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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天边悬挂着一弯清幽冷月,从纸薄般的窗户洒进屋。
云月玺抱着被子入睡,她到底不是真的古代大家闺秀,在渊昭房中安心睡去。云月玺看人从不会出错,渊昭其人,冰冷有之,过于守礼有之,但无论哪条,他都不是那等奸邪之辈。
否则,适才在门外,他就不会让自己进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见义勇为的勇气。
日升月落,天边从浅灰色渐渐过度成白色,灿金的炽芒照亮云霞,云月玺仍未醒,原身的身子骨并不好,她这些日子又太累,如今睡得昏昏沉沉。
渊昭立于外间,容色不辨喜怒,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叫醒云月玺,想想还是作罢,干脆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起了一大早,本是要去拿件衣裳换,昨夜因云月玺在,渊昭避嫌,根本没烧水沐浴。天气炎热,他身上出了些汗,本想换衣服,但云月玺在睡觉,他又不可能进去。
渊昭自去了厨房。
他向来独居,厨艺倒是不错,也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念头,君子仁厚,见不得杀生,但是君子一样会吃肉。渊昭习文武艺,何况,他并不是和尚,便是他那些武僧师兄们,也会吃肉。
渊昭的厨房没了面条,今早无法吃面,他也不爱喝粥,便从水缸里捞了最后一条鱼,去鳞洗净后,细细熬煮,他再拌了点素菜,鲜鱼汤味美飘香,素菜清淡可口,再配上热腾腾的米饭,哪怕是在早上吃,也不显得油腻,反而令人口舌生津。
渊昭做完饭菜后,把饭菜端入桌中放好,因里屋还睡了个云月玺,他也没动筷,反而随意拿了本书,坐着翻阅。
云月玺被一阵香味勾引起来,她穿好衣服推开门,便见到渊昭坐着看书,天蓝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十分明净,他的长相如何云月玺已经领教过,这般坐着看书,倒让人生出种他的骨头都像是雪捏的感觉。
云月玺礼貌道“公子好早。”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自己为何会睡这么久,主人都醒了,她这个客人还没起,总归有点不好。云月玺歉疚“许是这几日有些忙,早上才贪睡了会儿。”
渊昭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明眸瞥向饭桌“净口,吃饭。”
云月玺之前便闻到一股饭菜香味,而且,她也的确饥肠辘辘。等她收拾完毕后,便和渊昭一起坐到了饭桌上。
鱼肉几乎入口即化,带着特有的清香,因为没放多少佐料,鱼肉本身的味道被放大,几乎使人忍不住把舌头咬下来。
云月玺的眼睛默默亮了亮,说来惭愧,她的厨艺方面一直挺差,因为不喜欢,也就只学了基本皮毛,而且,她也几乎用不上厨艺。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云月玺都是随便买的菜自己做,她做的菜一旦没有灵气特别滋养,便仅仅是能入口的味道,半点谈不上好吃。
她本来挺习惯自己做的饭菜,吃了渊昭的饭菜,她的胃才开始抗议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云月玺保持着礼貌和教养,但从她下筷的频率就能看出,她非常爱吃渊昭做的菜,反倒是渊昭一直淡淡的,习惯了自己做饭的味道。
她再想去添第三碗饭的时候,发现盛饭的簋里已经空空如也,渊昭淡声“你体虚,不宜多食。”
云月玺一愣,渊昭已然看向她“我只按照我的胃口和你最多能吃的饭量煮了这么点饭。”
云月玺默然,放下自己的碗,违心夸道“公子当真神机妙算。”
渊昭看透了女子此时的心口不一,并不多说。
