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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在秋千上晃荡了一会,正要站起身,突然听到前院一阵喧哗。她懵懵懂懂地转过去,反正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几声凌乱的争吵,还有兵器相击的响动。
然后,伊人听到一个极熟悉极熟悉的声音。
“炎寒,伊人在哪里”
他终究还是来了砦。
贺兰雪硬闯过来了。
“你既然照顾不好她,何必让她跟着你一起受苦”炎寒示意那些士兵别挡着贺兰雪,让他进来,他等着贺兰雪走到自己面前,方冷声道:“你已经是天朝逃犯,伊人不可能跟着你过颠沛流离的日子,稍不注意,她已经受伤了,若是我迟去一刻,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鳏”
“我要伊人。”贺兰雪并不争辩,也不接话,只是执拗而认真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不。给。”炎寒的态度同样强硬:“难道你不该为这次的事情负责吗”
“这次是我的疏忽,我已经自责,可是自责,并不代表我要放弃她。以后我会更注意,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妻子,炎寒,当我欠你一份情。”说着,贺兰雪就要往里走。
炎寒伸臂拦在前面,凛然不可犯“不行。也没有以后,我不能让伊人跟着你去冒险。”
“她是我的妻子。”贺兰雪傲然回答“我要带她回家。”
话音未落,他已经欺近炎寒身边。
炎寒手腕一翻,直接将他推开。
贺兰雪踉跄着退了一步,他微微皱了皱眉,白色的身形风掣神速,顿时飘忽起来。
如果硬打,贺兰雪确实打不过炎寒,可是他身姿轻盈,脚法玄空,想饶过炎寒闯过去,并不是没有可能。
炎寒也戒备起来,全身气机张动,封住所有的入口。
于是,又是几个回合。
在旁边不敢做声的宫人,只看到黑色和白色的影子迅速地分分合合,异常好看。
却不知他们正斗得难分难解。
“阿雪”
正在兴头上时,随着一声迟疑的呼唤,两人的打斗突然停住了。
炎寒与贺兰雪同时往声音的来处望去,不知何时,伊人已经出现在门楣边,她一手扶着旁边的墙壁,眨巴着大眼睛,面向着他们。
“伊人。”贺兰雪在看到她的时候,做了一个松气的动作,脸上挂出笑来“我来接你回去。”
伊人很乖巧地点点头,之前在秋千上的担忧,突然都不复重要了。
即便是阿雪的拖累又怎样呢
他不会介意,他会甘之如饴,她为什么不能什么都不想,只是信着他,靠着他呢
伊人看不见贺兰雪的笑,可是她知道,阿雪一定在笑,因为他们又在一起了。
伊人也笑了笑。她微弱而会心的笑容让炎寒心底发痛。那是全然不同的笑。
伊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她的路线一直很稳,没有一点弯路。
她径直迈向贺兰雪。
贺兰雪也放下姿势,朝伊人的方向疾走过去。
他走到了她面前。
她站到了他面前。
贺兰雪注意到她略显踉跄的脚步,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倏然合紧手指。
修长的指甲,几乎要掌心之中。
“是黄阿牛他们做的”他的声音寒冷若冰“裴若尘知情吗”
伊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要铲平他们”贺兰雪敛眸,忍住自己不可抑制的心疼与愤怒,一字一句道:“不惜任何代价”
“先别着急想着怎么铲平别人,先想想自己吧。”炎寒的声音从伊人身后冷冷传来,也在同时,他已经将伊人拖到了自己身侧“我不会让伊人跟你走。除非”
“除非什么”贺兰雪问。
“除非,你能让我心服口服。”炎寒一字一句道。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伊人。伊人的心不在他这里。
炎寒不想强迫她。
可是,将她就这样交还给贺兰雪,他同样不甘心。
贺兰雪那个见色忘义的东西,一次又一次让伊人陷入险境,明明那么幸运,拥有了她的心,却偏偏不肯好好珍惜。
想起这里,炎寒就对贺兰雪气不到一处来。所以,他要给贺兰雪设一道难题,一道能让贺兰雪主动退出的难题。
“我怎样做,才可以让你心服口服”贺兰雪望着伊人,问。如果可
以和平解决,他也不想来硬的。
与炎寒作对,大概是伊人最不想见到的情形吧。
“你听说过,炎国的无名之地没有”炎寒问。
贺兰雪神色微变。
最近天朝有点人心惶惶。
先是泱泱第一大帮,丐帮帮主黄阿牛中毒身逝,紧接着,便是其分舵被剿,现任帮主夫人十一带着帮内仅存的精英寻求朝廷的庇护,总部才得以保存。
围剿丐帮的人查不出来历,只知道他们来去如风,其训练有素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正规军队。
裴若尘亲自查看了现场,布置之精巧,出手之利落,比起天朝最好的御林军,不遑多让。
然,那还不是结束。
裴若尘很快发现,来人的矛头主要是对着他的,丐帮的事情,只是一个试水石而已。
裴若尘在上位之后,在天朝全国各地皆布置了许多情报机构,以监督各地官员的政绩或者追踪天朝的敌人。
