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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成亲的好日子到了。
大清早,赵世宇挤了半瓢的羊奶,交给李画敏,叮嘱说:“敏敏,母亲和我一去就是一整天,你独自在家,要按时做饭吃,别只喝羊奶应付就过。马我牵去借给阿森接新娘,牛、羊我已经托裕叔帮看一天了,你在家只要采桑叶喂蚕虫就可以了。”
月娘觉得李画敏一整天只采桑叶,太轻松,就说:“敏敏,你有空时,顺便把西厢房屋檐下的花生剥壳,过几天让阿宇拉花生米到镇上榨花生油。”
“母亲,阿宇,你们放心去吧。我在家中,应该做的事,我不会落下的。”李画敏轻松答应。
月娘、赵世宇走了,他们要到阿森家帮忙,连早餐都是在阿森家吃。
家里,成了李画敏和小鬼什刹的世界。
李画敏端煮过的羊奶走出厨房,两箩筐的桑叶自动由外面飞进来,不用说,自然是小鬼什刹帮采回来的。李画敏把最后一碗女儿红摆到小圆桌子上,给小鬼什刹喝,她自己喝羊奶。
小鬼喝完女儿红,遗憾地啧嘴:“真好喝。可惜,已经没有女儿红。小酒店的米酒,不及这女儿红好喝。”
“什刹,你暂且忍耐。我有机会上县城时,给你买几坛子的女儿红回来。什刹,月娘叫我剥花生呢,几麻袋的花生,不知要剥到何时。要不,你帮帮我?”
没有听到回答,不过,外面传来悉悉的响声。李画敏探头看外面,西边屋檐下叠放的八麻袋花生统统打开,花生由里面流出来时,一分为二,花生壳自动飞向厨房,花生米飞进另一条麻袋中。李画敏喝完羊奶的时候,所有的花生剥壳工作都已经完成,两麻袋的花生米摆放在西厢房外,厨房的角落里堆放的花生壳小山一样。
李画敏拔虫子喂小鸡,看小鸡争抢虫子吃,与小鬼什刹谈谈李三老爷的近况。小鬼什刹告诉李画敏,李三老爷刚刚在县城那药铺附近买一座宅院,在修缮中。李画敏思忖:“三叔买宅子,是把婶娘、弟妹几个也带去县城?”县城有胡家帮、飞刀帮横行,李画敏不禁替李三老爷担心,吩咐什刹随时留意李三老爷的生活,一有异常及时告诉自己。
李画敏去洗衣服,往日满满的井水,因阿森家喝喜酒用水量大,如今深陷了一两米,用水瓢舀不到井水。正为难时,有三个男子来挑水,都是挑去阿森家办酒席用的,他们热情地帮李画敏打水,并告诉李画敏说,赵世宇跟随阿森去接新娘了。
晌午,张依兰来找李画敏,二人在梧桐树下闲谈。
突然,村子外传来喧闹的锁呐声,是接亲的人回来了。李画敏与张依兰来到张家大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热闹。站在大路旁看热闹的人真不少,财婶、阿富、阿荣和阿富嫂子、罗水秀也站在小路上往下观看。
欢快的锁呐声来近,大红花轿抬过来了,阿森骑在枣红马上,穿着大红喜服胸前挂大红花,喜气洋洋地领着花轿向家里走。李画敏看到了赵世宇,他穿着一身红红的衣服抬轿子,走在最前面。赵世宇也看到李画敏,冲她摆了摆手,笑着与另外三个男子抬花轿朝阿森家走去。
阿森家那边,鞭炮隆隆地响,屋子上空腾起阵阵的烟雾。
远远看阿森坐在马上,对观看祝贺的人不停地拱手还礼,李画敏笑对依兰说:“你瞧阿森,做了新郎官,美得他笑不拢嘴。”
张依兰另有所感,幽幽地说:“阿森是娶到了喜欢的女子,才高兴成这样。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庆幸,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话,让李画敏回想到赵世宇跟张依兰在厅堂的对话,笑容消失了。
财婶、罗水秀等罗家人是自始至终没有笑过。财婶望走远的轿子,恨恨地说:“得意什么!这哪里是娶亲,分明是卖女,二十两银子换回一个人。拿去跟人牙子买,二十两银子可以买回两三个漂亮的丫头了。”
财婶喋喋不休地骂阿森和春姑,李画敏听得心烦,白了财婶一眼,约张依兰返回家。
太阳西斜,晒到梧桐树下,梧桐树下已经不能坐人。李画敏和张依兰回厅堂里坐,谈些年轻女子的私密话。
“敏敏,敏敏。”赵世宇一进大门,就叫喊。李画敏答应。赵世宇身上仍穿着大红衣服,手上拿一包东西,他看到张依兰,微笑说:“依兰,你来我家,这更好了。我还担心敏敏独自在家一整天,闷得慌呢。敏敏,我带了东西回来给你,你和依兰一同吃了。”
赵世宇展开手上芭蕉叶,一条三指宽的粽子和两个印有小红花的糕点呈现在眼前。赵世宇是牵马回家的,他洗把脸,与李画敏、张依兰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家,他叮嘱说:“敏敏,我们得天黑后才能回家,你别等我们了,吃过晚饭就关上大门。”
