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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远没有尽头。
血色的薄膜覆盖着层层叠叠的脊骨,苍白的皮肤被拉长后用手指制成的钉子钉在长满蘑菇般肉瘤的地面上,而那些肉瘤满是恶心黑色血管纹路的黏膜之下,红色的光芒不停的闪烁间偶然从上方海葵般的顶端喷吐出白色的石子,那些石子一路蔓延,它们令一整个恐怖的道路显得更加病态。
在那些薄膜和宛若巨人眼窝般的窗户之外,灰雾和骨灰般的尘埃弥漫至一整个垂死的世界。目及之处,许多巨虫尸体般的残骸无声的耸立着,它们那些缺失的部分宛若张开的嘴巴。
更多的影子在破碎的大地上蠕动着,它们像是游魂,又像是腐烂的尸骸,它们被灰雾裹挟着,偶尔颤动间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萨姆那被黑焰包裹的像是碳化的骷髅头上深邃的眼窝注视着地狱般的场景,他无法分辨那是幻梦还是现实,那是过去,抑或是未来。
或许……这一切都并不重要,那些恐怖怪诞的世界已经在思想中诞生了,它们更像是混沌彰显胜利的收藏品,它们也正是恐吓和嘲讽着萨姆的威胁。
随之而来的还有畸变的怪物突然钻出血肉、皮肤构成的地面发动的突然袭击,那些长着长方形脑袋、宛若白蚁般的八足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再一次咬向萨姆,它们那坚硬的甲壳是无数牙齿拼凑而成的,它们硕大的眼睛则是失去了皮肤的哀嚎头颅,它们强壮的肢体则是多条手臂和肠子拧成的,它们隆起的腹部最脆弱的黏膜内则埋藏着摇晃的婴儿黑影。
最有冲击力的还是那血盆大口如弯月般的裂痕,它令怪物永远都无法闭合那张嘴巴,它永远都在狂笑不止,而眼窝内的头颅也同样的在疯狂的大笑,但他们朦胧的死人眼内则流淌着血泪和黏液。
萨姆微微抬起一根手指,在凄厉的尖啸声中,眼前的怪物瞬间被黑焰吞噬了,血肉、骨骼和器官在一片阴影中化作浓烟中的尘埃。
但三个灵魂却如同蓝色的剪影飘荡了出来,他们汇入萨姆身后的那群灵魂之中,他们沉默地跟随着萨姆继续向着仿佛通往深渊的隧道而去。
“我们要走向何处?告诉我!”萨姆不在乎燃烧的怪物余烬,也不在乎身后聚拢的一群死魂灵,他伸出同样被黑焰裹挟的骷髅右手想要抓住前方引路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孩子,但他无论怎么做都根本无法靠近那孩子分毫,就仿佛那孩子是一个无法触及的梦。
这一次,回答萨姆的是嗡鸣般的祈祷,还有海浪翻滚的涛声。灰白色的岛屿在怪物燃烧的灰烬中画卷般展开,耸立的七根立柱之下,一群穿着破烂布袍的祭司们举着火把环绕在一个石头祭台上。
一个男人被绑在上面,他兀自扭动着身体,惊恐的双眼不断的颤动着,而那男人的身上则纹满了古怪的血色符文,他毫无疑问就是选定的祭品。
“够了!你们不能继续背弃真正的信仰!你们所追寻的力量曾经覆灭了一整个古老的文明!难道你们居然蠢到再一次的毁灭世界吗?”一个留着长胡子、额头有着血掌印的僧侣引领着另一批追随者走进了萨满鲜血和腐肉的祭祀场,他手捧着一根多瘤的灰暗短棍,那棍子的顶端雕刻成莲花的模样,他义正言辞地痛斥着仿佛同胞般的祭司们,“希伯利尔的萨满交与我们维力能的奥秘并不是让你们走向混沌和黑暗!你们所听到的都是奥古·桀哈的低语!它们蛊惑着你们!令你们走向疯狂!”
