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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打搅,琼恩暂时倒忘了追问兰森德尔的圣武士如何进行最终试炼的问题。不知怎么搞的,话题转到了刚才那个女杀手身上,当然,反正也只是在闲聊。
无论是琼恩,还是梅菲斯,都猜不出女杀手的来历如何,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当琼恩提到“她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少年杀死”的时候,梅菲斯眉毛微微一扬,若有所悟。
“难道说……”她低声自语,仿佛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摇摇头,“不对,不对,她没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琼恩莫名其妙。
梅菲斯摇头不答,琼恩也不好追问,何况他原本也不多么关心。女杀手已经被封在地下,难道她还能钻地逃出来不成,更别提下面还有一只脾气恶劣的银龙幽灵。既然那个“卷册守护者”乌尔兰特都这么胸有成绣的样子,琼恩自然也不必多么担心。
反正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
少女犹自在沉思着,琼恩偷偷亲吻着她的脸颊,轻啮着圆润如珠的耳垂,慢慢亲到雪白的脖颈,闻着她淡淡的发香,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回到初恋时一般。他也是这般和女友坐在春天的草地上,抱她在怀里,看着碧空如洗,草长莺飞,心中什么都不想,只愿时间永远停留此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时值春夏将交,碧草繁茂,烛堡的工作人员开始来修剪草坪。他们手中拿着一种奇怪的机械,琼恩远远瞥了一眼,感觉有点像是地球上所使用的割草机,但却又不太相似,至少噪音要低得多,而且割起草来也速度飞快。
甜甜的清香传来,仿佛甘蔗的味道。
既然别人在工作,琼恩和梅菲斯自然不好还坐在这里,两人起身,准备各自去高塔内看书,既然来了烛堡这种大图书馆,不宜浪费时间。琼恩刚刚站起,陡地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胸口处感觉一阵彻骨阴寒透出来,骤然间散布到四肢百骸中,全身仿佛被冻僵一般,丝毫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往后就倒。
梅菲斯一惊,连忙伸手将他扶住,“怎么了?”她问,却没有听到回答。定睛细看,见琼恩脸色发青,嘴唇苍白,毫无半点血色,眼睛虽然睁开,却毫无半点光采,只是呆呆怔着,眼神涣散。她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一时也隐隐有些心慌,将他扶住,半拖半抱着,又平放在草地上,正准备去旁边神殿里去请个牧师来察看,突然听到琼恩“呃”了一声,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梅菲斯刚才察看他的情况,脸贴得近,被这一口气吐出,触面生寒,不由得也激泠泠打了个冷颤,正在诧异,就见琼恩原本散乱的目光重新聚焦,脸上青色也渐渐消退,皱着眉,勉强坐起身来。
“怎么了?”梅菲斯问。
刚才在草地上一席谈话,虽然零碎散乱,东扯西拉,却也似乎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情人不像情人,主仆不似主仆,朋友不像朋友,敌人也不算敌人,颇有些模模糊糊,若即若离。现在仿佛贴近了一些,更像是曾经共经患难的同伴了。
这也算是一个进步吧。
琼恩缓缓呼吸,一时顾不上回答。他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搞了,难道是坐得太久的缘故?但眼前发黑就算了,那股从胸口蔓延到全身的阴寒是怎么回事,直到此时虽然稍稍缓解,但手足四肢依旧还是冰凉僵硬,自己感觉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
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他运起那点粗浅的内功,缓缓调息着,也顾不上和梅菲斯解释。好在少女见他脸色渐渐缓和,心知没事,也不多问,只在旁边陪着。不知过了多久,琼恩总算勉强让自己那点微薄的内息运转一圈,体内阴寒之感大减,感觉恢复了几分力气,只是关节部位感觉依旧隐隐酸麻,摇晃着想站起身来,结果都办不到,最后还是被梅菲斯一把扶住。
“没事了,”琼恩向梅菲斯点点头,“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突然全身难受。”他突然笑了一笑,低声说,“谢谢。”
少女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原本是准备去高塔看书,如今琼恩身体不适,自然也就作罢。梅菲斯扶着他,回到住处,琼恩的房间,门被梅菲斯撞飞了,还没来得及修理,此时空洞大开,自然不甚方便,于是便移居到梅菲斯的房间。
少女的房间里,有股淡雅幽幽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据琼恩的观察,梅菲斯并不用什么化妆品之类,香水自然是更没有,反正以她天生丽质,又正值青春妙龄,倒也无需胭脂遮盖,反而有损颜色。再说,她身为圣武士,想必平时为教会东奔西跑,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多,女孩子的化妆品往往瓶瓶罐罐一大堆,难道还能都带在身上么。