这些机构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人员全是裴若尘亲自挑选出来的,如今,他们也一个个离奇死亡。
有一个最杰出的人,在临死前传达出一个消息。
天一阁。
一直闻名于世,由贺兰雪亲自组建,后在贺兰淳上台后就转入地下的神秘机构,天一阁,终于用最强势的姿态,浮出水面。
这个月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让裴若尘大为光火。
而最终让他下定决心剿灭天一阁的是:有一天他从宫里回来,竟然发现自己的寝室里有一张纸条,上面俊秀飞扬的字跋扈地写着:“不要再来惹我。”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挺拔的字,如一个高傲从容的王上,冷冷的睥睨。
裴若尘揉掉了纸团。
他认识贺兰雪的字。
他知道上次黄阿牛的事情惹到了贺兰雪,可是,如今的裴若尘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裴若尘,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享受着所有人的膜拜与尊崇,他已经没有了忍耐力。
天朝之中,从不敢有人对他这样说话,这样打击他的能力,藐视他的权力。
裴若尘当晚又回到了皇宫,伊琳知他进宫,打扮得花枝招展迎了出来,裴若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后,请立即下令,追缉杀害淳帝的通缉犯贺兰雪,并且发动全国兵力,剿灭天一阁。”
天一阁神乎其技的力量,让裴若尘如芒在背。
伊琳没有异议,然后款款地走过来,挨着裴若尘的手臂,低声道:“摄政王既然进宫了,不如去看看天安吧他最近哭得厉害呢。
裴若尘凝视了她一眼,然后后退一步,敛身道:“太晚了,太后还是早点睡吧,微臣告退。”
神色冷淡,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伊琳气得直跺脚,眼神一转,突然瞥见殿堂旁边的一面大大的穿衣铜镜。
镜子里,美人依旧,却空自凋零空自落。
伊琳想起自己那白痴妹妹如今正与逍遥王浪走天涯,她已经成为了天朝最尊贵的人,可为什么,竟觉得自己没有一个白痴快乐
自从上次伊琳勾引失败后,裴若尘已经越发疏离她了。
太后与摄政王联名将命令发布了下去,围剿行动很快开始了。
不可否认,裴若尘下面设置的机构都是反应神速的。
第一天。
天一阁的一个秘密分部被朝廷堵在了一所大宅子里,十五人落网,刑讯不果后,那十五人皆被斩于街头,鲜血淋淋,许久未干。
之后,虽然每日都有缴获,但是没有第一日那么收获颇丰,天一阁的反击也是惊人的,每次派过去的指挥,不足半月,总会被人暗杀于各种奇怪的地方。
或床上,或青楼,或湖里,甚至茶馆饭庄。
一时,参与围剿天一阁的上下官员,人人自危。
每次血案发生,裴若尘都会亲自派人去查,查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调查越深入,裴若尘就越触目惊心。
好像整个天朝都是天一阁的人。
那些被杀的官员,所接触到的嫌疑人,都是天朝最普通的手艺人,商人,或者家里的仆人,甚至同僚的官员,甚至街角那个随地拉客的
野妓,再或者看守大门的普通小兵。
他们似乎都参与到这件事里。
举目望去,竟分不清,那些是天一阁的人,那些是普普通通不相干的人。
裴若尘这才明白天一阁为什么会让贺兰淳如此心惊,为什么在贺兰雪隐匿五年后,贺兰淳还不依不饶地陷害贺兰雪,意图控制他,将天一阁收为己用。
也为什么,天一阁很少露面,却能在各国各地,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规模有多大,或者组织人有多能干。
而是
它太普通,它渗透到了社会的每个阶层,贩夫走卒,达官贵族,青楼女子,闺中少女,你永远不知道,也许你身边一个刚刚还喜笑炎炎的老伯,转眼便成了另一个人。
裴若尘从来没有这样恐慌过。
走在路上,他怀疑着每一个路人。
坐在朝堂上,他怀疑大殿里每一个站得笔直端正的官员。
裴若尘开始细查每一个人的来历和过往,而围剿的事情,不仅没有因为遇到阻拦而停滞,反而越掩越凶,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曾出现了一万人围剿十个人的情景。
天一阁在这样的强压下,终于消停了一会,隐身在市井之中,突然之间,没有了踪迹。
然后裴若尘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每个城镇都在盘查,每天都有无辜的人被关进监狱,有黑心的官员趁机敛财,诬陷辖地里的大户人家是天一阁的人,将他们全部打入牢狱,然后将财产中饱私囊。
穷人家则更遭罪,经常晚上才放出来,明早又抓了进去,因为无钱财打通,受了许多冤枉罪。
这样持续了一月,裴若尘突然又下达了一个命令。
各地以抓获的天一阁人员数来申报政绩。
此令一出,官员们为了向裴若尘表恩,更是大肆冤枉好人,以谁抓的人多为荣耀。
一时间,天朝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