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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康明走进了唐宁的办公室。
唐宁正地低头摆弄一个小玩艺儿,看样子象是小孩学习用的复读机,花白的头发下,一对五山眉毛浓得格外显眼。
由于处在不可停顿的装配程序中,他没及时抬头看康明,只随口说了句:“先坐,等我一分钟。”
这一分钟,康明异常紧张,由于看不到唐宁的眼睛,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怎么样,担心着那个一直没等来的批评这时候会暴发出来,现在只不过是在积蓄暴发的能量,所以他小心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唐宁的一举一动。
这一分钟太长了,长得象是过了一小时,可墙上的时钟表明,一分钟实在是没有到。
“自己先倒杯水喝。”唐宁还是没抬头,不过听语气好象不是发怒的腔调。
康明站起来,心情放松了一些,等他从饮水机上将水倒满,又回转身来的时候,发现唐宁已经将那个拆得乱七八糟复读机推到了一边,肯定还没装好,但已经正身坐在棋子上,等着康明回坐。他真是个讲信用的人,说一分钟,还真是一分钟。
“去兴南快两个月了吧,感受怎么样?”唐宁平和的问。
康明刚坐下,又想站起来,但在唐宁的示意下,又坐回到沙发上:“本来早就应该来向你汇报,可是……”
“别可是,你认为你的表现象一个县长吗?”
口气依然是平和的,可康明怎么听也是指责的话,心里又紧张起来:“我是有苦衷的,为了完成你交给的任务,我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唐宁的两道五山眉很有特色,眉毛下的眼睛也很锐利,不用发怒,威严犹在:“你这么做,并不符合我的要求,党和政府的官员,就应该有个官员的样子。我怎么看你也不象是陆涵的徒弟,陆涵就从来没有过你这样的表现。”
“我……”康明真是含冤莫辩,这哪里是他自己的性格啊,要不是为你唐宁那个任务,能活得这么累吗!可怎么向他解释呢?
唐宁有了一点笑意,只是眼睛里有点笑意,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他挥挥手示意康明:“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你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工作的?”
“什么方法?”先问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才能对答如流。
“别装了,到我这里你应该放松一下。我本来不赞成用这种疯疯癫癫的方法去做工作,那有损党和国家的形象,可是,你的工作性质有点特殊,我也只好认可了。告诉我,谁给你支的这一招?”
“陆市长。”康明想先把陆涵放到前面做挡箭牌,真有什么事,自己也能躲着点。
“哼!我就猜到是他。”唐宁一副智珠在胸的样子。
“这也有我自己的意思,他只给了我三个字。”既然你默认这种做法,大约批评是不会有了,至少不会很严厉,康明如实地回答。
“哪三个字?”
“疯,混,傻。”康明有点担心地看着唐宁,生怕这三个字一出口,就会挨批评,所以说的时候,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低。
“哈哈哈哈!”唐宁被康明的表情逗乐了,其实他笑起来很和蔼,完全不是那个令人生威的样子:“这个小陆,怎么给人支这种损招?不过不管他,效果怎么样?你到我这里来,一定是有话要说了吧。”
“是,效果不知道好不好,收获有一点……”
于是,康明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得到的情况,和黄国庆的“三分天下”详细地向唐宁作了汇报。
唐宁越听越心忧,眉头越锁越紧,脸上露出了杀气。
“唐书记,你看,是不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康明小心地问。
他不想再搞下去了,再搞下去,兴南就留不下几个人了,这是唐宁不愿意看到了结果,也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他也不想让兴南以恶劣的形象出现在湖西政坛,说不定兴南就是自己未来的第一块大本营,怎么能让兴南以“贪官的摇篮”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呢?
唐宁慢慢地点头说:“嗯,你的成绩很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快。快就好,一快,就有了主动权。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党和国家培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竟然养出了一班白眼狼!尤其是黎卫邦那狗东西,我算是瞎了眼,怎么就让他当了兴南的政!”
