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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事变成了苦事。
方舟根本没有想过要到液态的地核内去。
由於体内的能量远远未达到与大帝号交手前的水平,他抗热的能力始终有限,本意只希望看看能忍受到甚麽程度,好使从後方追来那位美丽的长了翅膀的夜星受不住热能熬煎而放弃追杀他。
以他目前的能量水平,绝非这翼女领袖的对手。
岂知全无警兆下,内核的岩浆忽地变成了个吃人的大漩涡,这等怪事他做梦也想不到。夫秀清在他心灵内尖叫道:“这漩涡是某种力量蓄意发动来对付我们的,快设法脱身出去。”
夫秀清共有四种和方舟说话的方法。
当她有足够的能量时,就可通过空气的震、耳膜感应细胞的变化、又或神经的电流,造成神态俱备、抑扬顿挫的美妙声音。
可是若缺乏能量时,唯一方法就是心灵传感。
现在正是最後一种情况。
方舟现在再不是吸收能量,而是以非常有限的能量去对抗愈来愈高的热度,以及漩涡那可把金属扯成碎屑的向心力道。
方舟不用说脱身,能保持身体完整已是不错了。
这热浆漩涡以每秒十公里的速度,带着方舟猛转旺旋,每转一个圈,离地核又近了少许。
方舟感到热力不但在侵蚀他的身体,还有灵魂。
仿若正做着噩梦。
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他已无暇去思索为何在一个星球的内部会出现这样一个可怕的漩涡。
脑袋内涌现纷至沓来种种人在发疯时才会想到的问题,这种热力确可毁掉任何人的神经,令他变成疯狂。
方舟的意志被不断提高的热力逐分逐寸的摧毁,使他有筋疲力竭,放弃一切的冲动。
他脑海内的一点灵明,和对大秀清的爱和保护,使他继续坚持下去,寸不致被热力榨乾他的抗拒力。
他像到了然火态烧的地狱内,又或放在砧子上被火烧锤打的生铁般,脉搏加速、血液沸腾、脑神经则不断爆炸着。
体内的能量大幅耗。
就在自叹再无幸理的刹那,蓦地身子一轻,脱离了涡漩,重重“往下”掉去,跌在一个毛茸茸的、状若一粒种子、首尾长达数公里的怪异物体上。
背脊挨靠凉沁沁的,一股无法形容的舒服感觉传进他每一个细胞。
岩浆的涡漩同一时间由急转缓,停了下来,形成了包围着这核心的“天空”,情景怪异无伦。
看着眼前的变化,方舟的讶异比之涡漩忽起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躺身处的巨型种子虚悬在这被热浆包容和界划出来的中空内部,有种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方舟筋疲力竭地躺在种子冰凉的表面上,放弃了一切的伸展着四肢。
夫秀清的声音以心灵传感的方式道:“我的天!这是怎麽一回事?”
方舟呼吸着理该不应存在於这地核内的新鲜空气,苦笑道:“还不明白吗?就是这位主宰着这星球上所有怪树的种子大哥诚意把我们邀请到这来见面的,只不过那邀请的方式比较狂暴了一点吧。”
就在此时,种子内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
方舟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像大火球般居於星球内核,威力无穷的生命体,竟能像人般以声音去表达出感情。
一个苍老的声音以方舟毫无困难听得明白的联邦语道;“方舟!你终於来了!”
方舟骇然坐了起来,搓*揉着被溶掉和扯碎了所有衣物而致完全**的身体,大讶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我是方舟?还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我的模样。”
苍老的声音道:“名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对你们人类来说,却是一种需要和方便,你们就唤我作植物之祖吧!我不但是地火树的源头,还是宇宙内所有植物生命最始的本源,现在更是翼人族的保护神。”
方舟忍不住搔头道:“我仍不能明白你是谁?你真的在期待着我吗?为何刚才翼女要杀我时,你不出来阻止她们呢?”
植物之祖道:“宇宙内所有事情的发生,自有其前因後果,若非我开启了空间的倾斜,你亦不能闯进我的领空内,避过了黑狱人的追捕,为何还要斤斤计较我对你的一些小考验呢?”
