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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凉寺话清凉(三)

作者:夜半鬼读书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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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山,三峰。

    清凉寺的唇枪舌剑仍在继续,汉月法藏先同普贤争辩,再和文殊论短长,从根源上否定中土禅门与极西佛门之间的关系,隐约指出,过去佛燃灯、现在佛释迦牟尼、未来佛弥勒由中土信众推上神坛,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区域性的民间信仰。

    所谓垂赐,并不是极西三大僧主降法于中土,而是中土信众将其推上神坛。

    元始天尊咂舌不已,面部沟壑微不可觉的颤动着,神情耐人寻味,有欣慰,亦有隐忧。

    文殊身为当事人,既惊又怒,手中念珠已在不知不觉中随风而逝,怒不可遏:“即便是说法,道友也不该妄言否定曾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道友稍安勿躁。”汉月法藏恍若行云流水般朝四周合十行礼,“贫僧尚有疑问,若疑问尽时,诸位仍然觉得贫僧妄言否定曾经,贫僧会赶在天明之前坐化清凉山。”

    文殊没料到汉月法藏会这般决绝,心神剧震之余,下意识的逃避似乎必输结局,“三位世尊慈悲,从不因演法怪罪世人。道友千万不要刚愎行事,有过即改,彼岸花开。”

    “道友有所不知,贫僧心中执念若是坍塌,站着比躺着难受,侥幸坐化,便是惠能祖师恩赐。”汉月法藏忽然自信一笑,眸中涌出亿万光芒,撕裂黑夜,擦亮人间,言动天地:“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极西佛门、中土禅门,一前一后钟情于出世之法。但达者为先、学无老少,极西佛门处处学我中土禅门宗旨、教义、衣钵、仪轨、戒律,何人为师?何人为徒?一目了然!”

    “孽畜!”释迦牟尼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顾及元始天尊有言在先,早就出手训诫,拳头比道理大,放眼四海皆准。

    “请极西僧主赐教,佛门崛起于阿育王当政,当时,是否处处助其为孽?”汉月法藏合十行礼,却未低头,双眸直视释迦牟尼,神情、姿态中俱无高下、尊卑之别,自顾自的道,“此乃第一问。”

    “阿育王杀孽深重,世尊耗费十年光阴将其感化,救数十万苍生于水火之中,难道有错?”文殊所答所问衔接无缝,“倒是道友不肯回头,一错再错。殊不知、友嘴里的宗门传承不清,哪来底气的欲为人师?请问道友,禅宗六祖明明是法如,何时变成了惠能?难不成……数典忘祖才是禅宗教义、宗旨、传承、衣钵所在?”

    “极西僧主有三,我禅门更具包容性,容得下东南西北,容得下法如禅师、惠能祖师、神秀禅师。惠能祖师有感于禅门南北之争,从此衣钵不传,转而开枝散叶,禅门再无七祖。”汉月法藏笑问,“道友心里只有悉达多僧主?可在贫僧眼里,燃灯僧主念旧、悉达多僧主守成,皆无推崇之处。反而是弥勒僧主勇于创新,座

    下胁侍顺应潮流、从不墨守成规,这样的师徒更值得期待。”

    “巧言令色也改不了禅宗一盘散沙的事实,亦是十方丛林纷乱根源所在,一群数典忘祖之徒,哪有凝聚力令僧众信服?”文殊痛心疾首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道友已然入魔,但铁错尚未铸成,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道友之惧亦是贫僧之忧。”汉月法藏双眸越发透亮,滔滔不绝,“极西佛门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从未安稳过,自始至终都深陷于内忧外患之中。大致可分为原始、部派、大乘、密教四个时期。花样再多,也逃不过轮回。苟延残喘到三百年前,迫不得已自极西之地四迁,所谓西方极乐,仅仅只是一个臆想中的世界。中土沙门今日纷乱,实是受其四迁时的池鱼之殃,源于……”

    文殊咬牙切齿道:“一派胡言!”

    元始天尊冷笑:“就算是一派胡言,也得容他把话说完。”

    此时,灵宝天尊、太上老君、药师佛、金神蓐收、木神句芒、火神祝融、东方玄穹大帝、南方长生大帝、西方天皇大帝、北方真武大帝、酆都大帝、天地水火四官大帝、碧霞元君、有名无实的天庭属官、等等均已赶至清凉寺,簇拥在准提阁四周,围观千古未有之盛事。

    汉月法藏趁此间隙,接过小沙弥送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而后不慌不忙的朝四周合十行礼:“多谢诸位同道容贫僧放肆,也要多谢两位极西僧主胸怀如海。”

    他微微一顿,接起刚刚中断的话头:

