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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十里村派出所，此刻叶瑀正坐在外勤组组长周武的办公室里，左手边坐着彦啸龙，右手边坐着办公室的主人周武，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聚焦在坐在对面的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上。
叶瑀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中年妇女，她的衣服鞋子看上去朴素但绝非地摊货，面部肌肉并不松弛眼中闪烁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她仅仅坐在座面三分之一的面积，双腿并拢，上身有些拘谨，双手捧着手里的水杯，时不时的喝几口水。
叶瑀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对方的脸上，他面容温和的轻声问道：“你就是何逸家的保姆翠姨吧。”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眼中磕磕巴巴的话音里带着些许的紧张：“是，是的。”
叶瑀嗯了一声后说道：“翠姨你不必紧张，我们就是普通的询问过程，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
叶瑀这句话仿佛打消翠姨内心的对警察的拘束，她稍作迟疑神情变得有些担忧开口问道：“警察同志，我家少爷他怎么样了？”
彦啸龙快人快语回答翠姨：“何逸今天上午在医院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死了？！”彦啸龙一句话，令翠姨原本的垂眉一刹那向上提起，两个小眼睛睁的溜圆，她愕然的惊呼一声，转瞬间眉毛又有些扭曲的向下压，双眼黯然无光的低下头，叶瑀清楚的注意到她的眼眶就像是两个蓄水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凝聚着眼泪从湿润到噙满泪水。
叶瑀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翠姨与此同时说道：“翠姨，你对何逸的感情很深。”
翠姨接过纸巾，她抽出一张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抬起头有些悲伤说道：“我二十多年前从老家农村出来当保姆就是来的何家，那时候小少爷刚刚不到一岁，先生夫人见我手脚勤快细心爱干净，会哄孩子开心，小少爷又喜欢我就让我主要负责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多年，从喂奶换尿布，到上学放学的接送，学校开家长会都是我去的，再到他现在搬出何家出来单住，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成人的，我照顾他的时间比照顾自己儿子的时间还多，对我来说我爱他就像爱自己的儿子，他也很依赖我，喜欢吃我做的菜。”
“何逸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叶瑀想看看在一个陪伴何逸一步步成长的可以说是最亲近人眼里，是怎么看待何逸的。
翠姨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晌后说道：“小少爷是家里的独苗，又被夫人宠爱着，多多少少养成了一些不太好的毛病，他为人是有些高傲，也爱玩生活作风不太好花天酒地了些，我这几年看见他往家里领回来不少漂亮的女孩但都是没交往多久就分了，虽然他在外面名声不是很好，可他还是很关心自己人的，逢年过节他会给我包一个大红包，让我买衣服买补品，而且自从我随他搬出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给我的工资在原有的基础上提了三成，他看我每天出门买菜辛苦，还给我买了一辆车代步，其实小少爷本性还是很好的。”
叶瑀听到翠姨话尾的那句话不禁内心暗叹“真是一月三舟啊。”
如何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其实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角度观点和标尺，就好像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往往存在着很多的灰色地带，人亦是如此。
就比如何逸在叶瑀和彦啸龙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他是一个曾经在学校霸凌女同学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家世用金钱抹除过往的污点；在那些热衷于娱乐圈八卦新闻的狗仔队记者以及好事者那里，他就是一个凭借自己是国内最大娱乐产业集团的少东家从小就是人生巅峰，不用努力就可以过上大部分男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整天住着豪宅吃喝玩乐香车美女的伴其左右，别人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女神，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摘采的一朵花，当他玩腻了，亦或者遇到更香艳的花，他会毫不犹豫的甩掉手上的那朵花；而在他的父亲何翰、他的母亲兰丽华还有带大他的翠姨这些跟他关系最为亲密的人眼里就是一个淘气长不大的孩子，甭管他小时候
如何调皮闯祸，长大了在社会上怎么臭名远扬花边新闻漫天飞，可何逸是他们最宠爱的儿子、小少爷，他们会原谅他犯下的任何错误，因为他们爱他，这份爱会包容遮盖何逸的那些不堪的所作所为。
何逸的死，有人伤心流泪，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冷眼旁观看着事态的发展。
就在叶瑀分神的时候，彦啸龙对翠姨说的一句话将他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翠姨身上：“翠姨，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何逸啃食滴水观音吧。”
不仅叶瑀的双眸凝视着翠姨，就连周武的神情随之严肃起来，此刻他的浓眉大眼也在注视着翠姨，他也想搞清楚究竟何逸是中了什么样的“邪”会不顾自身性命的安危去啃食有剧毒的滴水观音。
在面前三位警官的六道目光瞩目下翠姨举起杯子仿佛喝酒壮胆般的喝了一口水，待茶水滑过喉咙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既恐惧又掺杂着些许不可思议，这种表情叶瑀和彦啸龙的眼里却并非第一次见到，几天前他们也曾目睹过相似的表情，看着翠姨的那张脸，叶瑀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人，那个人就在朱永昌家，那个亲眼看见朱雪晴在三更半夜有怪异行为的保姆。
叶瑀的联想刚刚开启，就听见翠姨回忆起她已知的何逸出事的事发经过：“今天凌晨，我本来在二楼的房间睡觉，我房间的楼上正好是少爷的房间，我睡的正迷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咩咩咩的羊叫声若有若无的，本来我以为是我做梦就没当回事，因为我的房间紧挨着楼梯，我后来就听见屋外的楼梯有什么东西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奇怪像是羊叫声，我当时就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我就纳闷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羊叫声，又不是在动物园也不在农村，于是我；就起床下地出去看看。”