接着又道:“若非我把能量送入藏在你神经内那位史无先例由正极子形成的红颜知己的动力系统内,你亦不能遁到地心来,这样说你明白了点吗?”方舟一脸惊异地苦笑道:“若说明白就是在骗你。”
抬头望往隆隆在四方八面滚动着的岩浆,点头道:“但心总舒服了点,至少知道你老人家对我这可怜的小小生命没有甚麽恶意啦。”
又道:“还是小小子的救命恩人呢。”
植物之祖的声音不徐不疾地由种子的核心内传来道:“这宇宙内存在着无数的生命,而即使有生命能若宇宙般的长寿,也绝无可能探索和认识每一个地方,撒拿旦亦不能例外。宇宙内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与黑狱人明或暗中对敌的伟大生命,他们都是来自生命起始的本源,拥有对生命起始的记忆,曾在毁灭目睹创生,死睡中看到苏醒。”
方舟和夫秀清同时听得糊涂起来。
植物之祖说的话和用的词汇他们都明白,偏是不能把握其含意。
夫秀清首次发言道:“那你们是否像方舟曾遇过能把自身化作飞船的伟大生命般,经历过宇宙的生灭而不死呢?”
植物之祖道;“我知说的是被我称为”肉身神”的生物,可惜他们都斗不过撒拿旦和天后,终於壮烈牺牲了。但他们的牺牲仍是有偾值,因为他们成功地拖着黑狱人达五千多年,使“水之母”能成功培植出方舟你这般人类来,成为宇宙唯一可毁灭撒拿旦和天美的希望。”
方舟剧震道:“你怎能对事情这麽清楚?”
又喃喃道:“水之母!”脑海同时浮起在火鸟星上陪伴了他五千多年的溶池,心中翻起了千重巨浪。
植物之祖柔声道:“无论在眼前的星辰外有多少星辰,在无限远处外的无限远处,我和水之母的心灵总能连接在一起,互通信息,使我掌握了宇宙间一切的发生,因为我们都是在宇宙起始那一刻,便存在着,因此也知道了黑暗之魔的存在和阴谋,那是黑狱人在两个宇宙世代前的名字。”
歇了半刻,叹了一气续道:“肉身神自知敌不过黑狱人,所以把事情的始末,烙进我们的记忆内,好使我们明白到因黑狱人而来的大灾难,同时能与他们对抗。”
夫秀清道:“听你的语气,除了你和水之母外,还有其他生命本源的生物,拥有同样的记忆,情况是否这样呢?”植物之徂道:“秀清是个有智慧的人类,事情就是这样了,当上一个宇宙毁灭时,所有能量变成一个巨大的结集,存在於虚冥之内,最核心处除了撒拿旦和天美外,还有各种生命的本源能量,只不过不能像黑狱人或肉身神般保留着对上两个宇宙世代的回忆吧!”
方舟听得目瞪呆,想不到宇宙内竟有这麽动人的故事,现在由身历其境者娓娓道出,更是别有一番其他人不能替代的滋昧。
植物之祖油然道:“物质和空间分别由分子和正极子构成,不同的组合,不同的能量层次,化成眼前变化无穷、五花百门的宇宙。但生命能的本源却惟只几项,与物质结合後,变成各式各样的生命体和能量体。你们古人类便曾把宇宙的力量总括为水、地、火、风,又或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力量。正是因你们的潜意识,隐约保存着对宇宙起始的巨大能量结集的蒙胧回忆,甚至宗教亦是由此而起,你们的爱之终极不是常说要回归真神的怀抱吗?”
方舟和夫秀清都听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宇宙的秘密,的确是比人类的想像更为荒诞离奇。
大叁角号由反空间弹出来时,黑狱和沙西联军已把有问题的虚空完全封锁,只是无论由正空间或反空间,仍然没有法子进入这扭曲了的时空内。
美雅女、封神和北保司坐在主控室的叁张椅内,面对着舷窗外看似虚无一物的空间,无不神色凝重。
封神道:“这空间的力场充满了生命的能量,看来不像是自然的发生,而是某种拥有庞大能量的生命体蓄意制造出来的屏障,想不到大火球外,还有如此强横的生物。”
北保司阴柔的声音响起道:“只要是生物弄出来的东西,我们便有方法破去,待我方所有人齐集後,我们将汇聚所有精神力量,无休止地通过降神器提取反空间的能量,将这力场毁去,使内藏的星系现形,依我看方舟亦是躲身其内,否则我们怎会找不到他呢?”
