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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山,红旗中学。
一口钟,一棵榆树,一座孤坟,一阵清香扑鼻,成就新家,李成栋含糊不清地诉说着过往,十万同袍战死异国他乡,鲜血筑就丰碑,胜利者竟然无家可归,只有日夜北望,慰藉相思,生者逝者,俱是如此。
程伟、东岳帝君带头向体育馆走去,一群人默默地跟在身后,像极了打扰主人团聚的不速之客。
“昨夜我在真武山遇到碧霞元君。”程伟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世人如今尊称她为泰山娘娘。”
东岳帝君沉默了好一会才问,“是去祭奠真武帝君?”
“或许是凭吊她自己。”程伟忽生感慨,“一个女人周旋在神道佛三界之间,四百四十八年屹立不倒,死死压住幽冥教主和酆都大帝,与此同时还能更上一层楼,了不起!不愧为帝君的血脉传承。”
“天家无亲情。”东岳帝君长叹一声,“以道友相称更贴切。”熊猫健硕的身躯,瞬间佝偻,有一点萧索,有一点落寞。
“帝君见过幽冥教主?”程伟岔开话题。
“他不拜我,未曾亲见。”东岳帝君生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怒气,“胆敢自称幽冥教主,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他究竟靠上了谁!”
“幽冥教主我见过两次,但不是一个人。”程伟稍微顿了顿,“有一点很奇怪,两个人都像是真的。”
“不在乎身外化身、冒名顶替,甚至于,根本就没幽冥教主这个人。”东岳帝君冷笑,“谁入主九幽铁城,谁就是幽冥教主。”
“诶,都是身不由己,帝君还是见见神荼、郁垒吧,他们无家可归,很是凄凉。”程伟叹气。
“看我倒霉?还是看我笑话?”东岳帝君没好气地说,“谁都可能无家可归,就他俩不会,在人间看了几千年的大门,只要身处神州,无论在哪,他们都可安睡。”
一行人在体育馆呆了三个多小时,起初,程伟还能和东岳帝君谈谈正事,方静兰红着脸和大熊猫来了张合照后,场面便混乱起来,东岳帝君苦不堪言,两只爪子紧抱床单不放,生怕合照时出丑,就连李锡昌一家三口也和大熊猫来了张全家福。
临近午夜,被人冷落的白泽忽然说,“出去吧,李成栋想走了。一家团圆,人已百岁,是喜丧,无须过于悲伤。”
或是死意已决,又或是回光返照,李成栋携妻带子,稳稳当当地跪倒在程伟面前,伏地叩首,“多谢帝君成全,此生无以回报,若有来世,当肝脑涂地。”
程伟纹丝不动,受了全礼,“往生后,你们还是一家人,你我各不相欠。”
李成栋起身后掏出一块玉佩,双手递给程伟,“这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龙凤佩,应该物归原主。”
程伟双手接过玉佩,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让到一边,把时间留给李锡昌。
李成栋拉着李锡昌向榆树走去,“不要难过,更不要愧疚,七十多年前的世道太过混乱,你爷爷守祖业,我抗枪,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来的,山河破碎,匹夫有责,这都是命!我认了……”
李家祖孙慢慢走远,东岳帝君若有所思,“好一招瞒天过海,真没想到,安史之乱中,留在长安的皇族宗室,竟然被你带到了龙凤山安置。”
程伟陷入漫长的沉思,好一会才回过神,“还是李家的物什,当年玄宗念我驱逐神异有功,特赐随身玉佩以示嘉奖。后来安禄山攻破长安,我便带着愿意离开的宗室和百姓来到伏牛山,又以龙凤玉佩掩饰天机,转眼间就已是沧海桑田,伏牛山也被他们改名为龙凤山。”
“你嘴里的那些神异,也包括我吧?”东岳帝君
苦笑,“竟然能令乾坤颠倒,难怪三界一直拿你没办法,燃灯古佛也不如你。”
“差他太远。”程伟眉头紧皱,“燃灯活在过去,神念可知现在,我只是回到过去,更像是无根浮萍,远不如他。”
“也对,你若是能像燃灯一样,三千年前,我已入轮回。”东岳帝君沉声长叹。
程伟断然摇头,“若不是帝君执意助元始天尊借尸还魂,根本不会有畜生道这一劫。”
“借尸还魂?”东岳帝君眯了眯眼。
“赵宋出了个道君皇帝,徽宗赵佶,华夏大地混乱了四百年,朱明又出一个道君皇帝,嘉靖帝朱厚熜,炎黄子孙又遭了四百年罪,这些真是巧合?”程伟字字诛心,“帝君还不明白?这是神道佛在攫取天地气运,灾难却由人来承担!”
东岳帝君沉默不语,两只黑眼圈,再也见不到一丝光亮。
“李成栋要走了!”白泽轻声说。
榆树下,铜钟无风自响,一道佝偻的身影微微向前鞠躬,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只是唇动声没,老人似已力竭,无力地倒在轮椅上,两只手依然紧握着妻儿。
“放心走吧,我保证,你们下辈子还是一家人。”程伟信誓旦旦,话音刚落,惊雷就起,轰隆隆的巨响中,一道白色的电光向李成栋劈去。
“我保证,你们上辈子会是一家人!”程伟连忙改口,惊雷销声匿迹,白色电光散入银辉。
“兄弟们,我带妻儿来看你们了!”
