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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英雄的记忆
冬天的庭院里，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默然不语。
院子门口，另一个头发短，模样稚嫩的小男孩，看起来人傻傻的，在探头探脑。
发现墙角一脸自闭的眼镜小男孩后，他摸了摸后脑勺，跑过去好奇地问：“来桧，你怎么自闭了？”
眼镜小男孩抬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他。
短发男孩恍然大悟：“是不是你这次理论课成绩太差又被你爹打了？”
眼睛男孩不说话了。
“嗨呀，别慌嘛。”短发男孩貌似有点缺心眼，大大咧咧道，“考试没考好很正常的嘛，又不是没考好伱就当不了决斗者了。”
“不是吗？”年幼的来桧开口问道，“秦天你次次都是第一，肯定能当上决斗王啊。”
年幼的秦天臭屁地点点头，两个初中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前者才反应过来猛地摇头：“不对不对。”
他卡壳了一会儿，似乎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沉思片刻后，眼中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的才能不够啦。”
正在嗑瓜子的周游双手一下子僵住，双眼瞪得老大。
我靠，原来秦天你小子才是万恶之源！
初中生来桧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才能？”
“对啊，决斗者有决斗的才能，厨子有烧饭的才能，我爹就经常说我这么挑食长大了肯定烧菜很难吃。”秦天煞有介事道，“成绩差说明你没有什么决斗才能嘛，以后就当个普通决斗者，我来带你吃香喝辣。”
“才能……才能……”来桧呢喃着这句话，“我没有才能……”
“肯定是遗传的！都怪你那个英雄老爹！你看刚搬来的阿莹就和她爹一样厉害。”秦天义正词严道，“你不是很喜欢那张什么英雄凤什么人嘛。走，我带你和他当面对峙！”
然后两人在晚上被各自的父母拿皮带抽了一小时的手心。
周游双：……
这么一想，这时间也就是两个小毛孩子，秦天更是熊的一比，全然看不出他如今那般成熟开朗的模样。
“知道我为什么教训你吗？”来桧的父亲手里拿着皮带严肃地问道。
“我成绩太差了。”
父亲摇摇头。
“我……没有决斗的才能。”
父亲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是的。”
他说道：“我生气的不是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或者面临着如此的现实情况。
“而是你此刻那副快要放弃的动摇的表情。”
他取出卡牌，凤凰人矫健的身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你要记住。
“英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
时间流逝，很快初中生来桧通过中考步入高中，由于家庭背景加之自身努力的原因，他和成绩优异的秦天，以及另一名同一家属院里的小女孩去到了同一所决斗学校。
他的成绩比初中好些，排在中游，秦天则是一如既往的名列前茅。
“年级前百？”年纪上来了，眼角的皱纹愈加明显的父亲别过头去咳嗽了一下，“厉害啊来桧。”
“你想要凤凰人吧，这么喜欢他？”他看着桌角上的卡牌笑起来，“等你考上决斗学院的本科，我们不用操心你了，就给你吧。”
简短的交谈后，来桧回到自己的房间。
父亲又咳嗽了一声，在一旁温婉的女性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我们一定要去吗？”
“这是决斗者的宿命。”他低声道，“哪怕我们的实力排不上号，也不得不去。计教授也一样，他也做好了准备。”
“那桧桧——”
“他到时候应该上大学了，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道，“我拜托一下钱叔和秦嫂。”
