么回答?”易剑已经彻底堕落成八卦男了。
凤九翻翻白眼,说:“王爷的回答很客观,他说,平心而论,你比她漂亮,但是,在我心里,她是最漂亮的。”
“王爷果然还是王爷。”易剑松了一口气,生怕贺兰雪恬不知耻地回答:自然是你漂亮,我和你干啥干啥吧。
“可是这样的回答,对女人来说,却比假话更致命。”凤九摇头道:“冷艳当时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雨里,然后转头望着他道:我会成为你心目中最美的女人的。说完,冷艳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王陛下有点奇怪啊”易剑很不理解这种行为。
凤九决定原谅易剑:他本是一个不懂风情的人。
“王爷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哪知第二天,他去朝见冰国的新王,一抬头,就看到了冷艳。冷艳却装作不认识他,正儿八经的样子,王爷也没往心里去。”凤九突然诡异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哪知到了晚上,冷艳披着斗篷,悄悄地进了王爷的房。”
易剑再次睁大眼睛,可怜的人,好像突然发现了男女关系的乌烟瘴气。
“冷女王一进门,便给王爷行了一礼,她请王爷帮她一个忙,在第二天的朝会上,以好战,勾结叛党,搅乱冰国稳定的罪名,抓捕几个反对她的老臣。而那个话头,需要贺兰雪去提。王爷自然答应,他来冰国的目的,本就是阻止冰国好战分子对天朝的虎视眈眈,两人达成协议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宫里执行宵禁。冷女王担心被人看见,便提出在王爷的房里一直呆到天明。”
“王爷答应了?”
“王爷那么怜香惜玉的人,自然会答应。”凤九回答道:“那一晚,他们同床共枕,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在临行前,冷艳拿走了王爷随身的香囊,把自己的玉饰给王爷留了下来。”
“定情?”易剑怔怔:“王爷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凤九不得不再次用目光重复了一句:易剑,你很不纯洁。
“反正,那日之后,王爷按照之前的约定,配合冷艳完成了那场戏,那些反对冷艳的老臣们被一网打尽,天朝的危机也得到解除,在王爷离开的那天,冷艳亲自送行,并将一封回函交给他,让他转交给天朝皇帝,也是当时王爷的父亲贺兰无暇。当时,冷艳又问了一句:‘如果没有你那位心上人,你是不是真的会娶我?’王爷满口答应:‘自然!’”凤九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哪知回去后,贺兰无暇打开信件,见到里面的联姻请求,询问王爷的意见时,王爷却只是笑笑,说:我早有心上人了,她又不是不知,何必开这种玩笑。”
“话说完,王爷漫不经心地将冷艳的信函丢在桌上,从此没有再过问此事,哪知这件事不胫而走,冰国女王向天朝的逍遥王求亲却被其拒绝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冷艳也受到了国民空前的质疑,这件事对冷艳的影响很大。事后,王爷虽然自觉愧疚,却什么都没有做。”
“如此说来,倒是王爷有点不对了。”易剑沉吟道。
“也怪不得王爷,他当时做什么都是错,索性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好。”凤九淡淡道:“可无论如何,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说起来,也是王爷自己惹得祸,明明知道自己还是有点小魅力的,又何苦到处种
情?”
“如此说来,冷艳必然极恨王爷。”易剑自以为是道。
“恨,固然是恨。但至始至终,王爷并没有骗她负她,所以,冷女王对王爷的感情,更多是求而不得的爱。如今,容秀已经成为了王爷的嫂子,当年的承诺,也是时候兑现了。”凤九说完,一口喝尽手中的杯子,颇有点意味地自语道:“只希望伊人的事,不要影响冷艳的判断——她应该会救他的吧。”
易剑顿时傻眼:原来方才凤九不让他去救出自家王爷,是指望着冷艳救王爷性命呢。
这这也未免太冒险了吧?
再看凤九,一脸的气定神闲,易剑姑且相信了他的能耐,傻傻地坐着,静观其变。
炎寒一众人皆住进了冰宫。
因为没有确立名分,伊人与炎寒仍旧分开住,毗邻而居。
这一点让炎寒极受煎熬,伊人的反应却是淡淡,甚至很高兴这样的安排。
客人都住在冰宫西边的殿厅,只是殿与殿之间隔着扶疏的花柳,并不觉得拥挤、或者集中。
夏玉与柳溪也是毗邻,堪堪在炎寒和伊人的对面,中间亭台楼榭,春意盎然,丝毫没有冰天雪地的感觉。
却不知是什么花种,可以在如此冰寒的天气里,长得这般茂盛?