那群手染鲜血的祭司们转过身来,他们那狂热的眼睛里尽是杀戮和黑暗,他们笑了起来,他们走向那些僧侣。
萨姆看到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理性败给了疯狂。因为那些僧侣不忍伤害这些愚昧之人,他们希望这些蠢徒可以回心转意,重新拥抱光明与人性。最终,两个为首的僧侣被抓住了,他们被绑在了石柱之上,那些疯狂的祭司们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了祭台上的男人,又开始逼迫着两名僧侣转而向着混沌祭拜。
“不……”萨姆攥紧了燃烧着黑焰的拳头,但他无法干涉这段历史。
萨姆只能看着那两名祭司被残忍的蹂躏折磨,直至其中一个在恐惧和痛苦中背弃了原本的誓言,他被疯狂的祭司们释放了,而另一个则被肢解并剖开肚腹献祭给了混沌。
“你看到了……”那被剜去双眼、惨不忍睹的僧侣头颅发出空洞的回响,那声音就像是从海螺内历经无数个世纪重新出现。
萨姆凝视着那颗落于血泊内的头颅,他看着那宁死不屈的僧侣。
“现在,你知道了希伯利尔曾经的辉煌和衰落。黄金人类并非死于奥古·桀哈的入侵,正好相反,希伯利尔人曾击败混沌,但黑暗降临,赫卡特蛊惑了所有人,混沌就此席卷每一座城市。人们选择背弃原本的信仰,他们走向疯狂,走向黑暗,他们自己毁掉了强大的文明。而幸存的希伯利尔人将维力能的奥秘传给了我们,我们与导师们携手第二次击败了奥古·桀哈的入侵。”那头颅继续说道,“然后,希伯利尔人选择离开地球,他们不再相信人性,他们选择带着所有的奥秘和追随者去往超空间之上的西伯贝鲁,他们将在那里继续观察并封印奥古·桀哈……然而,混沌依然根植人心,我们鼓足勇气留下之人想要劝说人们远离黑暗和混沌,但没人愿意改变,他们永远追赶着毁灭。”
萨姆沉默了,因为他如今便是黑焰的化身,他并非维力能的追随者,他拥抱着黑暗,他所掌控的力量与光明相悖。
“他不过是一个蠢徒而已……”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萨姆那被黑焰包裹的骷髅头转向残肢断臂间的一颗巫术头骨,那黑色的头骨上纹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而那头骨的两个眼窝内分别钻出了黑色的蛇头。
那声音正是来自于那巫术头骨之中。
“黑暗并非敌人,黑暗是缔造一切的起源,亦如古埃及神话中的努恩,那创世的深渊,那无尽的原初之水。”眼窝内钻出双头蛇的巫术头骨继续幽幽地说道,“阿图姆诞生于努恩之下,亦如光明诞生于黑暗之中……混沌不过是黑暗的先锋,它带来轮回与新生,而你真正的敌人则是夺取了混沌的小丑,一个藏于疯狂之下的渺小灵魂。而那个灵魂也不过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倒影和借口,他诞生于文明的谎言,而他如今妄图成为阻止黑暗降临的新王。”
“你是谁?”萨姆走向那颗巫术头骨,但金色的光芒却遮蔽了鲜血、碎肉和古老的遗迹。
那颗僧侣的头颅于此时突然向内塌缩,他残存的面容尽皆碎裂,从那扭曲的血肉之下则诞生了一个仿佛长着蝉翼的纯白蛙卵。金色的光芒正从那无比神圣的蛙卵之内散发并扩散,它们瞬间吞没了整座岛屿,将一切疯狂的祭司们毁灭殆尽。
随即,萨姆跟着轰隆作响的爆炸沉入漆黑的海底,他终于知道了他所看到的正是亚特兰蒂斯最后的覆灭。
也是古老的人类超文明最后丰碑的覆灭之时。
而那颗长着蝉翼的蛙卵飘了过来,它无比璀璨,而且穿过了历史的迷雾,甚至不会被萨姆手指上的黑焰所侵蚀。
“这……太不可思议了……”萨姆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在深邃的黑暗海洋之下捧起了那颗诡异却又神圣的蛙卵。
……看到了吗……孩子……你捧住的便是旧时代的火种……而你所触及的便是新时代的航标……萨姆·温彻斯特……黑暗将为你指引回家的航程……她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不要抗拒你所得到的力量……不要继续否认你的命运……
萨姆转过头来,他在深海之中搜寻着声音的来源,他最终看到了站在那白色石子铺就得虚空之路上的戴面具孩童,烛焰依旧燃烧着,而在那孩子身后,一个穿着僧侣布袍、留着八撇胡的男人正凝望着萨姆。
那个男人的胸前佩戴着金色的双头蛇骷髅雕饰。
就在这一刻,萨姆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数次轮回的过往记忆,他呢喃出男人的名号,“马丁·吉尔弗莱德,满男·萨……briadach……”
……去吧……听从深渊的召唤……听从大海的涛声……生与灭就握在你的手中……
伴随着briadach那空灵的声音,萨姆手中的那颗蛙卵散发的光晕更加朦胧炽烈。
而深渊之下,无数追随的幽魂显现出了淡蓝色的光芒。
萨姆终于知道了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他该如何抵达终点。
“火焰不是我的敌人……”萨姆呢喃着,“火焰是我的一部分……”
在这一刻,萨姆黑色眼窝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如同花瓣般缓慢蠕动张开的蛙卵薄膜,他的目光也由此穿过了那擎着烛台的孩童佩戴的多眼面具,他听到了心脏强有力跳动的声音,他看到了在黑暗之中蹿动的另一点火苗。
一个女人的声音跟随着萨姆的呢喃一同复述着,“火焰属于我!”
在萨姆熊熊燃烧着黑暗的空洞眼窝内,那个披散着红发的女人睁开了炽热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