她的房间和琼恩不同,窗户较大,原本是可以透进阳光,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但实际上却有些阴暗,因为她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连看书都宁愿点灯。琼恩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曾经随口问过她,梅菲斯回答说:“安全。”
琼恩只能耸耸肩,觉得她未免有些太过于谨慎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他不多么喜欢阳光。对于一个在阴魂城呆了十五年的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梅菲斯将他扶到床上,替他脱去长袍和长靴,盖上被子,小心地掖好被角。她做这些事情非常自然,丝毫不觉局促,仿佛一个服侍丈夫的温婉妻子似的,琼恩看得不由有些痴了。
“艾弥薇。”他忍不住叫她。
“唔?”少女转过脸来。
“你真漂亮。”琼恩由衷地说。
梅菲斯微微一笑,作为一个美丽的女孩,这种话想必已经听得太多了吧。“你休息吧。”她说,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银剑早已缩小,收入腰间,接着伸手一按,不知触动什么机关,将银甲卸了下来。
琼恩看见她卸下银甲,倒是想了起来。梅菲斯的这件银甲,里面似乎也束缚着一只银龙的幽灵呢,而且这只叫萨菲莉亚斯的银龙,似乎就是被梅菲斯母亲所杀。
这件事说起来倒是颇有值得玩味之处,琼恩对龙类生态学研究不多,但大体也能看得出来,“萨菲莉亚斯”显然是一只成年银龙——甚至已经步入中老年也可能,可不是那种刚孵出来的龙宝宝。梅菲斯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杀死一只成年银龙,而且还剥皮制甲。
龙可算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了。一只成年巨龙倘若发怒,毁城灭邦都未必是难事,自古以来若是有人类能杀死成年巨龙,立刻便会被冠以“屠龙者”、“屠龙英雄”之类的称号,昨日犹自默无闻,一朝成名天下知。梅菲斯的母亲能击杀银龙,并且还将她的灵魂囚禁在这银甲内,能有这份本事,想必也定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吧。
这还罢了,更奇怪的是,既然这件银甲中囚禁着萨菲莉亚斯的幽灵,而这只银龙和梅菲斯的母亲又是仇人——那梅菲斯怎么能一直穿着这件银甲却不受伤害,难道这只银龙幽灵就不会迁怒于梅菲斯么?以常理来说,这种囚禁幽灵的物品,都会成为诅咒物品,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会给携带者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何况梅菲斯是杀死银龙的凶手之女。
他试探着向梅菲斯提出这个问题,少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萨菲莉亚斯的灵魂没有变成幽灵,”梅菲斯说,“实际上,在此之前,她的灵魂就已经被摧毁了……几乎被摧毁了。”
所谓几乎被摧毁了,那意思自然是说还存留了一丝残魂,也就是琼恩所看见的。这一丝残魂,没有能力形成幽灵,其实她甚至没有任何伤害能力,只不过作为某个灵体,附着在银甲上罢了。偶尔能说说话,和梅菲斯用心灵交流,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听梅菲斯的口气,她似乎还和这只银龙关系相处得不错,这可真了不起。琼恩自度若是自己老妈杀了个人,自己只怕怎么也没法和那个死人的幽灵做朋友。
那么,既然萨菲莉亚斯没有变成幽灵,只是寄宿在这幅银甲中,因为她此时已经只剩一缕残魂——那么她到底想怎么样才能摆脱目前的不利局面呢?
对此梅菲斯也不知道,银龙没有告诉她,所以她也没有问。
所以琼恩也不再多问,他隐隐觉得头有点痛,胸口渐渐又泛起那股阴寒的感觉来。顾不上再跟梅菲斯聊天,他平躺在床上,开始暗中缓缓运功调息。少女见他不再说话,以为是疲倦了,也就自顾自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琼恩运功调息了半天,阴寒的感觉稍稍缓解,但也只是稍稍缓解,依旧隐隐地在胸口潜伏着,仿佛随时可能发作。他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要自己松懈,这股寒气必定又会卷土重来。“这到底是怎么搞了?”他在心中忐忑着,“难不成练功出岔子,走火入魔了不成?”
这个念头随即被否定了。说得不客气点,走火入魔也要有走火入魔的资格,翻翻武侠小说,从来都是能把什么乾坤大挪移、易筋经加小无相功或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之类的BT功夫练到什么七八层、八九重境界的强者,才有资格去走火入魔;像琼恩这种武学废柴,练了八年内功还停留在基础阶段,也好意思说自己走火入魔?他哪有什么火可以走,哪有什么魔可以入。
念头转来转去,只是不得其解。“自己这些天来不过都在烛堡呆着,吃饭睡觉加看书,没发生什么事情啊……等等!”
陡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了起来。昨晚和那个女杀手在床上翻云覆雨,最后为了摆脱,偷偷用了采玉诀,结果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一股奇怪的力量从杀手体内涌进自己身体……这感觉完全没错,就是这种阴寒、冰冷,充满着不言而喻的邪恶和混乱,仿佛彻头彻尾的哀伤和绝望,令人不寒而栗。
当时琼恩就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自己没用过采玉诀,第一次运功出错。后来一直忙乱,把这件事情完全给忘了,直至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从那个女杀手体内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