“这冰宫,真有点意思,我们一路走来,都是冰天雪地的,到了这里,倒像回到天朝一般。”夏玉收拾了一番,站在廊檐下,笑着对柳溪说道。
“是因为星海石。”柳溪淡淡回答。
闻言,夏玉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溪“你是说,星海石还有控制花木生长的能力?”
“是,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成为冰国的传世之宝呢。”柳溪负手站在廊檐下,注视着前面不远处的郁郁葱葱,静静道:“它不仅能控制花木生长,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是一件极具传奇色彩的神器。”
“我也听说过星海石,却只知道它是一件很不平常的神器,,没想到,竟然这么神奇!”夏玉叹为观止。
柳溪淡淡一笑“世人都只知道至尊图,却极少知道星海石,只因为,至尊图里教会世人最厉害的破坏之术,而星海石,却是救人之具。救人的,通常没有害人的有名。”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溪的唇角有丝冷意,眼神依旧灰蒙,没有情绪。
夏玉有点畏怯地看着自己的‘表哥’。
说是表哥,其实夏玉自己都没有见过,只是有一天,父侯将他带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这位是你母亲弟弟的儿子。”
舅舅过世得早,所以表哥很小便被送到山上修习了,最近才回到中土。
见到柳溪的第一眼,夏玉就下意识地畏怯他,他身上有股浓浓的潮湿气息,夏玉甚至觉得:即便他站在阳光下,地上也不会留下丝毫阴影。
他是阴暗的。将所有的光亮吸收殆尽。
可无论夏玉多么抵触他,夏侯还是坚持让他对与柳溪接触,多帮着柳溪,甚至这次派往冰国的招亲大会,如此盛事,父侯也上奏坚持让柳溪跟来。
有时候,夏玉甚至有点吃醋:敢情柳溪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啊。
在来冰国之前,夏玉进京去探望了自己的公主堂姐贺兰悠,本来想打探一些柳溪的消息,可是一走入驸马府,夏玉便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从前温雅精致的府邸,近期有些荒败了。
许是冬日的原因,花木谢了,满眼是青白的墙,偶尔的红色,也蒙上了灰尘,庭院里行走的仆人也一副恹恹的样子,见到夏玉,只是懒懒地打了一声招呼:“小侯爷,”也不招待,只是指了指远处的楼阁,轻声道:“公主在楼上呢。”
夏玉于是从咯吱咯吱的木楼梯上爬上去,等爬到顶楼,他终于见到了贺兰悠。
从前美艳逼人的贺兰悠,如今脂粉不施,头发只是疏疏地拢于一侧,散发飘荡,颇有点蓬头垢面的样子。
夏玉于是皱皱眉,回头怒斥丫鬟:“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丫鬟噤声,不敢言语,贺兰悠却头也不抬,淡淡地解释道:“是我不想梳洗,梳洗后给谁看呢?”
夏玉当即沉默:裴若尘刚刚走马上任,所以经常性不在家,夏玉在驸马府呆了两天,竟然没能见到裴若尘一面。
如
此便知,裴若尘冷落贺兰悠到何等地步。
“姐夫”夏玉咬了咬嘴唇,不解道:“从前姐夫那么温文儒雅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贺兰悠抬头,清清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庭院“哀莫大于心死,你姐夫,只怕是一个死人了。”
贺兰悠的回答,让夏玉困惑不已。
难道丧父之痛真的那么严重吗?当年自己母亲过世的时候,虽然也伤心,可到底是挺过来了。
何况,从前也不觉得裴临浦与裴若尘的关系有多么亲密,裴临浦对自己的儿子,一向是严厉有余,关心不足的。
“如果你为此付出了许多的东西,你以为值得你牺牲的东西,到头来,只是另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笑话,你会不会心死?”贺兰悠冷冷一笑,有点残忍道:“就这样吧,难道谁没有谁还不能活不成?反正从始至终,我们心中的人,都不是对方。”
说这句话的时候,贺兰悠的表情有点阴冷了。
夏玉打了一个寒战。
本来想向贺兰悠询问柳溪的事情,见状,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他站在贺兰悠的后面,俯视着庭院里的一片冷清与惨败,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有种寒气直透人心,裴若尘今日的繁华,贺兰悠如今的美丽,都将成为一场悲剧最后伤感的回忆。
这种预感让夏玉心中老大不舒服,到了第三天,便早早地告辞了。
然后,他与柳溪来到了冰国。
依旧对柳溪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