云月玺再度真心实意夸道“这些饭菜,都是公子做的”
渊昭道“是。”
“公子做的菜美味可口,想必公子日日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鱼,必然心情极佳。”云月玺吃了别人的饭菜,下意识夸奖。
“不,这是最后一条鱼,之后不会再有。”渊昭如实回答。
云月玺怔住,她思考一下目前二人的关系,到底,两人也算是邻居,云月玺小心翼翼,生怕戳伤了渊昭的自尊心“不会再有的意思是冒昧问句,公子可是因短缺银钱”
这位公子家徒四壁,的确不像是有钱的模样。
渊昭没有否认“的确囊中羞涩。”
他再在京城待一段时间,或许就会离开,银钱他也不打算去拿、去赚。
云月玺看他承认得那么干脆,心底涌起些酸意多么好的一个公子,清风朗月与人为善,会读书会做饭,却穷得快揭不开锅。
不过,她可以帮助他
云月玺忽而生出一种现代的“资助穷困大学生”的豪情来,她先是道“依照公子的厨艺,公子便是随意去一个酒楼任职,也不会短缺银钱,不过,酒楼事务繁多,许是会耽搁公子考学,如果公子不弃,我想请公子做饭,食材全由我出,每日吃什么也由公子来定,而且,我每日大都在外为人梳妆,一般只用早晚饭,不会耽搁公子的时间,至于银钱,可由公子来定。”
她补充道“公子也看到了,我每日非常忙,没太多时间做晚饭,哪怕做,也只是匆匆做完了事。”
这的确是个诱人的好差事。
渊昭垂眸,明白了云月玺是在对他释放善意,但是,他道“抱歉,我志不在此。”
云月玺收好自己的失落,被拒绝也没什么,她是个务实的人,但是别人或许有更重要的坚持。
对于书生来说,可能确实难以接受给人当厨子。
云月玺想了想,换了个思路“如此,我不勉强公子,适才公子说我体虚,想必公子对杏林之术也有造诣”
渊昭不否认“是。”
望闻问切天人合一,他都颇有建树。
他大概知道云月玺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师门有命,本门弟子不得从事杏林之术,也不得为同一人诊治超过三次,若违戒,宁死。”
所以,他看出云月玺体虚,因是小毛病,也未曾说要替她治疗,只少煮了饭。
云月玺听这规矩奇怪,但是天下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她反而心生肃然,拿这位公子举例,此门门下弟子若是穷困潦倒,也不得以医术挣钱,若是因医术超群,被人强逼着去看病,也算是违戒。
这个世界没有可支配的灵气,自然也没了修者手段,渊昭的门派是如何做到清算违戒弟子的
云月玺问出自己的疑惑。
渊昭道“不须清算,若违此戒,我会自戕。”
他那些师兄和所谓的师父,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和他不是一支,甚至,他们其实连辈分都不同。渊昭的师门其实就他一个,若他违戒,按规定他会在找到传人后自戕。
他的蓝衣本温润,虽整个人偏于高旷疏冷,但也从未流露出像刚才那样的铁血之意。
云月玺便不再问,能让门下弟子心甘情愿遵守的规定,必定有其缘故。
云月玺不再说话,她垂着眸,渊昭以为是她每提一个为自己好的意见,都被自己否决,所以现在心情低落。
渊昭道“我自有谋生之道,姑娘不必烦忧。”
他的目光从云月玺脸上掠过,如轻羽,旋即又移开,没有一丝停留,看着坦荡,倒像是刻意。
云月玺清楚这是他在安慰自己,她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既然公子也不再用饭,那我去将碗洗干净。”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帮人家洗碗是她该做的。
此时天色早亮,也不再是昨晚的凶险景象,渊昭习惯了自己洗碗,道“不必,姑娘既然忙,可先离去,我还有事。”
一天时间,云月玺已然发现此人不爱客套,他说不需要自己,那就是真的不需要自己。
云月玺谢过渊昭后,从渊昭家里离开。
她把对渊昭如何谋生的好奇烂在肚子里,不再多话。
云月玺回去,清点了自己还有多少银钱,安南王妃非常满意她的梳妆,给了不少赏赐。云月玺的打算便是尽快利用这笔资金,去盘一个铺子卖些首饰、胭脂。
