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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材室的铁门已经从里面完全锁起来了,遮光窗帘严严实实拉起来,这儿固若金汤。
器材室的中央收拾出来一块空地,空地的最前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张旧木椅子,最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坐着马尾女孩,手里摆弄一根电击棒。她旁边坐着曾在夕阳下吻过真鹿的女孩,钟洁。她把长长的头发扎起来,常年埋在阴影里的脸没遮没掩地露出来,脸上打了粉底,皮肤上的瑕疵全部被覆盖起来,出现了鸡蛋般的洁白无瑕。眼睛上画了眼线,还涂上桃粉色的眼影和口红,前所未有的漂亮。
马尾女孩的“骑士们”排成一排站在她们身后,正对着被捆在椅子上的周编。周编嘴上绑着毛巾。
曲町站在周编身边,她想给他松绑,但身后两个男生盯着她,动不了手。她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你们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马尾女孩抛起电击棒,仰着头看它转着圈扶摇直上,到达最高点后又转着圈往下坠,回到她手中:“知道电击棒吗?只要按下电击开关,就能产生强烈的电能冲击,让人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曲町同学,用这东西戳人,你觉得过分吗?”
曲町眯着眼睛,眼前这个人早上就已经找过她一次麻烦,不知道现在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马尾女孩自问自答:“我觉得不过分,因为还有更过分的事。”马尾女孩撇过头,问身边一个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平头小男生,“小林,你说是不是?还有更过分的事。”
叫小林的男生半低着头,点点头:“很过分。”
马尾女孩望向曲町:“知道更过分的事情是什么吗?”
曲町想摸口袋,但发现这会儿穿了裙子,就把摸口袋的手伸向马尾女孩:“有没有手机和耳机,我要听歌。”
马尾女孩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周编,跟神话电视剧里造型浮夸的女妖精一样,周编一看到她走近,激动地冲她“呜呜”直叫,她用侧颜对曲町说:“现在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过分。”旋即立即把话锋刺向周编,“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不公平,是就点点头。”
周编眼里的愤怒足以把眼前这个女孩给炖了,幸好他还幸存点理智,在怒吼了半分钟后,终于点点头。
“只要你完成我说的一件事,我就跟你单挑。”马尾女孩说,“放心,不是让你为难的事,很简单。答应就点点头”
周编怒目圆睁,盯着眼前这个瘦成干的女孩,头发干枯发黄,她哪来勇气说这种话。周编虽然胖,运动能力也很糟糕,但只需要一拳,就能把她打得站不起来。
“再问你一遍,答不答应!”马尾女孩声音冰冷得能掉出冰刀来,“倒数三个数,不点头就拉到!3、2……”
周编脑袋里飘起一成语,虎落平原被犬欺,当时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几个字时他没在意,现在仿佛报复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身上实现了。现实更悲惨,他以为兄弟大过天的两个小跟班,在他立于众矢之的后,就做鸟兽散了。
最终他孤注一掷,面对来势汹汹的复仇大军,故事里的英雄传奇没发生,他沦落到了这里。
这时他还能在乎些什么呢?
马尾女孩继续报数:“1!好了,既然……”
周编使劲点头。
冷不丁这么配合,马尾女孩反倒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好,待会我会用手指弹你的眼睛,只要你能不眨眼睛,我就跟你单挑。”
——什么!?
不仅是周编,连曲町都楞了一下。但马尾女孩的骑士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好像有一台期待已久的戏正在拉开幕布,灯光慢慢渗出来。曲町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觉得心里发毛。
马尾女孩伸出右手,捏起食指和拇指,靠近周编的眼睛:“那我开始了。”
周编沉默。
马尾女孩的手指像一只柔软的小鸟,试飞般弹向周编睁得大大的眼睛,他不能闭眼,他要经受住考验,他要离开这儿。
他把眼睛睁到极限。
他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即便眼睛就此瞎了,他也不能闭眼。
但他输给了条件反射。
在手指即将弹射至眼睛时,他闭上了眼睛。马尾女孩的手指弹在周编的眼皮上。
“诶呀,功亏一篑,我们再来!”马尾女孩重新准备,蓄势待发。
曲町心底一寒,身体跟掉进了冰窟窿,混合着冰渣的水无孔不入地压过来,从末梢神经侵入四肢百骸。她终于知道马尾女孩要做什么、“骑士们”为什么笑了,她终于知道所谓的“过分”是什么了。
羞辱,对精神的彻底摧毁。
这就是周编曾经对他们做的事情,用暴力打压他们,然后羞辱他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内核,就是一场重压下的羞辱。他们仿佛身处枯井,周编在井口一瓢一瓢地倒水,直到把他们溺死。
现在井口的人和井底的人互换了。
周编睁大眼睛,盯着马尾女孩弹过来的手指,在千钧一发间,眼睛还是不争气地闭上了。马尾女孩露出遗憾地表情,说“再来”,周编瞪着眼睛点点头。
曲町的心越来越森寒。
——被驯服了。桀骜不驯的周编被完全驯服了。
曲町站得僵硬笔直,侧眼瞥着马尾女孩一次次弹向周编的眼睛,乐此不疲。周围的“骑士们”齐刷刷地扬起嘴角,兴致勃勃。只有一个明艳的女孩面无表情,像一座冰山一样昂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却仿佛跟这一切都无关,她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星球,卫星行星全部围着她转。
如果真鹿看到钟洁这个样子,绝对会大吃一惊。当初在夕阳下头发干枯的女孩,在这一刻美得耀眼。
马尾女孩飞速律动的手指在钟洁眼里变成了走马灯,钟洁终于冷着脸站起来,走到周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向努力睁开眼睛的周编:
“周编,我今天还丑吗?”
