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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货单越来越多,工人们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点,宵夜费仍就没有涨,食伙方面不仅没有什么好转,菜油却越来越少,大家常常不到吃饭时间就饿得肚子“咕咕”叫,背后骂娘的员工越来越多,大家不满的情绪都在积蓄着,似乎一触即发。
今儿一看公告栏,上面张贴着:“通告:从八月份开始,员工全部实行计件核算工资,兹因本厂属于初次改革,若出现失误,敬请谅解。”这张公告的签名处写着马萍的名字。
下班的员工聚在公告栏七嘴八舌起来,有人说:“我来了一年多,还没有给我涨工资,这份儿又要计价,谁知是什么样子呢?冲她这么小气,肯定对我们不利。”
也有人说:“你看看她,穿金戴银,妈的,我们的菜现在越来越差,油也越来越少……”
又有人小声地说:“她这么坏,生的小孩没有**……”
围在一起的员工立刻哄堂大笑,有人捏着嗓子高喊:“吃饭了,不看了,妈的……不想干给老子立刻走人。”围观的员工一听这话,笑得更厉害,因为“不想干给老子走人”是周董的口头禅,这员工学得惟妙惟肖,十足周董的腔调。
饭堂的晚饭,照例还是有清水白菜,别有一大盆子是土豆和切得又细又小的肉沫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肉,大家端着菜碗在小声咕噜中排好队分好了菜,陆继找位置坐下,有个员工吃着吃着,把白菜全用筷子拨在长长的条桌上,他有点情绪激动,高声喊道:“这是人吃吗?简直像猪食,一点油都没有,你们赚那么多钱干吗?买棺材呀?”
正在清理菜盆的大厨老任一听这话,立刻走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一个勺子,涨红着脸骂道:“他妈的,你讲话干净点,菜钱一直没有变,你们一个人一天就三元钱,柴米油盐全都包括,你还当好多钱呀?你有本事,你到菜市去买菜,现在什么都涨价,给你吃饱就行了……”
谁知这名员工一下子把一碗饭全倒扣在桌上,白花花的饭粒堆成山状,他站了起来,指着大厨说:“你看看你,长得油头粉面,这钱不是你贪污了还是谁拿去了?喝我们的血呀!”
员工们大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劲头,有人还幸灾乐祸的笑,有的人还继续囫囵吞枣地往下咽着。隔着玻璃窗,李忠厚见外面跟闹哄哄的,仔细一看是成品课的一名员工,正是他的手下,便端着饭碗走了出去,他们干部的菜比员工多一个,加上又是小炒,所以上下调剂倒是不怎么明显。
“你把话说清楚点,你说谁喝血?”老任又白又胖的脸上油光发亮,到底是油水还是汗水分不清,由于激动和愤怒,脸色发青,他把勺子“咣当”一声丢在铁皮包着的桌子,伸手一拉员工:“咱出来吵,有种到院子里吵,这地方小,老子不信怕了你,你说谁喝血了?”
“算了,算了,老任,他小孩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们知道你也不容易……”李忠厚伸出一只手拍拍大厨老任的肩,他另一只手仍端着碗。
老任立刻把脸对着李忠厚,余怒末消,向李忠厚诉苦道:“李主管,你不知道,现在伙食越来越难做了,我两头不是人,这样下去,老子也不想干了……”
李忠厚回头又对员工说:“不管好吃不好吃,你不能把饭菜倒在桌子上,你们可以写意见我交上去,看看厂里如何处理?”