她只有自己一人,每日画妆顶天了也只能赚那点钱,必须想其他法子。
她现在暂时有了一两个月的资金,但是,倒是缺个经验老道的熟手做掌柜。如今经验老道的掌柜,大都在有名的商铺商行,云月玺这样刚开铺子的,花钱也请不来他们,能请到的一般能力不太强,还得考察人品如何,实在是麻烦。
云月玺想到了一个人。
她买了些礼物,打探到那人的地址再上门。
对方居住在一个非常破旧的小巷里,七拐八折非常不好找,巷子的地面都有好些污水痕迹。云月玺给了领路者赏银,去敲了敲门。
她今日要找的人,便是那对收养了云骄阳的商人夫妻。
这对商人夫妻因妻子身体不好,丈夫顶着这个世界父母亲族的压力,不让妻子再生,也不纳妾,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却也无损恩爱,但天不遂人愿,在夫妇俩来京城做生意时,女婴被偷走。
之后,官府捣破盗匪老巢,夫妇俩去寻自己女儿,但当时所有父母都已经领走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去那儿时,只剩下云骄阳一个,官府说,其余人的女儿都领回去了,那就是他们的女儿。
商人夫妇的女儿被偷时也还小,如今几年过去,他们也不是完全认得这人是否是自己女儿。商人说不管是不是,反正也是缘分,如果他们不领回家养,这女孩儿可无家可归了,妻子也越看那女孩儿越喜欢,反正就当亲女儿养,商人总在辗转,他们带着云骄阳离开了京城。
之后,侯夫人找到了云骄阳侯夫人认为如果没有那对商人夫妇带走云骄阳,云骄阳不会和自己分离那么久,在她带回云骄阳后,她便吩咐底下人,随意给商人安了个罪名落狱。
商子散尽家财,才算把商人给救出来。
云月玺来找这商人,一是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不会被侯夫人收买,二是商人经验老到,时值低谷,他缺一个机会,自己缺一个人才。
云月玺敲门,被一个中年男子迎进去,这男子身子骨似乎有些弱,步履有些拖沓。
云月玺讲清楚来意后,他眼睛一亮,如今他们夫妇穷困潦倒,这女子不亚于雪中送炭,但这商人,也就是胡归户叹了口气道“姑娘好意,我本不欲推辞,但姑娘,我同这京城中某个侯府有些龃龉,你任用我,或许会招致灾祸。”
云月玺正要说话,里屋便传来一道女声,那女声如黄莺般,一个容貌和善的美妇冲出来,极高兴地看着云月玺“是月儿回来了”
她不由分说冲到了云月玺面前,拉着她的手“月儿来了月儿,前些日子你出门踏青,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胡归户见状忍泪“娇娥,她不是月儿。”
“哪里不是月儿越长越好看了。”这美妇冲云月玺笑道。
胡归户向云月玺致歉“我夫人她,前些时日神智出了些问题,平时倒好,但见着身材苗条的女子,就要认成自己女儿。”
胡归户心中充斥着股悲怆,那女儿算什么女儿,他们当她是自己亲生女儿,从未有过半点苛责,琴棋书画都请人教她,可她呢是,他们是比不上侯府的门楣,她要回去找亲生父母无可指摘,但为何在她母亲算计他们时袖手旁观。
娇娥的病,便是偷偷去见了她一面,回来便大哭一场,成了这样,也不知她到底对娇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胡归户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当初养了云骄阳
云月玺见胡归户面色沉痛,她没有抽开娇娥的手,只对胡归户道“我知道你们同文昌侯府有过节,我和他们也有过节。”
胡归户见她说出文昌侯府,震惊地看着她,云月玺道“我就是被文昌侯府抱错的那名女子,不过,他们并未拿我当人看,而是在报复我。”
云月玺说了自己在侯府的一切经历,以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胡归户越听越气愤,怒道“稚女何辜她们自己认错了你,累得你没找到自己亲父母,怎么还迁怒你这么小的孩子,她们都下得了手,高门大户的,心都是黑的吗”