见唐宁越说越生气,康明安慰道:“唐书记,您别生气,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思想放开了,人的观念会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出一些败类也是正常的,有些人开始的时候还好,到后来就把不住金钱的诱惑,走上了邪道,那不是您的错。”
听康明这么说,唐宁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小康啊,我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帮我把好这个关,不能再给我丢脸了,兴南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兴南再也经不起折腾实,为了保护你的脸面也是实,这两者是一脉想承的,分不开的哦!兴南一出大问题,也说明你唐宁识人不明,用人不淑,逃脱不了领导责任。
康明应道:“是,唐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让兴南和平过渡。不把兴南的事办好,你把我代字后面的两个字都抹掉!”
唐宁再次点头,说:“嗯,陆涵这小子,别的不说,这眼光还算不错。”
康明没挨批评,还得到了唐宁的表扬,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唐书记,您教导出来的人,肯定错不到哪里去,这给也我有很大的压力,我被你们用鞭子赶着,不跑正路也不行啊!”
唐宁再次被康明逗乐了,他用手指着康明说:“你这个小鬼头,比陆涵还鬼!给我说说,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想修一条路。”
“修路?”唐宁不解地看着康明。
“对,修一条发财的路,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唐宁想了想:“你是说,在大溪修那条村级公路?修路是为了收税,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但不一定很奏效。大溪那一带是让你把住了,其他地方呢?”
康明说:“唐书记,立新的那条路,只不过是敲山震虎的铜锣,如果该来投案自首的人还不来,那我就只好布下天罗地网了。”
唐宁眼睛一亮:“你是说,卡住交通要道,让他们插翅难飞?”
“对!兴南有三个公路收费站,是走出兴南的必经之路,除非他们用直升飞机搞运输。”
“要是他们不中你的道,全面停产呢?”
康明很有把住地说:“不会,但凡掉到钱眼里的人,是收不住贪婪之心的,眼睛透过孔方兄去看世界,只会是一片模糊,何况现在的我也不是一个清官,他们会用金钱来开路。”
唐宁生气道:“你怎么能这么干?那你以后如何能在兴南开展工作?”
听了唐宁的话,康明心里很受用,“以后如何能在兴南开展工作”给了他一个信号,唐宁准备将兴南交给他了,至少现在有了这份心,康明感到离县长转正的日子不远了。
所以,他满怀信心地说:“不怕,我相信兴南人的觉悟不比我低下,他们终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再说,为了把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好,为了兴南经济走上正轨,我个人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
唐宁赞许地向康明点点头,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对康明点头了,他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县长在一天里有过这么多的赞许。当初康明上任的时候,他是忧心忡忡地在窗口边看着康明离开文沧市委的,才两个月过去,这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子给他带来了他想要得到的情况,这使得他对康明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唐宁对康明的直接了解,算起来是从他去上任的时候开始的,而这两个月线人带来的情况,虽然没有康明说的那么详细,但基本情况是一至的。两者一对比,他对康明的认识就越来越清晰,这使他很高兴,在快要退休的时候,能遇到一个与陆涵一样有政治前途的苗子,他感到很有成就感。
唐宁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对康明说:“小康啊,本来我打算将这封信转给你,既然你自己来了,那就直接对你说吧。你的这种做法我并不赞同,但现在看来,效果出奇地好,那就再走一段吧。但你给我记住,收网的时候,一定要拿出共产党人的气派出来,给世人一个崭新的面貌。”
康明点头。
“头别点得那么快,你与陆涵相比,他是正气过足,而你是邪气有余,不要跟我解释什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指的不是那个。你比陆涵混得活,按照严格的要求来说,你达不到清正廉明境界,离真正的共产党员的标准还有很远的距离。不过,新时期新形势下,我没有苛刻地要求你,不过,你一定要给我保证不出问题,不管是哪个方面,都要做到适可而止!”
康明再次点头。
“怎么?不敢回答我!”唐宁的眼光又变得严厉起来。
“一定做到!”康明一声大喊,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好!收网的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候,先告诉我计划再行动,并保持密切联系。现在,你将这些情况向韩市长作个汇报,争取他的支持,工作起来就顺利得多。去吧!”
“要不要作全面汇报?”康明可不想对韩庭玉和盘托出。
“当然要,比对我说的还要仔细,他对你已经有了误解,你要打动他的心,才能获得他的支持。”
“行!那我走了。”
“嗯。”
唐宁送康明出门,又去摆弄他孙子的那个复读机。
这一次康明的出征,他心里踏实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