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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砖绿瓦土黄色的院墙,在晨曦里,显得格外宁静,古先生的小院子位于村东头,六年前,古先生成为村里正是教习之后,全村开动,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有了这处小院。跟这处小院比起来,村里的校舍便简单多了,在原来的基础上错略一修葺,便成了村里四处游荡孩童的去处,当然,许悠然也是其中之一。
站在院门前,许悠然捧着一个点心匣子,正是新琢磨出来的点心样子,还没有在自家铺子里售卖,是专门拿来给古先生品鉴的。
“进来。”
在许悠然敲门之后,古先生醇厚的声音响起。
许悠然推开门走进小院,梧桐树下,一张小案,一张椅子。古先生坐在椅子上,手持一本书籍,看见许悠然来了,目光从书籍上一开,展颜一笑:“许悠然,来了,这次又是什么新鲜花样,开来先生又有口福了。”
十二岁之后,许悠然接触了厨艺,身为资深吃货的她,在满足口腹欲望之余,便为自家点心铺子琢磨点新花样,每当悠然琢磨出新鲜点心花样时,总是拿给古先生品尝一番,不负众望的,对方也总能够给出恰当的建议。
在古先生品尝点心的时候,许悠然拿起桌案上的书,《临安军略》。
“先生,你还看这样的书呀!”
不怪许悠然惊讶,古先生给人的印象都是学者形象,特别是一袭长衫的时候,从内到外透着一种儒雅的文人气质,实在跟舞枪弄棒的大病联系不到一块儿。
这时,古先生已经打开点心匣子,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巴,上下颚蠕动,右侧眉毛微颤,虽然脸上还是一派淡然,但熟知对方习惯的许悠然却知道这是在忍耐了。
瞟了一眼点心匣子,悠然便知道原因所在了。暗自得意,才走进房间,泡了一壶浓茶,斟满一杯,递了上去。
配着浓茶,古先生才把嘴巴里甜腻腻的点心沫子咽下,又连吞了两口浓茶,才把嘴巴里甜腻的味道冲洗干净,白净的脸上很是无奈,轻叹一口气:“丫头,怎么又捉弄先生。”
古先生不挑食,口味也没什么特别偏好,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甜。当初许悠然知道了对方这一癖好的时候,以孝敬先生的名头,专门拿来了甜腻点心,让对方试吃。记得当时,仗着一张萝莉脸,用目光逼迫对方吃完的时候,在课堂上受气的许大小姐,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最终,古先生虽然知道了悠然的故意,并没有计较,还给出了中肯的改良方案。
那正是两人私下第一次接触,长久相处下来,是不是品评一下茶点,倒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时隔多年,再次遭到甜腻味道的袭击,古先生灌了一肚子浓茶之后,无奈的敲了敲许悠然的额头。
宽大的手掌,带着些许凉意,透过皮肤传入脑海,直达心湖。村里民风淳朴,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以前两人相处,偶尔也会开些玩笑,指额接触也并非没有,可这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春风吹拂,柳梢轻摆,心湖涟漪片片。
“先生,你怎么还叫丫头,我都长大了,”悠然勉强收敛心湖,语含嗔怪,掩饰自己的神情。
古先生右眉微挑,慢酌了一口浓茶,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拿出大家长的气概,语带宠溺:“是,我们家悠儿长大了,是个大丫头了。”
悠然小名极多,家里人时常称作然然或者悠悠,唯独古先生称其为悠儿。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名字也被许悠然所代替,如今,这个久违的称呼终于再次出现在对方醇厚的嗓音里。
接下来,古先生心有余悸的将剩下几个口味儿的点心品尝了一番,还给出了些中肯的建议。
话说古先生的舌头也不是盖的,往往只言片语,就能指出点心的不足,为许悠然下一步改进点明了出路。
放下点心,又灌了两杯茶,古先生吃饱喝足,很是惬意:“许悠然,吃了你的点心,先生我可又省了一顿中午饭。”
从丫头变回了许悠然,悠然心里不自然有几分失落,面上却是不显,假装得意,瞥了一眼正屋房间内的架子,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既然先生吃了我的点心,可要怎么报答我呢。”
古先生挑眉:“恩,继续。”
“我看先生这身无长物,就这所房子还算结实,也还是村子里盖的,你又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帮家里干点儿农活儿恐怕也指望不上……”
听着许悠然一本正经数落自己的不足,古先生不以为意,嘴角噙着微笑看着她,一双如黑墨的的眼珠更显幽深,仿若寒潭不可见底,就连四周的房子,树木,蓝天,白云都成了陪衬。
在对方的目光下,许悠然再也胡扯不下去,满脸无奈:“真是败给你了,咱就直说了吧,我想让你弹奏弹奏一曲,也好让小女子陶冶一下情操,顺变解解馋?”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许悠然离开座位,双手抱拳,做请求状。
面对许悠然的请求,古先生仍旧是那般不动如山的做派,时不时轻酌一口茶,就在悠然以为行动泡汤,要放弃的时候,才见对方轻轻的点了点头,细弱蚊嘶的“嗯”了一声。
得到满意答复,许悠然眉开眼笑,一溜烟儿走进内室,将琴架古琴搬了出来,轻轻放到梧桐树下,扯着对方的袖子让其入座。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轻拢慢捻,穿梭不停,犹如跳动的鱼儿跃出水面,仿若田野的碧草随风轻抚……
许悠然不喜欢弹琴,却喜欢带着耳朵作为一个听众,特别是古先生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这次有幸能听到先生琴音,悠然暗呼侥幸。
捻动琴弦,正是《阳春白雪》,在古先生演奏下,万物知春,和风淡荡,恰逢燕子来时,追逐嬉戏,仿若春暖花开,悠然斜倚着椅子,呼吸越来越轻,上眼皮越来越沉。
一曲琴音终结,古先生看着对面酣然入睡的小人儿,哑然失笑,一脸无奈,暗自摇头,而后自房间拿出意见斗篷,给悠然盖上,又搬出炉子放到其身侧,回到自己座位,拿起先前的《临安军略》默默研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