母亲仍旧有些担心，她看向窗外璀璨的繁星，喃喃道：“埃及的不正常波动……希望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没事，回来以后，我就把我的卡组给他，也差不多要转岗退休了。”男子温柔地拂过妻子的长发，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套卡组。
“明明，现在的英雄已经没有这么多年以前那么强了。”
“他太崇拜你了。”母亲倒是清楚，“你俩都一个德性，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放下。”
“那是。”父亲揉了揉妻子的头，亲了她一口，“我也不会放下你。”
场景变换。
半人半魔的来桧面无表情。
周游双微微皱眉，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来桧的父母刚刚提到了“埃及”？
根据时间线来看，埃及灾难发生在七年前，来桧和秦天成为决斗王则是在五年前，此时他们已从大学毕业。
也就是说，这一对话的时间点发生在至少十年前，两名年轻决斗王尚在高中就读的时期。
那个时候，人类就对埃及有了警惕吗？还是说埃及发生了什么足以让协会关注的变化？
秘境的诞生毫无逻辑可言，人们能纪录到的，仅有伴随其诞生而产生的某种特殊的能量或信号。
多数秘境从诞生到扩张也是有时间的，一般协会就是通过这个时间争取疏散，派遣决斗者等等。
确实，据周游双搜索得到的信息来看，埃及灾难中，普通人的伤亡并不算大，和决斗者死亡的数量相形见绌，后者才是真正的惨烈。
如果是提前数年就发现异常的话，那确实也有时间拯救多数人类。
空间陡然开始扭曲，接下来将要呈现的画面开始如同接触不良的电器一般闪烁。周游双微微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只能从其中不停闪过的一些片段，判断出这些记忆存在的场所是一片黄沙漫天的场景。
埃及？
不，在周游双瞥见了决斗盘、决斗等等闪过的画面后，他可以判断出，这些看不清楚的记忆正是纪录了埃及秘境的信息，但由于未知的原因被掩盖？
黄沙、前行的决斗者们、尸体、尸体、妻子的尸体。
从天而降的光炮、巨大的飞狮兽、金字塔、损坏的决斗盘、一闪而逝的神官身影、以及最后在大殿深处，缓缓睁开双眼的凤凰雕像。
两名重伤人类的身影站立于惶惶的橙红光焰之中，迎接着苏醒神明投来的，冷酷无情的审判目光，各自缓缓握住了卡牌。
画面消失。
周游双瞪大了眼。
你慢点啊草，我还没看清，信息量这么大你好意思整花屏！？
接着漆黑的空间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协会人员捧着一个盒子，在他面前的是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很多书的来桧。
后者紧紧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这个盒子，手上的书本因放空而骤然摔落。
当其颤抖的双手打开盒子时，看到里面是一幅卡组。
他父亲的英雄卡牌。
黑暗的另一侧，来桧依然面无表情。
周游双收回目光，不免叹息一声。
果然是父母都牺牲在埃及超大秘境内了。
以收到遗物此事为起点的话，朝后的很长一段画面，都是来桧带着这副卡组冲击各种秘境的故事。
期间他的朋友秦天听到消息来劝过他，另一位名为阿莹的发小也特地横跨全国南北来找他，但都无法让他动摇。
一夜之间，秘境仿佛成为了他的终极目标，无休止复仇的对象，让自己遍体鳞伤。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的实力都无法通关非小型以外的秘境，父亲的卡组落后于时代，根本无法支撑如今愈发高强度的秘境清扫行动。
最终，在一次扩散到人们聚居地的秘境灾难中，束手无策的他遍体鳞伤地躺在废墟之中，眼神如同死了一般。
意识到自己无法拯救任何人，意识到自己也将如同父母一般死去，并且，这样的死亡毫无意义的他，陡然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如果不能成为英雄，如果不能解决灾难，那么从小到大的人生信条和教育就会如同尘土一样轰然崩塌。
城市的废墟之中，他看着昏沉的天空，划过天际的流星内，拯救人类的黑龙之影发出凯旋的咆哮。
“才能”。
这个名词时隔多年，再度出现于他的心底。
