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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多情本是真英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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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粉和三儿等小丫头还不明白,只知道自家娘子这样打扮分外好看,潘紫和翠喜却知道,平日不喜妆饰的惟娉为何这样打扮起来。

    事若败,全家人都没得活路了。这将是娘子最后的妆饰,她要这最后的妆饰美美的,要自尊而庄严地付死。

    翠喜为惟娉换上绣翔鹤云纹的深青色鞋子时,忍不住落下泪来。

    潘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那件绯色袒领大衫给惟娉穿上。

    翠喜抹了眼角,笑道:“看我,见到娘子喜得什么似的!”用这话差过去了。

    碧欢神色沉着地递了艳赭色的泥金牡丹折扇给惟娉。

    惟娉看了她一眼,接了,笑道:“你们可吃了饭了?”

    桃红道:“吃过了……娘子可是没吃?这里还有些糯米红豆馅的小点心,娘子可要用些?”

    惟娉点点头,没有胃口也得用些。看来还要等侍些时候,不吃东西怕是坚持不下来。

    桃红端了一个黑漆描银花的大食盒来,打开,里面摆满了白生生,中间点着红圆点的小点心。

    惟娉不由得笑道:“还是桃红有心。”

    桃红和翠喜一见府里的势态,就知道今天有大事发生,两人想着忙起来厨房可能来不及备婢女们的饮食,就事先向厨房多要了些备着。

    惟娉用了些点心,又让潘紫和碧欢用了,才命小丫头拣装在小食盒子里,让碧欢提了,道:“这些剩下的,你们谁饿了就用些,厨房今日可能准备饭食要晚。”又让翠喜、桃红和小丫头们在家里看屋子,这才让潘紫端了杌子,碧欢提着食盒跟她向前院去。

    已经过午,仲秋的阳光透过树枝落到身上,也不觉得暖,凉意很深了。

    惟娉带着两个婢女走在树影疏落的甬路上。

    惟娉见潘紫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有,碧欢也沉静,便问她们:“早上那时候,你们可怕?”

    潘紫摇头。“大家都上车时,娘子没回来,我们就知道娘子跑了。只要娘子没事,我就什么都不怕。”说得平静而真心诚意。

    碧欢脸一红,不答言,只是轻轻点头。

    惟娉心里一阵感动。心底深处藏着的那一点点的恐惧也烟消云散了。

    有的时候,人有勇气,是因为有人在信任和支持。

    到了前院。院子里的情形并无变化。

    庄夫人见惟娉盛装而来,先是一怔,接着了然地看着她微笑。

    惟娉如此盛装,自是和自己的心思一样。

    与自己是一般的心气儿,倒真像自己亲生的女儿。庄夫人心里对惟娉的疼爱更浓了一些。

    惟娉上前给庄夫人行了礼,道:“女儿想母亲事忙,未必有时间用餐,女儿为母亲送了点心来,请母亲点补点补。”

    庄夫人指了指身边的小案,道:“放下吧。秋风凉,在这里别冻着了。快回屋里去歇着吧。”

    惟娉笑道:“我陪母亲,娘儿俩个说说话。”

    潘紫早手脚麻利地把带来的杌子放到了庄夫人身边,碧欢也打开了食盒子。

    庄夫人见重压下,两个婢女做事依然有条不紊,笑道:“你这两个丫头不错,出嫁时可要带着。你们是不要妾的,那到时候就给她们配个好人家,也算结了你们一辈子的缘分了。”

    潘紫和碧欢都红了脸。现在可是局势未明,吉凶不定的时候啊,庄夫人怎么会说起这个了?

    惟娉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生霞,笑道:“就是呢,还是母亲想得周到长远。”

    被庄夫人一提,她的心思就又飘到那个修伟俊逸的人身上。

    不知他怎样了?

    外面的局势又怎样了?

    惟娉竖起耳朵认真听,仿佛听到鼙鼓擂动震天地的响声隐隐传来。

    其实太*子府和魏王府在皇城北门外,和昭春街隔着大半个城,根本听不到那边动静。

    娘俩个儿都知道,这边平静,可城中心的皇城边上,他们的亲人正与敌人做着生死战斗,悬着的心,丝毫也放松不下。

    庄夫人早派了人时时打听着,每隔半个时辰,就回来报一次信。报信的人也不用进门,只在门口传了话进去,又骑马转回去。

    几次报信都说两方在胶结。良王和魏王的兵力相当。良王的兵力还少一些。魏王刚听到太子薨的消息时,悲愤之下反扑的势头差点打败了良王军。

    忽然又一骑飞马赶来,还没到门前,马上的人就喊:“殿前行走将军东方渁带了羽林军突破长椿街防线,接应魏王去了!”

    庄夫人是带过兵的人,听了,心头便是一紧。在京城里,良王兵力本就较太子和魏王党的兵力为弱,此时又有援军到,岂不是局势更危?得务必有人挡住这队援军才行!

    正担忧着,另一骑飞疾来报:“兵曹参军事东方熠带群流民市井之徒挡住了东方渁。”

    庄夫人和惟娉互相看了看,都知道这是兄弟对峙了。以大局来讲,这是好事。

    惟娉私心里却以为,无论哪一方胜,都不是好事——兄弟对峙本身就不好,何况兵戈相向?

    庄夫人似乎也这么想,半晌,低声道:“各为其主,也是没办法的事。”沉思了一回,又道:“东方轩这老狐狸,两个儿子分属两方阵营,无论谁胜了,他都能保得家族兴旺荣耀。只是对两个孩子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惟娉更担心东方熠带着的不过是些市井子徒,如何对抗训练有素的羽林郎?

    她握紧了手里的折扇,脸色越来越白,庄夫人却还镇定。

    这消息之后,许久都不再有人来传递。

    不再有消息,定是事态起了突破性的进展。而且形势不乐观,否则报信的人会迫不及待地回来传信……

    连庄夫人也白了脸。娘俩个谁也不说话,只看着影壁上雕着的孔雀山茶的吉祥纹图。

    秋日的院子里,风声飒飒,鸟儿似乎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吭也不吭一声。

    庄夫人忽然想起,这影壁上的图样,还是庄威带她回家那年改的。当年婆婆认为她来路不明,只想给她一个妾的名份,是丈夫不干,硬别着让父母承认自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为此,又办了一次结婚典礼。这影壁上的花纹就是那时改的。中周没有孔雀这种鸟,也没有山茶花,是她亲自画了图,又指导工匠们才雕成了这些鸟这花,结果这鸟和花的图样就在京城传开了……眨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壁上的雕花依然鲜活如新,人却不复青春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