按照文昌侯府的地位,她们是第一批去认女的人家,她们自己认错了能怪谁
说是心疼云骄阳,她们怎么不反省自己只知道把罪过推到别人头上。
云月玺道“是黑的。你也听到了,我口齿不利,不足以管理整个店铺,我想,我聘请你。我们都被侯府毁了人生,现在,我们再一起爬起来。”
直到爬到差不多的高度,就有了清算总帐的能力。
胡归户看看自己所租的破败房子,思及自己之前的房屋产业,再看看神智不清的妻子,他咬咬牙“好,姑娘,我还有一事想问姑娘。”
胡归户想问的是云月玺也是那场事件中被抱错的女婴,会不会,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儿
云月玺也要找自己亲生父母,当即同胡归户滴血认亲,两滴血并未交融。
胡归户眼里藏不住的失望,他给侯府养了这么久的女儿,他的女儿哪儿去了呢
此事暂且不表,胡归户已然同意担任掌柜。
云月玺找到了地皮,加紧完成装潢,她自己则一张张地画首饰图纸,请工匠打造首饰。找云月玺梳妆的客人们大都非富即贵,云月玺目前资金有限,能打造出的首饰没有特别珍贵华丽的东西,但是,也不能让别人认为自己拿不出好东西,不够有品味。
云月玺想出一个办法,她画出几套头面的图纸,再请了画师拿上好的画纸来画,渲染、上色,笔触如龙,画出来极有神韵,那股子美貌扑面而来,几乎能让所有女子为之心动,她再将这个画纸给裱好。
云月玺本想过让隔壁的书生来绘画,她好给他银钱,但是
那书生师门规矩太多,不能给人做饭,也不能给人看病超过三次,违规则死云月玺为了他的生命着想,还是不找他了。
她默默地想了一个不大恰当的比喻,渊昭的师门就像是把渊昭培养成一个万能的、什么都会的全才,谁都想娶他回去,但是师门有命,渊昭不能嫁人
云月玺被诡异的比喻给脑补得一脸血,那比喻实在太不恰当且混账,渊昭的技能是有用的,他不给别人做饭,但是可以给自己做,也能给自己看病。
在忙碌中,云月玺的铺子开张了。
她之前便给好些夫人小姐下过请帖,如今,也有好些夫人小姐们来。
她们原本只是因着和云月玺的情分,才来这里看看,想着大不了买上一支簪子或者是耳坠来支持她也就罢了,云月玺太年轻,她们不大相信她能做好首饰。
这些夫人小姐们一来,见到云月玺铺内的首饰后便把那些轻视忘到九霄云外,那些首饰个个独特好看,一样接一样,几乎令人眼花缭乱,不舍得挪开眼睛。
云月玺说话太慢,她每次一说话还爱说长句,相当于一个结巴爱话痨,她深知自己的弱点,今日开张,只给成交了第一单的客人梳妆。
经过她的巧手,那女客戴着刚买的珍珠簪子,簪子上还缀着小珍珠流苏,搭配着一支造型简单的青金石簪,可谓是别出心裁,美貌动人。
另外的女客们自然看见这些簪子插上头的效果,原本觉得那几样簪子不算太好看的女客也心动起来,赶紧去挑,可惜,每样首饰只有两件一样的。
购买的女客越来越多,渐渐也有些眼光高的、觉得那些小首饰用料普通的夫人看到了云月玺店中装裱好的画,她们兴奋道“这套是什么,看色泽像是红宝石,当真奇美。”
胡立户立即过来,说这套首饰非常珍贵,也是小店亲自设计的,因太过珍贵,只能先付一半定金并签订契约后,再进行专门打造,而且,一套图纸只能被定制打造一次,如果客人对某些地方不满,可以改些图纸,安全按照客人意思来打造。
同样的,它面料珍贵、造型优美、还独一无二,价格也非常高昂。
云月玺还给每套都取了名字,被这位夫人看上这套便叫做“红鸾双舞”。
许多夫人都动心,但是因为价格太过高昂,不少人只能看看,不过,一个家底丰厚的夫人倒是出钱定制了一套此首饰,字据上写好首饰模样,各部位用料及重量,她让人去取来银钱,签订好字据,迎来旁人的钦羡目光。
以这等模式,云月玺的店铺可谓是日进斗金,她的人手忙不过来,就连娇娥也来帮忙。
娇娥同样精于人情,而且,自从云月玺出现后,或许是因为云月玺带了东西去看她,还帮他们找了新的房子,她也不再拉着云月玺以外的人叫女儿,无论云月玺和胡归户怎么说,她都认定了云月玺是她的女儿。
云月玺见说不动,也不再说,她和胡归户一家相互扶持,她本该对娇娥好。
这日,娇娥在店铺里间算账,时值傍晚,铺内已经没了什么人,云月玺则在擦拭首饰,胡归户则在看近期单子。