他恍然大悟，才能够理解自己的努力是何等的荒唐。
人类与秘境的历史是决斗者抗争的历史吗？
并不是。
而是没有才能的决斗者如同草芥一般毫无意义地死去的历史。
像他的父母一样，像他一样，像其他牺牲在灾难中的人一样。
没有相应的才能，就无法解决灾难，无法消灭魔物。更遑论复仇了。
人类终究是没有才能的人多，永远会是普通人比决斗者多。因而倘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就会出现人类毫无生存希望的未来。
“成为决斗王的话……成为决斗王的话……就有力量——”赤红的流星消失于天际，他喃喃道，“将所有的魔物驱逐。”
因此，如同呼应着他一般，一道如同来自深渊的声音在废墟中响起。
“你，渴求力量吗？复仇的力量。”
周游双眼神一凝，来了。终于，要在记忆中找到了来桧接触黑暗力量的关键时刻。
漆黑的漩涡凭空生成，从中传来无比不详的气息。
“你是什么？”
“我是邪恶意志的主宰，统领次元的暴君，黯黑领域的魔王，所有阴影的操纵者——
“能为你带来复仇力量的存在。”
“原来如此。”周游双皱眉自语道，“迪亚波罗斯这么早就已经在人类社会布局了吗？”
不过几年前的它嘴这么碎的？真的是那头魔龙吗。
这个漩涡的背后毫无疑问就是那名魔王，与周游双之间，至今结下不少梁子的卡牌精灵。
画面中的秦天已经获得了流星黑龙，而来桧还未成为决斗王，因此时间在七年前到五年前。
这个时候就已经染指人类社会，开始同化决斗者了吗？
“复仇？”画面中的来桧喃喃道。
“没错，复仇。”声音顿了顿，蛊惑道，“想要获得复仇的力量吗？你因为家人的死，对魔物充满了憎恨吗？”
“憎恨……啊，是的。”青年喃喃道，“我的确憎恨。”
他转头看去：“要如何才能给我力量？”
漩涡后的声音愉悦了起来：“很简单，把你的那张卡给我就行了，作为报酬，给予你足以成为王的力量。”
卡？
来桧看向自己的决斗盘上，那张紫色的融合怪兽。
“元素英雄风凰人”。
为什么会想要这个？他犹疑不定地想道。
周游双眯起眼，已经想明白了。
根据龙女管家的口吻，类似凤凰人这样因人类而生的精灵极其稀少，说不定具有极高的价值。
迪亚波罗斯想要凤凰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来来桧就是这个时候撕掉自己父亲的卡的。
可出乎周游双意料的是，来桧在犹豫过后，毅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这张卡不行。”他说道，“唯独这张卡，不能作为才能的代价。
“父母留给我的这份珍贵的遗产，我不会为了这种布满绝望的道路，就葬送掉。
“我要成为决斗王，但不会舍弃所有。”
这和我想象的展开不太一样啊。
周游双有些疑惑，转头看去，半人半魔的来桧的眼中同样也有惊讶和困惑。
“这是……我？”他喃喃道，“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一段——”
“那就没办法了。”
深渊的声音低语着：“明明心中的邪念和怨恨如此之多，居然还能因为它而暂且压抑下来。
“不，还是因为它的原因吗。”
决斗盘上的凤凰人仿佛闪烁着微光，无声地回答着它。
“但是，这也是没用的。”那道声音变得冰冷无比，“现在很缺业务员，光芒使者正在追杀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众人的疑惑中，数道阴影从漩涡中蜂拥而出，捆住来桧疲惫无比的身躯，黑暗的力量在其上涌动，钻入其身躯。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毫无抵抗能力的青年惨叫出声，眼中黑气翻涌，漆黑无比的气流从心口处流出。
这是黯黑世界的腐化！
决斗盘上的卡牌开始急促地闪烁，而正当爆发光芒的一霎那，紫电构成的尖爪从漩涡中探出，一把击毁了决斗盘，卡牌翻落至地面，埋进泥土之中。
“终究是人类，简单就能掌握其意志。”漆黑的魔龙抬眸，冰冷无比地说道，“报酬我已经给你了，那是背负着霸王之名的，曾经君临次元的王者的一部分力量。
“至于能否承担，就不在售后服务里了。”
来桧的身前，黑暗凝聚成数张卡牌，正是邪心英雄系列。
这份力量似乎也同样极其让人痛苦，他的身躯都痉挛着，在地上颤抖。
这时，地上的卡牌陡然爆发出一阵亮光，四周的黑暗骤然被吸入，如同引力一般。
“你疯了？”迪亚波罗斯有些惊愕，“以这种素质，你这种原生的生灵根本不可能承载这份力量。”
