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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两头都沾的人才最可怕。
坏人若坏的透彻,反倒让人心安,至少知道他是坏的会心生警惕。
最怕就是杨国斯这种,翻脸无情翻脸笑,什么时候在背后捅人一刀,别人有可能都不知道。
萧玖听罢陷入沉思,神情里带着凝重。
“老师怎对他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萧玖问。
青溪先生回道,“曾有一段时间,齐王欲征辟为师入朝为官,被我称病挡了回去。”
萧玖不动声色的听着,知道此事还有下文。
“后来为师才知是他的主意。而他请我入朝,不过是为让我出使靖国与人文斗。”
看清楚萧玖眼底的询问,青溪先生接着点明问题所在。
他道,“那时,齐靖两国刚刚休战。我若真去了,文斗赢了,只怕不出靖国边境就会被人暗杀;输了,回到齐国,大王亦会觉我丢人,还是难逃一个死字。”
萧玖沉默:……
真是好狠的毒计啊!
左右都是个死,他就把他老师这个在齐国悠闲养老的闲人丢了出去,反正死一个青溪先生于朝中又没什么损失。
他懂了他老师让他小心杨国斯这个人的原因了。
但没想到,两人很快就第二次再见。
托那一手惊艳的箭术的福,萧玖被周武嬉举荐提为左庶长,从文臣跨度到武将。
不过萧玖本也是文武全才,做文臣还是做武将对他影响都不大,关键是他能顺势留在京都了,升官了,这就是个好事。
他来军司署领新的官印和军服,碰巧遇到正在办公的杨国斯。
对方一见是他,笑吟吟的命人将官印等物件给他,一边说了句,“萧庶长前途无量,对了,老夫记得你现有人马两千是在城外是吧?”
萧玖正欲躬身行礼,闻言小小的顿了一下,抬头故作不解的问,“是。他们惹了什么事儿吗?”
“不,并非如此。你想到哪里去了。”杨国斯看出萧玖眼神里的紧张,双眼微眯笑起来的样子像个狐狸,安慰笑道,“只是想要提醒萧庶长,兵不练,不成器。若终日懒怠成性,只怕将来要派上用场时唯恐捉襟见肘。”
像是看萧玖年轻,老人才善意的提醒。
萧玖听罢面露谦虚,脸上带了一点不好意思,“多谢杨太尉提醒,下臣回去定当好生操练。”
“嗯,听说你当初在浔郡用两万人大败了数万红莲军,当知练兵的重要性。这样一支精锐,可莫要没落了才是。”
萧玖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他恭声应,“是。”
就在他以为两人的寒暄到此为止时,萧玖正欲走,忽又听身后的老人道,“萧庶长军中物资但有或缺,大可来寻老夫,老夫可为其补上。”
萧玖回头,只见老人和蔼可亲的笑,只是这笑在萧玖眼中依旧带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味道。
杨国斯是太尉,虽无兵权,但掌军中事务,要对萧玖多关照关照还是做得到的。
“多谢。”
萧玖不说拒绝,也没答应。
回去后还在想,杨国斯对他突如其来的善意到底为何?
来到城外腾龙军大营,一路行来只瞧见账旁的几个士卒围聚起来喝酒划拳,其余人等皆缩在账中睡大觉。
到了谈义帐中,闻到躺在床上之人一身酒气,萧玖皱了皱眉毛,动脚踢了踢谈义的胳膊,“醒醒。”
唤了一遍没反应,萧玖眼神变了变,沉声唤道,“谈义!”
早在萧玖踏进帐的时候就醒了的某人,听声音不妙,下一秒立马翻身坐起。
谈义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悄悄抬头撇了眼萧玖的脸色,赶忙双膝跪地,“拜见主君。主君您怎么来了?”
闻到从面前之人身上传来的阵阵酒气,萧玖表情慢慢冷下去,“怎么?我不能来?”