云骄阳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寒着俏脸怒气冲冲上门来。
她一进门,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道“砸了这个店”
云骄阳身后的两个丫鬟立刻上前,当真要砸店。她们在侯府内都听说了,之前那个可怜虫倒霉星云月玺离开侯府,不只没死在外边,反而越过越好。
明明当初她比自己还要不堪,凭什么现在能过得这么好
丫鬟们全都面无表情,想上前去砸云月玺的店,她们正挽起胳膊,刚碰到云月玺摆放首饰的柜台,便被一笤帚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笤帚打在身上极疼,她们的脸都被刮花了,或许还流了血。
两个丫鬟惊讶地看着云月玺手持笤帚,毫不手软地向她们打来,不禁觉得不可思议。
“你干什么”一个丫鬟费力抓住云月玺的笤帚,扬着被刮花的脸“我们可是侯府的丫鬟,你敢动我们”
“原来是侯府的狗在仗人势。”云月玺手上用力,扯过笤帚,用力地打了说话那丫鬟的嘴巴,直给她抽得肿起来,“天子脚下,侯府也得守规矩,你们这两条狗别是来刻意抹黑京城所有侯府的名声。”
那两个丫鬟以为来砸店,云月玺不敢反抗,什么帮手都没带,她们没有武器,被云月玺的笤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们是奉文昌侯府的命来砸了你这店,你再野蛮,定有你好看的。”丫鬟捂着嘴叫嚣,以为这样云月玺便打不到她的嘴,云月玺挑眉,手起笤帚落,啪地打在她们的手上,她们一吃痛,手下意识缩开,云月玺再一笤帚,打到她们嘴上。
云骄阳没料到事情这么发展,她是来找麻烦的,不是被麻烦找的。
云骄阳的丫鬟们彻底退后几步,侧着脸道“好你个市井泼妇,你再不停手,我们”
侧着脸以为就打不到嘴了
云月玺换了只手拿笤帚,一笤帚甩到两个丫鬟的右脸,她们被打得头向云月玺方向一偏,正好以嘴直面云月玺,“啪”一声,这又被结结实实打到了嘴。
“我口吃,但没傻。”云月玺嘲讽,人的身体是有反应的,她想打嘴很简单,哪怕这两个丫鬟背过身去,她也可以一笤帚戳她们的腰,迫使她们发笑动弹侧身,侧身那瞬间再打右脸,一偏头过来不就打了嘴她们躲什么
“够了”云骄阳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她现在自持身份,她都想动手打云月玺,安南王府那一次,她沦为京城笑柄,她本在家休养,母亲说会动手对付云月玺,但总说在安排,云骄阳好不容易听到云月玺的消息,以为是她落魄倒霉,没想到居然听到云月玺的店日进斗金的消息。
传闻她的店,一个比二十个还赚钱,而且供不应求,颇受京城小姐们的吹捧。
云骄阳当即生怒,带上人出门砸店。
“你这铺子有这么多贵人买你的东西,不都是看在你是文昌侯府的前小姐上”云骄阳怒气冲冲,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她们想讨好文昌侯府,所以才来买你的面子,你人不在侯府,还是靠着侯府的名声赚钱,你要不要脸”
“给我砸”云骄阳怒喝,“我们侯府的名声,喂狗都不能让你利用”
她说了一堆,但是身后的两个丫鬟被云月玺打怕了,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云骄阳怒极,或许是云月玺暂时没打她,她居然失了风度,欲上前亲自砸云月玺的店。
胡归户已经去里间拿东西去。
云月玺毫不手软,她先是看着云骄阳砸了自己一个香炉,估算香炉的价格后,论起笤帚啪啪啪打在云骄阳脸上,她用的是棍法,用起笤帚来如同生花,最后“啪”一下打在云骄阳脚上,云骄阳立即站不稳,脚下一滑,磕在地上。
她不敢置信,打丫鬟也就算了,云月玺居然敢打自己
自己可是文昌侯府的小姐,她会是未来的郡主,平民殴打郡主,可是会坐牢的
也就在这时,门口居然来了好些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月玺揍人。云月玺都傍晚了还没走,就是因为之前有小姐说今日傍晚她要来挑几样首饰,让云月玺给点建议。