李忠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这些员工真的写了意见,大大小小的纸条有八十来张全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大家都没有签名,他随便翻看了一下,所有的意见可以归纳以下几点:
1:希望每个月发了工资后给一天休息;希望加班费由1:1.1的比例调到跟别厂一样的1:1.3
2:希望菜油给厚点,干活好有力气。
3:希望涨一次工资,就是计件也要把原有的工资上上调一些,不能老是不动。
4:宵夜费别的厂都是三元,希望在两元的基础上调到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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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这些意见条,李忠厚不知交给谁,先交给徐经理吧,马萍不知会不会认为他是故意让她难堪;交给马萍吧,可是徐经理是管生产的而且是他师父,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他们办公室都分成两派,各自心照不宣而已,彼此较劲,难为倒是这些手下,夹缝里求生存。
正在李忠厚左右为难不知把这些意见条先交给谁时,徐经理却从二楼办公室直接下到一楼办公室来了,他很久没有起这么早过,破天荒8点多一点就来工厂了,李忠厚感觉有些奇怪,他站起来:“早呀,经理,今儿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一会儿要到香港,到上面来拿证件,出租车马上到……怎么不见小顾呢?涂装部去了?”徐经理今儿穿戴得很整齐,白色的上衣点缀了许多青蓝色的花,下面一件蓝色的休闲裤,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
“他到涂装部上药水去了。”
当徐经理看到李忠厚面前堆满了一大堆纸条,他抓过到手里看了几张,嘴角露出微笑:“我说过吧,这个女人就会折腾,也不知她要抠些什么,就是工厂将来是她的,更要好好对员工呀,她就不明白员工是企业的核心,没有员工诚心给你干活,就会影响质量……”
大门外有汽车喇叭“嘟……嘟”接连响了两下,紧接着门卫又拿着对讲机站到办公室门口,徐经理手一举:“车来了,我得赶紧走……你想要点什么不?”
“不用啦,你赶紧过去吧。”
徐经理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又回头喊了一句:“条子交给她,看她怎么处理?她的烂摊子我索性不闻不问了。”
李忠厚冲着他点点头,九点多钟,马萍过来上班了,她正准备上楼,正在伸头探望的李忠厚便叫住了她:“马经理,你进我办公室来一下!”
马萍挺着个大肚子,踩着八字步,有点气饱膨胀的感觉,孩子这两天正堵在她的心口旁,很不老实地老是踢她;她满面春风地走进他的办公室,站到李忠厚的面前,笑着问:“什么事?小李。”
“你看这些……”李忠厚用手拍了拍面前一堆小纸条:“早上我一开门,员工就捧了一堆意见放在这里,你看看吧。”
马萍伸手看了几张,有些生气,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语气僵硬地说道:“这些人,就是恶搞,炒掉几个带头的吧,现在招工这么好招,杀一儆百!”
李忠厚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说炒人,他眼里的那个扎着马尾松穿着厂服的纯朴女孩越来越模糊了,他记得她以前含泪说过:“我们的菜老是没有油,有人饿得晕倒在车间……我都瘦了十三斤……”
“马萍,你变了。”他直呼她的名字,语气很温柔,小声地说道:“你还记得以前吗?以前我们都骂过当老板的黑心。”
马萍微微地一呆,自从她跟了周董后,他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最近几个月一直还喊她“经理”,现在他这么直呼其名的一喊,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似乎让人碰了一碰,貌似坚强的一面被他彻底击溃,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他永远是憨憨的一副富泰模样,不钻营不上进自得其乐地活着,在他唯一娱乐的麻将天地里,他总是那么低调和本分。
她含泪道:“你是不是说我变黑心了?”她的手此时正放在肚子上,胎儿在里面有些动弹,她用手小心地解释道:“也许我真的错了,我只不过想为这孩子……”
顾源这时从楼上下来,他“咚咚”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片刻的回忆;李忠厚有些心慌,他大声地说:“马经理,这些意见条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计件也没事,但整体要与以前核对,还要跟其它厂对比。”他的手拍打在纸条上面,脸色却不大自然。
“真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这些人……”她也大声嚷嚷:“真把我气哭了……”语气里多少有点欲盖弥彰地的味道。
走进办公室的顾源一看马萍的眼眶发红,便赔着笑脸道:“经理,怎么啦?计件没事,再商量商量……你怀孕了,不能激动!”
马萍并没有理会顾源,仍装着气愤难平的样子,喝令道:“小李,你把意见条全部拿到会议室,我们再商量一下。”未待李忠厚应声,她神色凝重兀自转身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