“能来能来……您当然随时都能过来。”
说罢,干笑了两声,与此同时他心里心虚的厉害,总觉得萧玖好似看出了什么。
果不其然,就见萧玖缓缓打量了一遍帐中,停下踱步,正好是背对着谈义道,“我让你演弱旅,不是让你假戏真做。腾龙军的番号虽被隐藏,但军魂依旧,变的是外在,而不是内里。”
一路走来,萧玖都在观察军卒的情况,或许外面喝的半醉士卒手中的酒,其实根本不是酒,而是水,或许那些大白天还懒散的躺着睡大觉的,是因为夜晚出营训练方归。
这些人都是在演戏,但谈义就不一样了。
萧玖肯定他是趁机偷喝了酒,有没有喝醉不敢保证,但真喝了,这就已经触犯了军纪。
“我还不想等我们从王都离开时,腾龙军真成了一帮目无军纪的懒散之兵。”
“谈义。”
萧玖又开口唤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可越是这样,谈义的心中就越忐忑。
“……是。”
此刻,他也不敢再嘻皮笑脸了,认真的跪在地上等着萧玖的发落。
萧玖回望他,“还记得军规第一十二条是什么吗?”
谈义喉头一阵梗塞,声音微哑的开口道,“私自于军中饮酒,违者受杖责五十。”
事到如今,谈义也不狡辩什么了,他明白萧玖是看出了他偷喝酒的事实。
违反军规是他不是,要受罚也实属应当。
谈义敢做敢认,直接抱拳道,“愿凭主君责罚!”
“军规如何写,就按军规来。”萧玖眸子沉了沉,暗自提醒了他一句,“一切当小心谨慎。最近,似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你可有察觉?”
从来到京都的第一天起,萧玖就让谈义带着腾龙军装作一幅弱兵之相,但还是吸引来了他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太尉杨国斯。
若非今日拜对方那番话提醒,恐怕萧玖还猜不到对方盯上了自己。
谈义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萧玖,眼中不掩惊讶,后低下头去,“臣惭愧。”
“自去受罚吧,还望你日后莫要再犯。”
“是。”
谈义受完杖责,萧玖早就走了,这时,与他亲近的一个亲兵见他趴在床上没精打采的样子,凑过来好奇道,“将军,您演戏演的真像。”
?
“什么真像?”
谈义皱眉疑惑。
“这伤啊。”
亲兵瞧着他身上盖着的薄被,眼神里写满了探究,很想动手掀开看看谈义背上是真伤还是假伤,他说道,“您被杖责不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吗?”
谈义正想张口骂,演什么演,这有什么好演的。
突然他心中一顿,大脑慢慢反应过来什么,不动声色的试探,“主君……是这么说的?”
亲兵歪了下头,对谈义的这个问题更疑惑了,坦然回答,“是啊,不然您还真犯了军纪,被杖罚啊?”
这下,谈义彻底愣住了,趴在床上没有反应。
他明白了这是萧玖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保全他的颜面。
若手底下士卒都能做到严守军纪,他这个带兵之将却做不到,又如何配称一军主将?
先前心底还有的一丝不满,认为萧玖太过较真儿的念头此刻逐渐化为一腔愧疚。
“嗐!”谈义一个大巴掌糊在脑门儿上,暗骂自己三两黄汤下肚就昏了头了。
“将军您怎么了?”
谈义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只长叹一声,“我有愧主君信重啊……”
???
亲兵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在他看来,谈义已经演的够好了,没什么差错啊。
但谈义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羞愧,暗自在心中发誓以后在军中要将酒给戒了,永不再犯!
刚出军营,萧玖就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
一回头,又见熟悉的人影。
萧玖:“……”
“怎么又是你?”
此处正好靠近城门,人来人往,萧玖却能一眼从人群里看到某人。
张不知灿烂一笑,俊美的面容格外动人,“我又来寻知己你了啊。”
可见到他,萧玖并没有很开心,只是比初见之时反应较为平静。
理了理衣袖,萧玖声音冷淡,“做什么跟着我?”
张不知摇头晃脑的走上前,“非也非也,大路都在我们脚下,你要走这路,我也走得。怎么能叫我跟着你呢?”