云月玺没多大力气,别人要是力气比她大得多,她就没办法了,但是对付云骄阳绰绰有余。
话是如此,门口的小姐们还是震惊,她们长在深闺,哪里看过这么利落的打法,一时觉得云月玺柔中带刚,极吸引人。
侍郎小姐先反应过来“那个是,侯府小姐”
她们和云月玺关系更好,都不叫云骄阳为云小姐了。
小姐们捂着嘴,纷纷为云月玺担心起来,打了侯府小姐,她该怎么办
“月玺,你怎么这么冲动”侍郎小姐走过去,“你这样可会惹麻烦。”
“是啊。”
“我得回去告诉我母亲,让她想想办法。”
云骄阳在众人面前摔倒,别人还关心罪魁祸首,不关心她,她更妒忌,道“云月玺,你不只利用文昌侯府的名声来开你的铺子,如今,居然还敢打我”
她被打怕了,嘴上凶,不敢再动手。
诸位小姐们听不懂“什么利用文昌侯府的名声”
云月玺道“她的意思是,你们来买我东西,都是看在文昌侯府的面子上,你们想讨好文昌侯府,所以才这样。我占了她的便宜,所以她要砸我的店。”
“看在她们的面子上”众位小姐纷纷觉得受了侮辱,她们来买个东西,怎么叫做是来讨好文昌侯府
“侯府小姐好大的口气,我堂堂郡主,母亲是太傅之女,父亲是定军侯,我来买东西,成了看你们的面子”
“你们文昌侯府的门楣高到全京城的人都要来讨好你们难怪你们之前总认为月玺占你们便宜,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位小郡主脾气暴烈,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云骄阳。
剩下的那些小姐们身份没云骄阳高,倒是不敢骂,但是,她们也根本不在乎文昌侯府,纷纷红着眼。
“只你一个罢了。”云骄阳梗着脖子,“除了你,还有那么多人,她们不想讨好侯府”
“各位娇客们让让。”胡归户捧着一沓账本过来,这些日子他忙了起来,有了精气神,整个人不似之前的颓废瘦弱,倒是又有了儒商风范。
云骄阳听见这个声音,身体一震,是之前的商人父亲
平心而论,商人父亲对她很好,差不多有求必应,云骄阳现在狼狈,下意识觉得胡归户是来帮她的。
但是,她不能叫父亲,不能装作认识他,否则,会对她的名声不好的。
云骄阳正想着,巴巴地看着胡归户,没料到,胡归户毫不掩饰地对她的厌恶,充满鄙视地望她一眼,其间夹杂着的轻视,让云骄阳遍体生冷。
怎么是这个眼神
胡归户之前耽搁了,便是去安顿妻子加上拿证据,他现在翻开那证据,念着购买记录,其间的人名大约有“安南王妃、镇北王妃、定军候夫人、定军候小姐、丞相夫人”
每个身份都不需要攀附文昌侯府。
胡归户看着云骄阳的脸一阵青白,冷哼道“这位小姐,天子脚下卧虎藏龙,臣子是天子的臣子,百姓是天子的百姓,他们哪怕要讨好,也是向天子效忠,为何要讨好你文昌侯府难道你侯府比天子还大”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而且,他慷慨陈词,半点没有云月玺的结巴。
哪怕是蠢钝如云骄阳,也不敢接这话。
她直觉,她要是回答了是,就是顶巨大的罪名扣下,可是,父亲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云骄阳没忍住“爹,你”
她说完,脸色一白,不能叫爹,云骄阳不可谓不难受,怎么之前一直维护她的父亲,现在来维护云月玺
云骄阳心底难受极了,云月玺看透她的心思,道“现在你也听到了,你冤枉我,我也打了你,我们各退一步,别闹到见官。”
见官
对啊,云骄阳心想,她可是侯府千金,云月玺一个平民打了自己,绝对要吃官司。
她起身,怨毒道“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们去见官。”
云月玺见她上钩,心中开怀,面上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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