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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靠着门框,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温声道:“阿姨,我陪你去看看陶然吧!我好像……还没对他说新年快乐呢!”
年三十,陆子初很忙,临时有事,回了一趟英国,夜幕低垂,出了机场大厅,陆家司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多时。
街道上,一派节日喜庆,处处可见红色灯笼,鞭炮声阵阵,也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看春节联欢晚会吗?
这么想着,纵使冬日很冷,但心却觉得特别温暖。
年夜饭是在韩家老宅吃的,跟往年没什么不同,顾清欢没有出席,大概担心会破坏气氛,惹老人家不高兴。
陆子初还没走进宅院,就见韩愈靠着路灯,在寒风中吸着烟,见他下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子初挑眉:“等我?”
韩愈把烟扔在地上,抬脚捻灭:“你以为我愿意等你?老太太非让我出来迎接你,我有什么办法。”
“我看你是烟瘾犯了。”老太太最看不惯后辈吸烟,偏偏韩愈嗜烟如命,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老太太是极为疼惜韩愈和陆子初的,见陆子初回来,示意他坐下,亲自泡了一杯花茶端到他面前:“快喝茶,暖暖身体。”
韩愈坐在沙发扶手上,故意凉凉道:“奶奶,内孙和外孙哪个亲,拜托您老认真衡量一下,外孙有茶喝,请问内孙茶去哪儿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内孙外孙一样亲。”转身原本想帮韩愈泡茶喝,但想想又不对劲,回头白了韩愈一眼:“想喝茶自己倒去。”
韩愈起身时,拍拍陆子初的肩:“看到了吗?老太太不待见我。”
陆子初笑笑,放下花茶,洗手去了。
团圆饭吃完,守岁无聊,陆昌平和韩永信干脆下起了象棋,韩愈饭后接了一通电话,临出门时,老太太堵在门口,愣是不放韩愈离开。
“除夕夜,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
韩愈好话说尽,保证两个小时内赶回来,老太太这才气呼呼的放他离开。
韩淑慧端了一盘水果放在陆子初面前,见他靠着沙发,拿着手机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每有短信,就会低头瞧上一眼。
韩淑慧觉得有趣:“每年这个时候,手机都被你甩在一边,你是从来不看手机短信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陆子初端起面前喝了一半的茶水,眸子状似不经意间落在了墙壁时钟上。
临近12点,属于她的短信,至今还未发送过来,忘了吗?
垂眸笑了笑,陆子初啊陆子初,曾几何时,你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般,只因一条短信,就这么沉不住气……
春节晚会结束半个小时了,陆子初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单手滑入裤袋,指尖触及手机边缘,微微拧了眉。
大年初一,凌晨时分,阿笙手机在陶家客厅内响起,陶爸爸接的电话,阿笙和陶妈妈还没回来,出门前手机落在了陶家。
顾城前不久去接他们了。
陶爸爸看到“陆子初”三个字,也没多想,还以为是阿笙的同学,当然……男同学。
“你好。”陶爸爸先打了声招呼。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这才有男子声音响起。
“你好。”男子嗓音通过电话传来,多了几分清冷:“我找顾笙,请问她方便接电话吗?”
陶爸爸说:“前不久她去看陶然,现在还没回来。”
这次沉默时间比较长,陶爸爸还以为对方早已结束通话,拿起手机凑到眼前看了看,还在通话中,正欲说话,就听对方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陶然爸爸。”陶爸爸想,这位男同学,大概是阿笙大学同学,倘若是高中同学,他还不曾记得哪个小伙子声音有这么好听。
片刻后,那人说:“抱歉,打扰了。”声音竟有些生硬和冰冷。
阿笙和陶妈妈回到陶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眼见陶妈妈睡着,阿笙这才起身告辞。
陶爸爸把她和顾城送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返身回到沙发前,把阿笙手机还给她:“你出门后,有人给你发了好几条短信,还有一通电话,我帮你接了。”
阿笙道了声谢,拿着手机跟在顾城身后,十三条未读短信,都是同学发来的祝福短信,再看通话记录。
屏幕上的荧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陆子初”三个字进入眼帘,阿笙这才想起她竟忘了给陆子初发短信。
原本应该给他打电话的,但……临近两点,他大概早就睡了。
寒风中,阿笙发送给陆子初的短信,姗姗来迟:“抱歉,刚才有事出去,手机忘在朋友家里了,祝您新年快乐。”
那一夜,阿笙手机未见回复,也许他真的睡了。
过年期间,顾城应酬很多,不时有人约他外出吃饭,跟他一起不见人影的还有依依和许飞,似乎每个人都很忙,反倒是顾笙,成了那个最闲的人。
闲来无事,阿笙会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慢走,曾经熟悉的街道,一年一景,变化神速,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学校。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笙有了新去向。
学校空荡荡,偶尔遇到留守学校的老师,阿笙会停下来寒暄几句,谈谈近况,心里溢满了温暖。
沿着校园大道,阿笙不时望着旁边的教学楼和图书馆,慢吞吞的走着。
坐在操场台阶上,仿佛还能听到昔日呐喊助威声,一坐就是大半天。
天色暗下来,顾城给她打电话,她才起身离开。
顾城站在院门口看着她,阿笙穿着黑色长毛呢,发丝在风中飞舞,整个人放佛融进了夜色里。
这才是她,冷漠,独立,不喜欢依靠任何人,也不喜欢别人依靠她。
每一段成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岁月在身后流淌,但前方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他/她们去走。
顾城知道,纵使他们不在她身边,她依然可以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好。
年后,顾城提前订好机票,事务所很忙,美国那边已经屡次打电话催他回去,顾城不便继续在家滞留。
许飞陪父母远行探亲还没回来,碰巧那天陶妈妈生病,阿笙没空送顾城,以至于最后送顾城离开的那个人是依依。
阿笙想,依依送顾城离开,其实挺好的,或许他们欠缺的就是这么一次私下告别。
临别前,阿笙曾问顾城,是否去T市看望一下姑姑再走?