李成栋含泪微笑,用力抬起右臂,将四指贴于眉梢,手心向外,久久不放。
刹那见生死,程伟留住李成栋的三魂七魄,正待塑形,一只熊掌伸了过来,“交给我!”东岳帝君说。
王开泰孤零零的守在校园里,满脑子都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句话,连大熊猫都走了,还和他约好阴间相见,一夜之间,神鬼妖魔逐个登场,足够他向子孙后代吹嘘一辈子,他仰天长啸,老夫聊发少年狂,“这辈子,值了!”
李成栋得偿所愿,回转青春年少,携手妻儿漫步街头,李锡昌父子三人手牵着手跟在身后,一家人分居阴阳两地,心却无比贴近。
老家属院。
深夜十二点,熟睡中的张烨烨忽然惊醒,不哭也不闹,只是一口一个‘剑’字的叫着,程红不厌其烦,怎么哄都哄不住,再三迟疑着,要不要揍这熊孩子一顿?
念头被敲门声打断,程红怨声载道的走出卧室,顺手拿起扫把,准备看看是谁,比熊孩子还讨厌,大半夜敲门,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
噗通一声,张烨烨一个骨碌滚下床,咿咿呀呀的在地上爬着,似乎有个比亲妈还亲的人,在屋外等他。
程圣君抱住想要下床的杨淑芬,撒着娇说,“奶奶,现在出去讨人厌,是绝仙剑回来了,让她们先哭一会。”
门轻轻推开,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门外,程红怦然心动,暗自嘀咕道,“不好!老娘有红杏出墙的兆头!”
“小红姐!”光头少年瞬间变成少女,声甜人美。
“你是……”程红心碎了一地,而后死灰复燃,色心渐起,“弯了不算出轨吧?”
“剑!剑!剑!”张烨烨从卧室爬到客厅,泪眼汪汪地喊着。
一道白光从程红面前闪过,吹断几缕秀发,她悚然心惊,刚想以狮子吼召唤舍野娑、吒罗佉出来帮忙,光头少女就抱着张烨烨嚎啕大哭起来。
程红一脸懵逼,儿子明明是我生的啊,从哪冒出来一个找孩子的小妈妈?
张烨烨趴在少
女胸前,摸索一番后悲从心来,哭声分外脆嫩响亮,“奶……呜呜……没奶!”
光头少女又羞又怒,吼向还在门口发呆的程红,“这么冷还让烨烨在地上爬!你就这样当妈?”
程红莫名心虚,总不能说熊孩子是从床上摔下来的吧,看着俊俏挺拔的光头少女,脑海里忽然冒出不男不女这个词,她脱口而出,“你是绝仙剑!”
光头少女没有否认,只是一味地抱着张烨烨流泪,呵护不停,“乖啊,不哭,明天妈妈再带你去飞!”
“你带烨烨飞过了?”程红怒不可遏,“他才一岁半,为什么不带上我!”
杨素芬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抱着程圣君走出卧室,舍野娑、吒罗佉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离别后的重逢,动人心弦,有哭也有笑,温馨过后,绝仙剑一句话让屋内恢复平静,“大人说早上五点去探望老爷,让你们先做好准备。”
“老爷?”杨素芬一时半会转不过弯,程正东尸骨无存,只有衣冠冢。
“爸走的那天,不是托梦了吗,约好二十五年再见。”程红看着绝仙剑垂涎欲滴,主动为她排忧解难。
“以前的话,我愿意去见那个死鬼,现在我舍不得圣君和烨烨。”杨素芬摇头拒绝,“我还想给圣君和烨烨带带孩子。”
绝仙剑白了程红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老爷没有死,他被地下河道冲到另外一个世界,没受什么苦,当了二十五年的皇帝。”
“你真是那把剑?”杨素芬仿佛在看一个贫胸的精神病少女。
“是大人教我这样说的。”绝仙剑红了脸,“我可以证明我是剑。”
“不要用剑证明,举例证明。”程圣君一口否决,又抱着杨素芬脖子说,“奶奶别怕,有我在。”
绝仙剑侧头想了想,“小红姐喜欢闻袜子的味道,喜欢喝自己的奶,喜欢……”
“停!”程红恼羞成怒,“我信,是我妈不信!”
“这个……”绝仙剑有点迟疑地说,“太太有一百五十二万存款,银行卡密码是286……”
杨淑芬的心跳陡然加速,程圣君直接喝道,“闭嘴!”
“妈,你太偏心了!”程红忿忿不平,“烨烨改姓你才给我五十万!”
城郊,沿江大道。
三人一熊坐在江堤上,眺望沧浪江两岸斑斓,方静兰和东岳帝君相谈甚欢,程伟时刻不忘拿着龙凤玉佩显摆。
“玄宗皇帝贴身佩戴,几个亿肯定值!”
“好好保管,反正早晚都是我的。”方寻假装不在意。
“喊三声我爱我爸,玉佩就是你的!”程伟豪情万丈。
“太肉麻,喊不出口,我多等等吧,反正还年轻。”方寻犹豫了。
“圣君才一岁。”程伟似乎很为难。
“爸!我爱你……”方寻闭着眼睛大喊三声,夺过玉佩细细端详,输人不输阵,“没有杨贵妃的味道!不值得!”
程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扭头看着东岳帝君问,“帝君有何感想?”
“怕被关进动物园!”东岳帝君避过程伟的意有所指,答非所问。
“请帝君闭眼,我送你上路!”程伟戏谑。
凌晨五点,杨素芬、程红、相柳三姐妹、程圣君、白泽、张烨烨、方静兰、方寻、李雯雯、李冬冬、舍野娑、吒罗佉、绝仙剑、东岳帝君、李成栋一家三口,同时赶到程家聚首,程伟没有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直接遁入一片苍茫,程正东才是思念和疑惑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