    原始佛法时期,三位极西僧主的经义经由偈颂口口相传,后来编为律经论三藏。其基本教义是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又分为戒、定、慧三学、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以及四念处、四正断、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等三十七菩提分法。

    比起今日中土丛林之纷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原始佛法时期的教义,值得称道处颇多,并未沉沦,乱而不靡,瑕不掩瑜,偏向自我修持。

    接着是部派佛法时期,千奇百怪,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后是大乘佛法时期,分为中观派,瑜伽行派。

    这个时期,极西僧众持《大般若经》、《维摩诘经》、《妙法莲华经》等经义修持和传教。

    所谓‘大乘’,等同于大开方便之门,以“获得真知、达到解脱的大的途径和方法”普渡众生。大乘教派兴起后,其经义奉行者将原始及部派教称为‘小乘’,大概的意思就是:大道独行,渡己不渡人。

    若将极西佛门分为三教,燃灯僧主是部派教教主,悉达多僧主是原始教派教主,大乘教派教主则是弥勒僧主。

    当然了,原始教派的小乘之名是被动相加,悉达多僧主不太喜欢这个‘小’字,屡屡联手燃灯僧主打压大乘教派,极西佛门的末法时期也就应运而生。

    大乘教派也好,小乘教派也罢,都做出了适应性的改变,大乘教派、小乘教派、婆罗门教、极西民间信仰逐渐融为一体,且高度世俗化,名密教,亦是藏密“释迦派”雏形。

    何为世俗化?

    媚上媚下。

    简单来说

    ,苍生需要什么,就画一张这样的大饼出来。

    密教以简练的咒术、仪礼、俗信为仪轨,大肆宣扬口诵真言咒语(“语密”)、手结契印(“手式”、“身密”)、心作观想(“意密”),三密同时相应,可“即身成佛”。

    这里的立地成佛并非超脱,而是沉沦。

    极西密教分支众多,末法时代的“坦特罗”取金刚顶经的部份教义、辅助以婆罗门教性力派之法,推崇男女欢好“双身法”为至高法门,又称“时轮金刚”。

    其主要教法,是指般若与方便结合。

    “般若”为瑜伽父,方便为“瑜伽母”。

    “般若”意即“无我空性之智慧”。

    “方便”意即“极乐”。

    何为“坦特罗”?

    “坦特罗”原是极西性力派教法、教典之称,分为“牺牲”(肉身)、“轮座”(欢好)、 “瑜伽”(亲证)魔法四种不能公开的秘法仪轨。

    末法时期的某支密教改习“坦特罗”,并放弃极西佛门传统仪轨“修多罗”,迎合大众的同时,不断壮大,逐渐成为密教众多派系之中最显赫的一支。

    但好景不长,三百年前,绿教全面入侵极西,密教“坦特罗”派随即东遁,翻越绝域之巅,抵达乌思藏落地生根。即今日藏密“释迦派”前身,其至高法门“时轮金刚”亦称“道果机轮”。

    成化年间,获天子敕封的法王、西天佛子、灌顶国师多达七百八十余人,绝大部分都是藏密“释迦派”所属蕃僧。

    他们重演三百年前极西旧事,以“道果机轮”邀幸于禁中,祷祠宫观,糜费无算,徒耗华夏国力。

    他们杀生、偷盗、逞淫、妄语、饮酒、喜好香鬘、歌舞,坐卧高广大床、非时食、蓄金银财宝 。

    他们抛弃僧人本应具备的稀有、离尘、庄严、无垢、与乐、难遇、能破、威德、满愿、庄严、不变、最妙等品质。

    他们以出世之身、凭双修密法媚上,极尽淫靡。

    他们以贪嗔喜恶、欢哀怨妒为皮,致中土大地工役并作、商货屡贷、边军缺饷、赈济乏粮、公帑告竭、民怨沸腾。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好,下必行效。

    日日酒肉、夜夜欢娱就能立地成佛,谁还愿苦修?谁还愿恪守清规戒律?

    识字者百中无一的芸芸众生,包括我禅门弟子在内,又有几人能分清蕃僧与出家人的区别?

    于是乎,沙门孽海、无名住持、私创庵院、男女共住、典赁民房、漫不可稽者数不胜数。

    于是乎,由佛门主导的极西末法时代风俗旧事,在中土轮番上演。

    两朝荼毒,大厦将倾。

    如此种种,两位极西僧主有脸称佛?

    如此种种,两位极西僧主有脸称慈悲?

    如此种种,两位极西僧主有脸称普渡众生?

    如此种种,两位极西僧主有脸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贫僧汉月法藏,请习禽兽之道的极西佛门滚出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