美雅女冷然道:“就是这麽办,当使时空倾斜的力场毁掉时,就是翼人族和方舟灭亡的一刻了。”
命令发布开去。
远近的黑狱飞船向这开来。
虚空处战云密布。
植物之祖续道
“当宇宙开始的刹那,所有能量先向内收,再以光速弹射开去,正反宇宙互相交换,就在那一刻,宇宙本源的力量形成了,成为了导引未来宇宙发展的灯塔,而没有一次会是相同的。我就是在那一刻有了存在,接着又分裂开来,进入无意识混混沌沌的状态,经过了千亿年的沉睡,当生命不断发展壮大时,我又苏醒过来,结合物质和能量後,威为了这粒宇宙内独一无二的种子生命,见证宇宙生灭的荣枯。”
“而我之所以能如此,皆因肉身神在我诞生时所烙下的生命印记,能长存不灭,否则我只是一种漫无意识的生命能,不断赋予生命,完全不知道黑狱人的存在。”
方舟深吸一气道:“那水之母是否也像你般,代表的是水的本源能量。”
植物之祖道:“水只是一种能量的形式,本源的力量是无形无质的生命能量,我之所以唤他作水之母,只是方便你们理解吧?”
方舟道:“你们都是强横无匹的生物,为何不设法阻止方舟二号到银心去,又或设法在黑狱人出来作恶前把他们消灭呢?”
植物之祖道:“你太小觑撒拿旦和天美的力量了,他们虽被困在银心之内,可是他们的精神力量仍可对付任何反对他们的生物,被撒拿旦收服在大帝号的火之祖,便曾试图往银心向他们挑战,却给他们强抹去了生命的印记,变成了没有理由和意识的生物,幸好仍趁尚有少许记忆时,溜了到附近的星系躲了起来,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除了肉身神外,他们根本全无对手。但当他们造出了大帝号和中子战星後,肉身神也惟有饮恨收场,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夫秀清道:“你曾说水之母是故意培养方舟出来对付黑猎人的,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植物之祖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撒拿旦和天美的动向,发觉他们最後的注意力集中到你们人类身上,还千方百计去促进你们的生命造化和智能的发展时,便看透了他们的阴谋。”
“我们不但设法保存你们的文明,还深入地去研究你们,发觉你们是拥有这宇宙最庞大潜力的生物,但你们却身怀宝藏而不自知,於是当撒拿旦以心灵遥感的方式,摆布你们送出飞船到离银心不远的黑狱星系探索时,我们亦影响你们送出另一艘飞船往火鸟星系去,只有在最恶劣的环境,又有水之母的悉心照顾,才可引发你们潜藏的力量,可是仍要万多年的时间,就在我们心灰意冷的时刻,才出了个方舟来,不枉我们的一番苦心。”
方舟那想得到溶池背後竟有着这麽曲折离奇的故事,牵涉到整个宇宙的斗争,一时间更是说不出话来,心中涌起对植物之祖和水之母的孺慕之情无限感徼。
植物之祖沉沉地叹息道:“宇宙打开始就有两极的倾向,这体现在每一种生命之内。万物都在改变,不是成长就是退化:不是爱所有的一切,就是甚麽也不爱。勃勃的生机,仍离不开死亡的阴影。宇宙的本源正同时包含着爱与恨,只有人类能同时保存着这特质,我和水之母都懂得赋予生命,却不懂战斗和毁灭生命。我虽一直保护着美丽和酷肖人类的翼人族,希望把她们训练出来代替我与黑狱人作战,可是她们终胜不过黑狱人。现在你来了,我也可以休息了。从你成为超人类的一刻开始,我就注定了永远沉睡的命运,那并非死亡,而是我的生命形式,只有在那种超越一切时空和想像的深沉睡眠,我才可以完成宇宙赋予我的使命。方舟!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方舟骇然道:“你怎能这样就开溜呢?我现在能量尽失,连爬出地面也有问题,翼女大姐不杀我已是感恩不尽,何来助她们的能力,你老人家千万不要抛弃我们。”
植物之祖道:“不要慌张,在我入睡之前,我会像水之母般把宇宙本源的一点能量输进你体内去,你会立时掌握到这宇宙倾斜的秘密,至於如何去应付黑狱人,就要靠你的智慧了,这事可是谁都没法帮忙的。”
方舟还要说话,脑际轰然剧震,狂大的能量由四方八面涌入他体内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如在梦中般,他目睹了开始那刹那能量分裂大爆炸时宇宙诞生的奇景接着虚虚荡荡的,他的思感游遍了这藏在时空倾斜内的空间和星系。
他感到植物之祖回归到宇宙那能量的汪洋,无声无息。
接着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