周编瞪着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马尾女孩的手指上,钟洁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他楞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间,他洞察时局的本性让他有着更务实的想法,还差一点点就能达到她的要求,就能离开这儿了。想法落下的同时,他又专注于马尾女孩的手指上,瞪大眼睛,不动如山。
钟洁继续自顾自地说话:“当初你让我去烧鸟笼,去砸玻璃,开不开心?肯定很开心,就像现在我也很开心一样。”
曲町特看不顺眼落井下石,复仇什么她挺理解的,她认为面对伤害只有使用两种策略才能心安,毫无保留地原谅,或者最彻底地复仇。
她喜欢复仇。
但只喜欢单刀直入的复仇,而非这种钝刀杀驴般的折磨。
“不过周编,之前你们三个人一起打我时那么团结,现在他们人呢?”钟洁高高在上,君临而下,“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是吧。我本来是要找你们三个一起复仇的,但最后决定只找你,就想看看他们的反应,这就是你那俩朋友,我帮你扒了他们的衣服扒了他们的皮囊,让你看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样,开不开心?”
周编瞪大眼睛盯着马尾女孩,脖子僵了一下,像硬纸板,整个一空壳子。但他依旧沉默着。
曲町多少知道周编的劣迹斑斑,但他现在像一只猴子,鞭子和香蕉同时招呼上来,顶着满脸的奉承承受羞辱,曲町看得受不了了,冲着钟洁吼:“差不多够了,再搞下去他就要废了。”
“我就是要让他废掉!”钟洁漂亮无暇的面具在怒吼之下破碎了,“少给我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懂什么!”
没有承受过同样痛苦的人,又岂能立足于他人支离破碎的内心。曲町自己也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根的野草。
“我是不懂,我同样不懂的是,你们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既然来了,我就要胡来!”
“找你看我们替段小楼报仇,周编杀了你亲爱的小楼,这场对他的盛大葬送,你作为段小楼的挚爱,当然要亲眼见证。”
曲町皱着眉头:“小楼不是被杀死的,没人能杀他。他是被自己给蠢死的。”
钟洁面无表情,不在说话。而这时马尾女孩也终于停下来,皱着眉头:“看来还是不行啊,你做不到。”
周编看着马尾女孩,使劲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在说:“再试一次,我可以!我可以!”
“这件事确实有难度,这样吧,我们做另一件事,更简单,你只要坐着就行,听我们说话,我们问你是不是你就点头,等我们说完,你就可以走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周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曲町吃惊地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她知道这个人已经坏掉了。
马尾女孩直起身子转身走回椅子,钟洁烦躁地说了句脏话,也准备回去,铁门却被踹了一脚,巨响在设备室里回荡三圈。
马尾女孩和钟洁对视一眼,同时望向设备室北边的角落,曲町跟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阴影中像藏了个人,但看不真切。
刚才的一脚仿佛进击的号角,紧随其后的是狂风暴雨的踢门声。
“谁啊!”马尾女孩吼了一声,然后去开门。她身后站着骑士团,一无所惧。
密集的踢门声中响起了怒吼:“周编,你在里面吗?我罗乔,在里面支一声!”
“对呀,快说话。”叶尚凉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外面好热,皮肤都要晒坏了,快开门。”
周编全身巨震,仿佛干枯了多年的礁石,突然被海水冲击,在漫长的日升月落之后,一群海鸥张开翅膀短促飞过,离开后留下久违的海面和永恒的壮观。
这两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