然而卡牌中的生灵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或者说即便听明白了也不会停下，将来桧身上涌动的大部分黑暗都吸收掉。
剩下的结为了一颗漆黑的种子摔入他身下。
随后，一道战士的虚影在他面前，缓缓扶起他的手臂。
“你会忘记这些。”战士低声道，“英雄的遗产，不该是走上邪路的钥匙。”
他握住来桧手，手把手地捡起自己的卡牌，然后掰住手指，轻轻一用力。
刺啦——
卡牌被撕成了两半。
轻轻坠入地面。
战士的身影也随着卡牌的破坏，从中心裂开成两半。
“愚蠢。”迪亚波罗斯突然说道，一直冷漠地注视着它的魔龙挪开视线，轻蔑的意味显露无疑，“确实你吸收了一部分我给予的力量。
“但是不要忘了，正是他内心的黯黑指引我来到这里。你吸收的不仅是这些，还有源自于他‘邪心’的部分。”
“那些黑暗，凭借你是无法消除的。”迪亚波罗斯淡漠道，“要问为什么，因为人性正是混沌的根源。
“混沌委员的信条竟然如此适用于现在，真让我觉得可笑。
“希望你不要撞见星光同盟的那些家伙吧——”
唰——
“哦，已经承受不住了吗。”魔王冷笑道，“的确，我少了一个人类的事务员。
“不过，你说不定会成为我的意外之喜啊。
“他黑暗的执念，终将成为你在自杀后继续存在下去的新‘基质’。”
凤凰人的背后浮现出一个漆黑、狂暴的战士虚影，恐怖炙热的岩浆在其身上流淌。
它痛苦地跪在地上，身上的裂隙愈发分开，最终从其中诞生出一尊新的，无比虚弱的英雄，胸口的凤凰纹章将其前身吸入。
于是，漆黑的凤凰涅盘而生。
它看到身旁失去意识的来桧，面露痛苦地控制住身上的火焰，向着荒芜的野外奔去。
“居然如此顺利，那个凤凰……埃及的大神也插手了吗？哼。”魔王冷哼一声，看向地上的来桧，面露奇异的色彩。
“但是，逃也无用的。”它的身形逐渐隐去，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
“他的命运已经和你纠缠在一起，即使现在暂时分开，迟早也会重聚。
“邪心已经种下，如今的现界根本不存在能将其拔除的力量。在黯黑的联结之内，时间仅仅是个暧昧的概念罢了。
“很快，我就能看到了，这个种子，能结下怎样的果实，又或者会前往何时的未来。”
于是，周游双惊讶地看到，由来桧身上黑暗所凝聚而出的那颗种子忽然间悄悄的动了一下，如同受到了吸引一般，指向了某个方向。
他扭头看去，一道黑色的流光从影像中激射而出，瞬间扎入外面同样正在当观众的来桧心口中。
“等等？”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兔兔！”
光角幻兔也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场叫了一声将联结关闭。
凤凰人的残影缓缓消失，他决斗盘上的卡牌黯淡下去。
但是，哪怕影像消失了，两人重新回到秘境的决斗环境中去，那颗跑出来的种子也没有消失，而是在来桧身上爆发出无比猛烈的黑暗。
秘境的边缘陡然破碎，一道漩涡打开。
漆黑的魔龙从其中抬首，冷漠地低语道：“跨越了未来，这份执念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吗？
“那么，契约完成了，人类。”
魔龙背过身去，漩涡缓缓关闭。
虽然周游双第一反应没搞清楚情况，但是看到迪亚波罗斯突然出现，肯定不会放它逃跑。
“卓辉星！”
真龙剑士的身影瞬间浮现，金色的剑光闪动，穿透了漩涡中的魔龙，轰击到秘境的外壁之上，引发一阵动荡。
魔龙看都没看一眼，就仿佛不受任何影响一般，随着缩小的漩涡消失了。
“攻击无效？”周游双脸色微变。
“这不是‘现在’的存在。”卓辉星立刻明白了，沉声，“游双，这只是‘过去’的投影！
“那个魔王将这个种子留在了凤凰人的‘基理’中，哪怕我们不依赖信使的能力进行读取，也会在刚才接触到来桧后触发。”
居然被几年前的魔王摆了一道。周游双咬牙。
“那这个种子有什么效果？你能看出来吗？”
真龙剑士转头，看向黑暗之中，正要开口说话。
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道无比淡漠的声音：
“不用解释了。”
虚影从墓地中升起，两道流光飞入手中。
半人半魔的决斗王将黑暗纳入手中，眼神无比平静和清澈。
“我已经，不会为这些力量而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