说到这里翠姨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双眼圆睁犹如今早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不看不要紧，我打开门往楼梯一瞄，就看见小少爷四肢着地的在台阶上向一楼走着，嘴里嗯咩嗯咩叫着乍听起来是有点像羊叫，我赶紧跑过去叫他，可他就好像着了魔丢了魂似得无论我怎么喊他他都不理我，他面无表情的继续朝楼下走，我扶他站起来他的胳膊就跟灌了铅一样的沉，怎么拽都不起来，再后来我听到三楼少爷的房间里好像也有这种叫声，我估计可能是少爷听了这个叫声中邪了，只要把叫声关了他就能醒过来，我就连忙跑上楼，看见少爷的房门没关，我进去后就看见他房间里的音响开着，就是它放类似于羊叫的声音，可又不是很像，我家就是农村的羊这是咩咩咩的叫，而不是嗯咩嗯咩的，我不会摆弄少爷房间里的那些高科技东西，试了几次没让它停止播放，索性我把插头一拔它立马就哑巴了。”
彦啸龙听的入神了，他不自禁的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以为音响一关，少爷就没事了，我就跑下楼去看，可没想到我跑到一楼，看见少爷正在客厅抱着滴水观音吃了起来，夫人跟我说过这个东西全身上下都有毒啊，让我给它修剪枝叶浇水的时候不要碰到它渗出的汁液，要是不小心滴水进眼睛里会失明的，所以我谨记夫人的嘱托不让少爷接触滴水观音，我看滴水观音的叶子和根茎都被少爷啃的乱七八糟，我跑过去死死拉住少爷不去咬滴水观音，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拿有力气拽得动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他抬手一推我就摔在地上了，就这样我被他摔了好几次后，他忽然间不吃了，紧接着我就看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倒下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然后我就打电话叫救护车，跑出门向别人求救。”
翠姨叙述完后又看了看周武“没想到现在警察出动这么快我还没报警警察就来了，我看着少爷送上救护车后，我就被这位警察同志送到了这里。”
听完翠姨所说的，叶瑀沉思状的点了点头，他问对方：“那这段时间何逸除了今天早上学动物的行为和啃食滴水观音外，他这几天还有没有别的异常行为。”
“有啊，这段时间少爷的精神很差，也不爱吃饭，更害怕睡觉，他说他只要一做梦就会梦到一个女鬼纠缠着
他，而且这两天他连手机、平板电脑，还有他那台几十万国外定制的电脑都不碰了，以前他可是手机不离身的，就连吃饭都会边玩游戏边吃，每天都会有三四个小时坐在他电脑前跟他的朋友打游戏的。”翠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周武追问道“这些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从素州市办完电影节回来后就变成这样的，刚回来的第二天还去公司上上班，之后的几天他的状态，就一天比一天差再没有去过公司，只是每天出去喝酒，喝的醉醺醺的他的朋友把他送回来，从前天他索性连门也不出了就呆在家里，朋友来找他出去玩他全把他们拒绝了，我还经常看见他神经兮兮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什么“放过我吧，我不是害死你的人，我不会出去让你弄死的”诸如此类这种听不懂的话，他一直这样子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了。”
“夫人以为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还专门请了大师帮他做法事赶走，在别墅里摆了不少的开光法器。”翠姨说到这里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所以少爷真的是被鬼害死的？他学动物吃滴水观音不会就是被鬼附身的吧，哟，那个大师是个骗子啊，花了那么多钱也没保住我家少爷的命。”
“翠姨，你就别听风就是雨了，什么大师、法器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彦啸龙表面面带笑容的对翠姨说着话，实际上内心早就各种翻白眼撇嘴：“要是真有因果报应这一说，你家少爷死的也不冤枉，绝对是罪有应得。”
询问结束后，周武送翠姨离开派出所，彦啸龙坐在椅子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抬头望着天花板，右手按压着太阳穴的位置心中郁闷道。
“老叶，何逸的死也没带来什么有用的线索啊，跟朱雪晴他们都差不多嘛，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催眠状态然后自我了断。”
彦啸龙说完话后见叶瑀并未回应，他把头一正，就看见叶瑀背冲着自己坐在周武的办公桌边两耳不闻窗外事般没有任何反应的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时不时的停下笔举起笔记本看一看，然后继续低头写着。
叶瑀这个样子，彦啸龙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凡叶瑀不理会人，一定是他想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在进行推理，可令彦啸龙不解的是，方才翠姨说的那些话跟朱雪晴家保姆说的大同小异啊，能有什么值得叶瑀记录推敲的。
就在这时，周武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前脚刚一迈进办公室，后脚只见彦啸龙对自己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偷偷的指了指坐在自己办公桌边正在写东西的叶瑀。
周武心领神会的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他知道这个坐轮椅的年轻人是在推理不容打扰，于是便轻手轻脚的来到彦啸龙边上坐了下来，二人坐等叶瑀推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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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顷，俩人无聊的刷着手机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响指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响起，如同一个晚自习教室里的下课铃，将彦啸龙和周武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叫醒，他们抬头一看，叶瑀正面带着满意又激动的目光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二人见状知道叶瑀肯定是在案件方面有什么收获赶忙起身两三步走了过去，彦啸龙凑到身边碰了碰叶瑀的肩膀：“老叶，你想到啥了这么高兴。”
他刚一问完，叶瑀抬头看着他反问道：“你刚才说翠姨说的话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对吧。”
彦啸龙听叶瑀这么一问，他当即下意识的点点头回道：“对啊。”
紧接着他知道叶瑀这么问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又说道：“我肯定说错了吧。”
叶瑀用笔敲了敲笔记，眼神炯炯地说：“没错，我详细整理了朱雪晴、鲁可可、韩昀铉、何逸四人被催眠自杀的全过程，找到了何逸跟前三位被害人所不同的地方，我经过推敲发现凶手这次暴露了自己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