顾城正在收拾行李:“下次吧!我赶时间。”
阿笙知道,顾城排斥的不是姑姑,而是韩家。
午后,依依来陶然家找阿笙,陶妈妈已经睡了,陶爸爸外出有事,怕是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依依来的时候,阿笙正蹲在地上洗衣服,目睹此景,皱了眉。
依依蹲在阿笙身边,压低声音道:“陶然不在了,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但陶然爸妈不能因为爱屋及乌,就把你当成陶然的替身,这对你不公平。”
阿笙笑笑,没吭声。依依不会明白,最初,陶然学游泳是因为她;死亡,也是因为会游泳;日记本曝光后,倘若换成任何一个不明事理的父母,只怕早就不分青红皂白对阿笙破口大骂了,但陶然父母没有,安慰她,说陶然溺毙跟她没关系……
换言之,她和陶然认识了这么多年,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友情深厚,他死了之后,在她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力照顾陶然父母也是应该的。
她知道,依依是在心疼她。
阿笙转移话题:“哥哥走了吗?”
“走了。”
那天,依依帮阿笙洗完衣服,和她一起坐在陶家门前石阶上,看着大街上往来穿梭的人群。
依依说,这世上有太多的感情,尚未开始,就因为剧情转变,过早拉下帷幕。最后她说,暗恋的对面,站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自生自灭。
阿笙搂着她,是真的迎来了春天,午后阳光温热了阿笙的脸,把头靠在依依肩膀上,她在想,每一段看似美丽的爱情,夭折速度都是很快的,如果想要寻觅长久的爱情,只能把爱情融进或转变到亲情里。
2005年初春,街头有洒水车经过,带着蔡琴那首《恰似你的温柔》响彻了整条街道。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2月12日,禁不住姑姑一催再催,阿笙提前一日去了T市。
提前说好的,司机会在火车站外面等她,阿笙坐在火车站台阶上,等了很久,也不见司机来,她是有司机手机号的,但却不好意思催他,万一已经在路上,堵车呢?
寒假归来,总容易让人心生困怠,在阳光下坐得久了,难免会头晕眼花,阿笙起身活动身体时,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看情形似乎站了很久。
那人定定的看着阿笙,打破沉默:“车在半路追尾,我来接你回去。”
阿笙又站了一会儿,弯腰提行李:“好。”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外泄。
那人已经提起了她手中的行李,阿笙笑笑,松手,走下台阶。
过了几秒,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过年期间,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阿笙身形一顿,脚步未停。
感情的事,不宜拖泥带水,要不然只会害人害己,韩愈电话,她看到了,但却不接,她以为她的举动足以说明一切。
阿笙说:“抱歉,我没热情可以回应你。”
“因为你把热情都给了一个死人?”
这一次,阿笙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韩愈,眼神无波无澜,一字一字道:“韩愈,陶然不该成为你刺伤我的利器,就像我永远不会拿你父母失败的婚姻来刺伤你一样。”
这就是顾笙,看似良善,其实攻击别人的时候,比谁都狠。
一句话,换来了韩愈的面无表情。
刚才还略显柔和的脸庞,因为她的话,瞬间冷峻下来。
阳光下,韩愈眯起眼睛,他终于意识到,横跨在他和顾笙之间的并非是一句喜欢和不喜欢,而是他心中那颗经年毒瘤,以为可以忽视置之不理,但忽视,并不代表不存在。
她毫不在乎的随便刺一下,他会痛,痛得愤恨交加。
那天,阿笙最终没有去韩家,而是提着行李,打车去了学校。
韩愈把她一人丢在了火车站,其实并未离开,而是坐在车里,看着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载着她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