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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什么是流行歌?
回答之前,毕文谦先给自己舀了一勺汤,端起碗,冲富林起了一个干杯的样子。
“富老师,也许您不知道,在我本该读初中的三年里,我一直是植物人,睡在床上。所以,那三年里发生的事情,我都是后来才听说的。醒来之后,我写过歌,也听过不少歌,结合这一次青歌赛的赛制改革,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意不达,意不达,则事难成。在搞明白之前,我真不敢说能不能拿金奖。”
一段话说完,毕文谦没等真的碰碗,自己来了一个先干为敬。
孙云盯着他,秋波流转。谢莉思若有所思,眼神却对着富林。而富林把盛汤的碗悬在半空,看着毕文谦,不清楚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不是他真的所指。
或者说,一个中学生能说出真的有见地的话的可能性……可如果是一个在前线采几天风,能写出《热血颂》的中学生呢?
“有哪些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富林口吻中有商量的意思,这让孙云眼里闪烁过一丝震惊,却是毕文谦所希望的。
“第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流行歌?”观察着在座的三人的那一瞬间的愣神,毕文谦继续问道,“以前,我们中国没有流行歌这个常用说法。而我在学校里查过字典,‘流行’是‘popular’翻译过来的,‘流行音乐’指的,是‘popularmusic’。我听过的外国歌曲不多,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这个翻译,显然存在问题——什么是流行?流行就是在一定范围的人群之中广泛流传。那么,流行音乐的定义,显然应该是在广大人民群众之中广泛流传的音乐,为了要区分我们平时听的曲子,再加一句,有人声演唱的音乐形式。一首歌,要么在人民中传听,要么在人民中传唱,只要满足之一点,它就是流行音乐。富老师,您觉得,这个定义,合适吗?总不能说我们中国自古以来,新中国成立到现在,都没有流行歌吧?我今天听到有人唱《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歌词,和我们古时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说的都是一脉相承的事情嘛!”
话到这里,富林忍俊不禁了。哈哈的笑声间,他差点儿没把碗里的汤洒出来,手虽然晃了,眼睛却认真地看着毕文谦,和蔼中带了一点儿期待。
“好一个一脉相承。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觉得,‘popularmusic’应该怎么翻译?”
答案,作为后来人的毕文谦当然知道,但现在,还不具备说出来的条件。
眨眨眼睛,毕文谦朗朗而道:“现在,我还不知道。不过,既然有‘popularmusic’这个说法,那么,肯定会有其他什么‘music’的称呼吧?我想,等我足够了解外国不同类型的音乐之后,我会有理直气壮的答案的。富老师,我家条件比较普通,没有多少机会接触那么丰富的音乐,不知道富老师有没有办法帮帮我,拓展拓展见识?”
忽然,毕文谦感觉自己的脚背被孙云踩了一下。
随着脚上的痛感传来的,还有饭桌间孙云急切的声音:“富老师,文谦说话没有遮拦,你千万别见怪……”
孙云的意思,毕文谦当然懂——在这个年代,流行音乐的传播可不是21世纪那么便捷得近乎泛滥,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脑,没有MP3格式,也没有MP3,有的,只是磁带,连唱片在民间都算是稀罕物。所谓拓展见识,如果理解为借甚至赠送的话,单是这花销就不是小数目能拿下来的。见面第一天就提这要求,的确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但毕文谦还是故意这么提了。一来,如果不趁自己还在童言无忌的尾巴上尝试尝试跨越式发展,那不是亏了么?二来,毕文谦着眼的难点,却和孙云想的不同——这个要求,钱其实反而是小事,真正不好办的,却是找来那么多不同风格的作品。
在这个年代,这几乎是个人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毕文谦相信,以富林的眼界,肯定不会只着眼于钱上,同样的“丰富”二字,听在他耳里,和听在孙云耳里,定然有所区别。
果不其然,富林沉默了几秒,缓缓扬起手,止住了孙云的话。
“孙云同志,话不能这么说。小朋友有自己的想法,有上进心,这是好事儿嘛!”然后,他又从新看向毕文谦,“毕文谦啊,你的要求,我一个人是没有能力办到的。不过啊,我所在的单位那边,倒有可能……”
“单位?”毕文谦闪着眼神,明知故问。
富林点点头说:“我呢,是属于海政文工团的。”
“原来是您军人啊!”毕文谦先惊了一声,然后惋惜道,“我之前在前线的时候,和粟将军说过,我将来的阵地,不在军队里。富老师,您能带我去那里涨涨见识吗?学校里的歌,我写过了,军队里的歌,我写过了,感情的歌,我也写过了,可如果我真的进了青歌赛决赛,应该不止唱一、两首歌吧?我想趁比赛开始之前,多吸收一些新事物,试试写一点儿不同歌出来。”
孙云看着他的侧脸,嘴唇起伏些许,终于保持了沉默。而谢莉思却脸含期待地帮着腔:“老富,如果能成,你就帮帮文谦?”
富林缓缓喝完手里的汤:“我肯定会试试,但我真不能打包票。几年前,我们商量推出成琳的时候,她还是我们内部的,都经过了不少讨论。”
富林没有把话说死,毕文谦却足够满意了。他又舀了半碗汤,然后站起来为富林也添了半碗,重新敬了一次:“富老师,您有这个心,我就先承这个情了。”
毕文谦先干为敬,富林也不矫情,他瞄了瞄在一旁面露微笑的孙云:“孙云同志,你家文谦哪儿像你说的?明明很有礼貌嘛!”然后,也温温地把汤喝尽了。
孙云只是乐:“富老师,吃菜,吃菜!”
这顿饭里没有酒,但也吃得尽欢,也吃得仔细,在未来需要提倡的“清盘”,在这里倒是一种习惯。
颇合毕文谦的脾性。
就在他眼瞅着饭桌上只余薄薄地几滴油的菜盘子,欣赏自己的“战场”时,忽然听到了富林的声音。
“毕文谦啊,我们一起散散步吧。你带路,我对这儿不熟。”
毕文谦先站了起来:“好。不过先说清楚,我以前更多时间都在学校里,对电视台这附近,也不太熟。”
“哈!你这孩子,总是那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