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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前玻璃上的雨刷已经刷不过来了,又过了一会连前面的路也看不太清楚了,为了安全起见,让司机把车停在背风的地方躲一会。这种雷阵雨下的时间不会太长,天气预报也没有暴雨台风警告,危险性不大。
雷声从远到近又是一阵轰鸣,闪电好象在很近的地方炸开,其实还远着呢,只不过平时躲在家里面感觉不出来有多吓人,到了荒郊野外声势可就大的多了,几个小护士当场就吓的尖叫一声,抱成一团瑟瑟抖,男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高顺看的大皱眉头,当医生的,一辈子难免要遇到几回大场面,这几位都有机会坐急诊室,就这么一副德行,真碰到了大一点的事故可怎么办,还不得变成软脚虾。
雨刚小了一点,手机就响了,老院长打来的。
语气很焦急:“你们的车现在哪里?”
高顺心里凛然,不敢怠慢,车上有现成的卫星定位设备,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们在磨山环山公路的下段,正在躲雨。”
院长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嗓门震的高顺耳朵嗡嗡直响:“既然赶上了那就快点去吧,环山公路中段生严重交通事故,三车相撞,其中有一辆是长途客运汽车,估计乘客人数在三十名以上。小高啊,你听我讲,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附近其他医院的救护车正在往你那边赶。”
肃然之下挂上电话。这么个鬼天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郊区医院的这队人,恐怕是离现场最近地一队了。
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很清楚了听见了电话的内容,似乎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包括司机在内。司机就是上次开车去加油站的那位,不等高医生吩咐,挂上档踩油门,顶着大雨往山上赶。
一群人面无人色的窃窃私语。一整车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楞在座位上直呆。
高顺的脸色在同事们看来。前所未有的凝重,酷酷的男人就象个老练地特种部队士兵。一言不的整理装备,急救包从后备箱里翻了出来,分类然后整理清楚,一字排开摆在面前,酒精棉是一堆,止血绷带是一堆,急救手术器械是一堆。反正就是整理地很集中,然后利索的蹲下去系紧鞋带,又用绳子把裤管绑紧,还跺了几下脚试试会不会松开。
一群人也忘了害怕了,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做完一切。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小心的问:“高医生。咱们这是要去车祸现场?”
高顺脸色一沉也懒的搭理,这要是在当年,就这些人。给他的医疗队端茶送水都嫌他们累赘。
沉下声音分派任务:“现在我来组织一下,一会到了现场,以这辆车作为急救场所,护士过来领消毒止血器材,你们几个负责搬运伤员,轻伤的抬到后面,重伤的放在前面,这个动机盖子就是手术台,都听明白了没有。”
一群人听的一阵茫然,互相看了几眼也没什么反应。
高顺火大之下怒喝一声:“都听明白了没有!”