“阿宇,你尽管放心,我没事的。”又不是小孩子,天黑看不到家人,就哭鼻子。
赵世宇去卢家了。李画敏和张依兰洗干净手,一人吃一块糕点,这糕点是糯米包的外皮,里面是花生、芝麻拌成的陷,松软可口。
张依兰回家后,李画敏独自一人,听东南方向阿森家那里传来喧哗声,孤寂感便涌上心头。月娘、赵世宇在家的时候,李画敏渴望可以一个人独处;独自一人呆的时间久了,又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今天的时间好像特别漫长。李画敏拿小虫子逗一会儿小鸡,到果园里将成熟的水果尝个遍,又拿镰刀割回一把青草喂马,抬头看天空,太阳还高高的发出耀眼的光。李画敏看一会儿书,练写了几篇字,距傍晚仍早着呢。
裕叔赶牛、羊回来,给李画敏带了大捧的小野果,叫稔子,黑褐色的小果实,有淡淡的香甜。
天快黑了。
李画敏关上大门,回东厢房,也无心看书,与小鬼什刹闲谈。小鬼什刹说声“阿宇回来了”,就失去了声息。李画敏侧耳听,果然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很快来到东厢房外。李画敏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宇,你回来了。不是说天黑后才能回家么?母亲咋没和你回来?”看到这位憨哥,李画敏打心里高兴。
赵世宇有几分酒意,走近李画敏看她几眼,冷不防搂抱住,在她脸颊上亲一下,才满足地说:“我放心不下你,先回来了。母亲收拾完碗筷后再回来。等会儿有两个客人跟母亲来家住宿,有伴回来,我就不等母亲了。”
赵世宇沐浴过,依旧叫李画敏教他认字、念书,将今天的学习任务都完成了,方向李画敏谈论跟阿森去接亲的事。今天跟随阿森去春姑家接亲,春姑的父母看到赵世宇都紧张,拉了阿森到一边,问咋要个土匪来接亲。阿森解释了半晌,春姑的父母才放松下来。
“敏敏,我的长相真的有这样恐怖?叫人一看到我,就想到杀人放火的土匪。”赵世宇拿镜子照看,苦着脸。
李画敏笑起来,当初自己看到赵世宇的时候,因左眉梢这道长长的伤痕,总觉得他凶神恶煞的,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才没有受到那伤疤的影响。因李画敏笑,赵世宇的脸色更加难看。李画敏伸手在那长长的疤痕上抚摸,安慰他说:“没关系的。我就不觉得难看。一个男子,用不着长得貌比潘安,有本领就行。”
赵世宇不安看李画敏,然后放了镜子:“敏敏,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放心了。”赵世宇最在意李画敏的感受,李画敏对他一直不太亲近,让赵世宇常暗中反省自己哪里讨人嫌。
李画敏再次表示自己不在意这道伤疤,然后问:“阿宇,你眉梢上这伤疤,是怎样来的?我猜,肯定是跟人比武时受伤落下的。”喜欢舞枪弄棒的人,脸上有伤疤不奇怪。
赵世宇阴郁着,缓缓的告诉:“眉梢上这道伤疤,是我八岁那年落下的。我和母亲到山上砍柴,有个不怀好意的禽兽要污辱母亲,我奋力冲上去,用镰刀砍那个禽兽。我砍伤那人的脚,镰刀被那人抢了去,他割伤了我的额头。母亲拼命呼救,放牛的裕叔听到动静,跑来救下我和母亲。我因此破相留下伤疤,不过那禽兽也变成了瘸子。”
谈及伤疤的事,触动了赵世宇心中的痛楚,他伏在桌子上,不让李画敏看到他的脸。
赵世宇伏在桌子上难过,李画敏觉得心疼,搂着他的肩膀,安抚这个伤心的男子:“阿宇,别难过,都过去了。我没有想到,你这道伤痛,是救母亲留下的。你真了不起,八岁的时候就能够救下母亲。”
此时此刻,李画敏的心中,除了震撼,就是佩服。一个八岁的小男孩,从兽性大发的歹人手中救下母亲,是何等的悲壮、凄怆。
“敏敏,在那之后的一年时间里,那个变成了瘸子的禽兽,常在我和母亲身旁转,伺机报复。我和母亲在胆战心惊中过日子。多亏了裕叔,他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们身旁,让那个人不敢下手......”
赵世宇伏在李画敏怀中,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泣,弄得李画敏的胸脯一片湿润。李画敏搂抱这个伤心的男子,像个温柔的母亲,轻轻地安慰他。
慢慢平静下来,赵世宇擦去泪水:“坤伯搬回长乐村后,我们的苦难就结束了,所有为非作歹、心怀鬼胎的人,都被坤伯震慑得不敢胡来。我也开始跟坤伯学武艺。我发誓,我一定要变强大,让那些心存不良的人不敢对我放肆,让我的亲人不再受到欺侮。”
油灯下,睁大的双眼无比的坚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