萧玖欲翻白眼,但他明白,对付张不知这种难缠的人,你反应越大他越来劲,不理才是最好的选择结果。
所以,萧玖抬脚就走,一句话也不跟他多说。
“诶,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张不知跟着萧玖,像一块牛皮糖,一会儿凑到他左边儿,一会儿凑到他右边,口中不停的念叨。
“萧玖,你要往哪儿去啊?”
“你饿了没有?”
“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上春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儿,你要去哪儿我给你带路啊。”
“萧玖……萧玖……”
吧啦吧啦一堆,萧玖还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张不知不如他体力好,就是文人一个,追得累了,气喘吁吁的扶着腰道,“我找你是有正事,知己你若不听,可是要吃亏的。”
萧玖不信,还欲往前走。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句,“事关北地,你也不想听吗?”
萧玖的脚步顿住。
回头,看着笑得一脸胜券在握的青年,萧玖由衷的感到心累。
两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巷道里,萧玖冷着脸,“说吧,有什么事。”
张不知笑嘻嘻的调趣道,“你这么关心北方,北方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吗?”
萧玖眼神锐利的斜了他一眼,作势欲走,张不知赶忙拉住,口中讨饶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儿了。”
“北方南蛮各部均有异动,似有对我齐国起兵的意向。”
萧玖猛然一怔,怀疑的看向张不知,“你怎么知道?”
张不知摊了摊手,得意又骄傲的点了点自己脑子,志得意满的说道,“我是谁?我是张不知啊,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什么都知道。”
萧玖眼睛微眯了眯,抱着胸,并未信了他的说词,而是继续试探,“南蛮祝寿的使臣现还在京都,尚未走,你现在却说南蛮有异,岂不是在有意挑拔两国关系?”
张不知哧笑一声,“与虎狼为邻,哪得友善?”
他反问萧玖,“莫不是你还觉得南蛮是善邻?”
萧玖不语,看反应也觉不是。
那就是了,两人同样不觉得南蛮是真心为维系两国友好关系前来,那还互相试探什么,该思考的是南蛮的用意。
萧玖问,“你手上有证据?”
张不知摇头,“南蛮一日不出兵兴战,得到的消息就只能是一纸空言,他们抵死不认,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
两国之战,岂是凭一人拿着蛛丝马迹得来的推论就可坐实对方在备战有意兴兵,齐王不会信的,可等到真的战争发生,又一切都迟了。
张不知突自陷入沉思,半晌,他疑惑出声道,“南蛮人明明有欲夺我齐国的心思,却一直按兵不动,倒像是他们还在等什么?”
“等什么?”
萧玖顺着他的思路问。
张不知抬头,回望王宫的方向,若有所思,“你说……大王还能活多久?”
此话若叫其他人听见,必要惊呼他口无遮拦,说不定还要逮着治他个大不敬的罪!
但萧玖听后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他们在等我齐国大乱,再趁机一举攻之?”
“不乏有这个可能。”但张不知又说,“可哈珀和赤尔亲来京都,他们来又是想做什么?”
祝寿?
两人认为在南蛮人心中,齐王可没有那么大面子。
顶多派个小官来送上份寿礼即可,何须用上南蛮的战神,还有南蛮王最心爱的小儿子也在列。
几乎同时,萧玖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是来寻找同盟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表情都微微有些诧异。
半晌,还是张不知先笑道,“咱们果然是知己,整个京都,能想到这一点的怕是不超过五指之数。”
他上前,毫不生疏的拍拍萧玖的肩膀。
萧玖:咱们?谁跟你咱们?
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张不知的爪子,主动问道,“所以你将此事告知给我又有何用?不如直接禀报大王。”
“诶~”张不知摇摇头,“我可不想。”
“比起齐王,我更想告诉你。”
张不知微笑,浅声道,阴影下那张姣好的面容透露着点神秘,好像在掩藏着什么。
“哦?为什么?”
萧玖不动声色的探问。
为什么说,比起齐王,张不知更愿意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知道?
而且……齐王?
萧玖注意到他称呼中的不同,从他的言行中,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张不知对王权的尊重和敬畏。
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隐秘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