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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湖”拦截住真鹿一会儿之后，像失去支撑的斗篷一样垮在地上，然后仿佛一条游得极快的蛇，追向在前方一马当先的刘泽灵。此时刘泽灵身旁跟着另一个黑色液态球体，向真瞳瞳的方向风驰电掣。
在湖面涌起的惊涛骇浪撕裂真瞳瞳之前的千钧一发间，“往生湖”仿佛一卷飞速展开的卷轴，把她连同周围的鱼群包裹起来。她的周围立刻被隔绝出一方理想乡，风平浪静。
而外面的天崩地裂还在继续，湖面和大地同时被撕开，真鹿的记忆又掉进他和朱天意看电影那一晚，相同的崩溃再一次出现了。
那一晚朱天意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又知道些什么？
真鹿转过头望向她，她闭着眼睛躺在卫天天怀里，一脸平静，像放在玻璃盒子里的精致小人，在世界末日的时候，依旧给孩子们编织着白日梦想。
这时湖面被彻底劈开了，翠绿色的鳞光像火山口喷薄而出的熔岩浆水，晕染侵占了半壁天空，一条巨龙在逆流的瀑布般飞溅的水花中翻出来，仿佛一头跃出海面的鲸。
真鹿的瞳孔目睹这一刻时犹如被沸水浇灌，在剧痛中热胀冷缩。他看到了一条晶绿色的龙。卫天天曾经跟他说峡谷里有两条龙，一条墨绿色，一条晶绿色。
这回真鹿终于看见了。
它大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它起码还有一半多的身体像冰岛下面的巨大山体一样藏在海水里，曾经光是它所散发的气息，就能够让哪吒恐惧。
他终于见识到了，他明白哪吒了恐惧的原因，他的精神开始瑟瑟发抖。
“好害怕！好害怕！好想逃走！”
哪吒说：“不管你妹妹了吗？”
真鹿愣了一下。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离开这儿是个正确的选择。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也没有自信全身而退。”
当逃跑的决定被支持，真鹿反而手足无措。抛下妹妹不管，这个想法怎么也没法名正言顺地在脑海里安营扎寨。但恐惧化成的小人不断在他耳边吹风，逃走吧，逃走吧，你想要逃走。小人说的没错，他想逃走。
在这一瞬间，真鹿突然理解了人类所有的卑劣。所有向这个世界卑躬屈膝的大人，一定都在少年的最后一秒时，遇到了这样压倒一切的情感冲击。于是他们放弃梦想，放弃尊严，放弃自由，放弃改变世界，放弃爱，他们成为流干热血、麻木不仁的大人。
成为被所有少年唾弃的大人。
如果真鹿转身离开，他的少年将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不能逃！”
真鹿抬起头，看到刘泽灵的背影劈开飓风，踩在悬浮在空中的“往生湖”上，他迎风而立，面对着庞然巨大的晶绿色巨龙。
“不能逃！”
哪吒活动身体筋骨：“但你还在害怕。”
“对，好害怕，快尿裤子了，屎也要出来了。”真鹿一口一口咽口水，“所以在行动之前，我们先思考一下怎么救瞳瞳，生拉硬拽肯定不行。”
“姐姐有办法。”卫天天突然像踩着看不见楼梯一样，抱着朱天意一步步走到真鹿身边。
“老大没事吧？”
卫天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一只手捋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直勾勾看着刘泽灵和那头龙：“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什么造成的吗？”
真鹿眯起眼睛，望着海面上的庞然大物：“不是这东西吗？”
“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仔细听。”
真鹿耳朵竖得像天线，周围肆虐的风能把一切都撕碎，但他的听觉和视力一样，也有了显著的提升，在屏气凝神一会儿之后，他听到了。
——歌声？
真鹿听到像被丝线串联起来的歌声风雨飘摇，这歌声很熟悉，他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是龙语。
刘泽灵和那头龙正在用龙语对话。
“他们在说什么？”
“流石。”
——！？
“什么？”
“流石。”卫天天说，“我曾经在学校后山跟你们说过的，刻录着能够发动不可思议现象龙语的人造金属。那头龙就是来找这东西的。”
真鹿觉得无数信息纷至沓来，他在层层叠叠之间，找到了这片森林谜团的突破口。
沙滩上那串脚印，就是这条晶绿色龙以人类的形态留下的，他来到这片沙滩的目的是寻找流石。
“他们还说了什么？”
“现在流石已经确定在这片草地下了，但如果直接拿走流石，你妹妹的精神就会永远被污染。”
“什么！？”
“刘泽灵正在劝阻他，但我猜测最终结果……”
卫天天话还没说完，巨龙突然扬起爪子，仿佛倒塌下来的山体，拍向刘泽灵。“往生湖”瞬间在刘泽灵左侧张开，仿佛一块黑色的帆布，拦截住雷霆万钧而来的爪子。霎时，天空中仿佛裂开一道闪电，黑色的帆布粉碎成四下激射的黑珠。
刘泽灵身体电光火石，暴走般飞掠而起，躲过了龙爪的攻击范围。与此同时，他五指虚空一抓，漫天飞舞的黑色水珠仿佛在在一瞬间受到了某种古老的召唤，在海天之间一滞，旋即化身为一群被惊起的乌鸦，贴着水面向刘泽灵前方飞去。当它们飞过，为湖面留下一片漫长的壮观，也为刘泽灵身前带来一座漆黑的巨剑。
“往生湖”汇聚成一座十字刃巨剑，每道刃上都刺出密密麻麻的倒钩，仿佛水底尖锐的砾石。巨剑的尽头，是一簇仿佛绽放的莲一般的匕首，妖冶而冷酷。
“既然你一定要打，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刘泽灵灿烂的发丝在疾风中飞扬，“冲击吧，湖中剑！”
刘泽灵身前的空气仿佛裂开了一张蜘蛛网，下一个瞬间，庞大的湖中剑向巨龙轰炸出去。
晶绿色巨龙微张着嘴，一段诡谲的龙语穿过排列着仿佛刀枪剑戟的锯齿，飘散在苍穹中。在龙语出现的同时，巨龙的身前撕开了一个风眼，月光和潮汐变得缭乱，汹涌的风暴像从另一个世界通过这个眼倒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