车上地人吓的一个哆嗦,软弱无力的应了一声,高顺心里一阵大感无奈,指望这些人马上就成为高效率的战地医疗队,太不现实了。
小司机倒是挺胆大的,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高医生,给我也分派点任务吧。”
高顺脸上好看了点,轻轻点头:“你负责在公路上架设路障,用大石头把前面后面都挡上,别放一辆车过来。”
小司机很雀跃的大声答应。
后座地李静也清醒过来了,跑到前面,学着师傅的样子扎裤管,又抓起件雨衣想要给师傅披上,本意是好的,怕他淋着雨。
高顺看见她就轻松多了,尽量把语气放平缓一点:“雨衣就不要穿了,你就在车上负责处置伤员,轻重缓急你应该分地清楚。”
李静抬起头来点了一点,虽然仍旧怯生生的,却已经英气的多了。
想了一想,又从工具箱里找出液压千斤顶和扳手,钢锯,也不管是谁,反正人手一把,一会就知道干什么用了。
十分钟后,郊区医院的医疗队赶到了车祸现场,现场一片狼籍,有一辆货车已经翻到了山坡下面,长途客车翻在了另一边,几个侥幸没有受伤的人正在路边打电话,血水顺着公路往下面流,很惨烈的场面,还有受伤的从车窗里往外爬。
推开车门大雨就泼了进来,凉风里面混杂着很浓烈的血腥味,第一个要下车的人被眼前惨烈的场面吓的一个腿软,堵在车门口不敢动弹,高顺火大之下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这要是当兵的叫临阵退缩,早就让人枪毙了。
冲下了车把瘫软在雨水里的这位,揪着衣服领子提了起来,怒喝一声:“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给我听好了,爬也给我爬过去,不然我把你仍到山下面去。”
这位吓的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低头看看手上都是血水,还不知道沾上了什么东西,又呕又吐的还不说,居然又是鼻涕又是泪的放声大哭,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高顺无奈之下松开了他,十几个人里面有七个还象样点的,跟在后面抬人。
“一,二,三”
一个重伤员被放到了临时手术台上,高顺快的翻了翻病人的受伤部位,然后对着李静吩咐:“颈锥骨折造成的呼吸道堵塞,把他的头扶正,然后切开他的气管。”
这次用不着找笔管,有现成的手术刀。
刚想处理另外一个,回头现李静楞在那里不敢下手,气管切开术通常用于中风患者,并不是一种常规的急救手法,虽然课堂老师没准讲过类似的情况,真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有点手软,这也不能怪她软弱。
高顺轻叹一声把她推开,小心的把伤者摆好,然后抓起手术刀近乎残忍的切开气管,随手抓起一根标准导管插了进去,吩咐一声:“肾上腺素。”
李静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肌肉注射。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一切了,他需要时间去救别的人,很残忍也很现实,他没有办法避免可能出现的感染问题。
受伤的人一个一个被抬上来。
紧接着是个胸腔大出血的,高顺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他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做开胸手术,左手边有一个颈动脉刺穿的,在他看来,这个人生存的希望会大一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人推到一边,拿止血钳。
有淡红色的血喷到了脸上,高顺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麻醉针,只能用酒精棉不停的擦拭伤口,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两条静脉血管和一条主动脉血管缝合起来,而他手头,甚至连个辅助显微器材都没有,车上只有常规药物和普通急救包,帮不上太大的忙。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手,怎么样锐利的眼睛,可以在这么薄的血管外皮上连续缝合二十几针,哪怕是任何一个抖动都有可能造成前功尽弃。
李静深知这个手术的难度,轻手轻脚的继续忙碌,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就怕打扰了他。有个抬伤员的眼看就要撞到高顺的厚背上了,被李静眼疾手快推到一边,而高顺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整个身体完全呈现紧绷的状态,只有拿针的手在轻微的移动。
十分钟后,小指头灵巧的绕了一下,结扎完毕,至于这个技术是怎么练出来的,高顺永远也不愿意再去回忆那段过程。
李静也跟着他长出了口气,这时候才敢说话:“这个病人胸腔大量出血,再不救他就没希望了。”
高顺近乎残忍的很平静,不但不理她,还头也不抬的拉过另一个伤者。两个小时后雨停了,才有附近医院的救护车赶到,而这个时候他已经紧急处理过七个重伤者。大巴车上很凌乱,有些座位都已经被拆下来了。
可能有三个左右的重伤者没来得及处理,高顺永远也不想知道他们送到医院以后的结果,换成你也不会想知道。
郊区医院的年轻人们基本上被吓傻了,还有几个躲在车外面不停的呕吐,这一课上的很鲜活很生动,足够让他们几天吃不下饭了。下午三点,送医下乡活动不得不临时终止,大巴车开回了郊区医院,车上的人狼狈不堪的逃下了车,湿衣服倒是早就换过了,要害怕也是心理上的恐惧。
也是事情生的太突然了,直到现在,有人才想起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