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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昌平应该知道韩淑慧要对陆子初说什么,所以才会在陆子初拿钥匙出门前,拍了拍陆子初的肩:“有话好好说,别惹你妈生气。”
陆子初心下明了:“我明白。”
05年夏季,陆昌平在T大附近施工建造一处大型图书馆,承诺赠送给T大学子,图书馆建筑设计师不是别人,正是韩淑慧。
去工地的路上,韩淑慧直接开门见山:“你和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陆子初打着方向盘,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她是谁?”
韩淑慧笑了下:“好吧!你和顾笙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有一段时间了。”表情波澜不兴。
韩淑慧道:“6月初,你王阿姨曾经在医院里看到你,说你当时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她?”
“你希望我说不是吗?”清清凉凉的声音还算温和。
韩淑慧抿着唇,好半天不说话,最后开口说道:“我当时听了,还觉得你王阿姨有些大惊小怪,想到你有可能在谈恋爱,但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顾清欢的侄女。”
“……如果阿笙不是顾清欢的侄女,你会同意她和我在一起吗?”
韩淑慧面无表情道:“她不是顾清欢的侄女吗?”
陆子初眸色漆黑,侧眸看了一眼韩淑慧:“妈,和我过一辈子的人不是顾清欢,是顾笙。”
“一辈子?你还打算和她结婚吗?”韩淑慧压抑怒气,重声斥道:“子初,你太不理智了。”
陆子初眼眸深不见底,看着前方路况,专注开车,很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有一道选择题是这样的,说母亲和妻子双双掉进水里,男人应该先救谁?这道题在我看来很可笑,问问题的人也很愚蠢,百善孝为先,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父母的生死都可以不管不顾,那他又怎么会善待别人呢?我不希望有一天这么愚蠢的选择题会横竖在陆家和顾笙之间……”
如果身旁这个人不是她儿子,韩淑慧可能会为他鼓掌。儿子拿话堵她的口,事先强调不希望家人让他二选一;如果她现在让他选择,那她岂不要沦落成他口中愚蠢的人?
韩淑慧忍下心头不悦,试着改变语气,语重心长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可以不喜,但你要明白,我都是为了你好,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孩子顺风顺水过一辈子?”
陆子初沉静面容不变:“抱歉,你的意见我可以参考,但我想试着尊重我的选择。”
“看来我们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韩淑慧想她不能逼得太急,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
陆子初握着方向盘,在车镜里看到自己略显冷峻的眉眼,忽然有些头痛,十字路口停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失去冷静,在母亲面前暴露出坏情绪,这还是第一次。
他并不担心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他担心的是他喜欢的人会因此受委屈。
顾清欢住院期间,阿笙忙完学校的事,就会来医院。每次来都会带着一束花,走进病房,如果顾清欢在忙,就会笑笑,径直走到桌案前,把新花插进去,旧花取出来。
待忙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去医院花园走一会儿。
助理见了,微微含笑:“小姑娘安静淡然,挺好。”
顾清欢听了,会走到窗前,寻找花园中阿笙的身影,找到了,会轻轻开口:“太淡,也不好。”
这边阿笙转一圈回到病房,顾清欢刚忙完事,阿笙见公司人准备离开,礼貌道别:“叔叔再见。”
“再见。”多年后,助理犹记得阿笙的微笑:纯真美好,一尘不染。
阿笙在泡茶,顾清欢问她:“医院学校来回跑,身体吃得消吗?”
“为了见你和爸爸,累一点不算什么。”这话多少掺杂着玩笑语,讲到父亲,阿笙问顾清欢:“我爸爸今天没来医院吗?”
“我见他精神不太好,就让他先回酒店休息了。”
阿笙应了一声,父亲几乎日日都在医院里,大概是累了。
端茶走过来,工艺花茶,名字也好听:七星伴月。
绿绿的叶片,洁白的花蕊,泡在水中,宛如夜间昙花乍现,缓缓绽放开来。
看到这些花,第一感觉就是温暖和美好。
“我问过你爸爸,他似乎并不赞成你和陆子初在一起。”顾清欢说着,眼神黯了黯:“我很抱歉。”
阿笙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姑姑,你是你,我是我,就算没有你,谁又能保证我和子初在感情路上就能走的一帆风顺呢?”
闻言,顾清欢面上微微动容……
下午,顾行远来医院看她,顾清欢说:“哥,或许你应该跟那孩子见一面,有些话说清楚比较好。”
顾清欢想,有接触才会有了解,也许通过接触,顾行远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阿笙不知道的是,11月13日,顾行远和陆子初开车前往海边,有了一番长谈。
顾行远问陆子初:“你有多爱阿笙?”
陆子初笑了笑:“今年夏天很热,也很长,但因为有她在,我觉得很短。有一天醒来,天变凉了,发现夏天过去时,情绪很糟糕,忽然很想把失去的夏天全都搁置在回忆里。因为她,我变成了一个恋家的人,但凡聚会邀约,频频推辞,那里没有顾笙,就那么丧失了前往的兴致。”
顾行远慢吞吞的走着路,唇角微扬,“每天和她呆在一起,不会腻吗?”
陆子初眼里浮起清淡柔和的笑意:“怎么会腻呢?您的女儿很有趣,看似寡言寡语,却总能在某些时候蹦出几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语来,和她在一起,乐趣不用刻意寻找,我是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顾行远这时候抽出来一支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没打着。
陆子初见了,无声取过打火机,手心拢起,打着后,顾行远也不推辞,靠近,吸了两口把烟点着,随后接过陆子初手中的打火机,随口问道:“如果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呢?”
陆子初沉默片刻,语气平静:“对于我和阿笙来说,我们尊重家长的意见,但尊重并不代表会在这件事情上选择妥协。我会和她走下去,这里所说的走下去,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一年,而是一辈子。有生之年,我会尽力护她一世无忧。”
顾行远道:“你觉得我会把阿笙放心交给你吗?”
斟酌词句,陆子初说:“我会像您一样去爱她。”
又是长久沉默,很久之后,顾行远弹了弹烟灰,嘴角有了几分笑意:“跟我去趟酒店,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顾家算得上是书香世家,阿笙书法很好,源自于顾家老爷子和顾行远。
酒店书房桌案上,一张宣纸静静的横铺在上面,前不久顾行远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粥。
简简单单一个字,笔势委婉含蓄,可见顾行远纵使移民美国多年,平时依然勤练书法。
陆子初不解,无声询问顾行远,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米的左右有两个弓,代表了两个在岁月里慢慢变老的恋人,在一起日子久了,激情消褪,爱情转化成了亲情,昔日挺拔的身姿也渐渐弯成了驼背,但他们依然还能被柴米油盐黏在一起,这就是生活。爱情融进生活里,好比是在熬粥,粥好不好吃,全在熬粥的那个人。”言罢,顾行远拍了拍陆子初的肩,“熬粥,火候很重要。”
顾行远的举动很平凡,但平凡中却带着温暖,仿佛把岁月融化成了一股热流,缓缓的渗进了陆子初的心脏脉络里。
“顾叔,我会好好待阿笙。”陆子初说。
顾行远颔首,静待墨迹干透,然后把纸张卷好送给了陆子初。
阿笙现在还年轻,不过19岁,未来还有很多变数,且行且观望。
难得见阿笙这么喜欢一个人,他又何必在晴空上方给她添置阴霾呢?她和陆子初能走到哪一步,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天晚上,顾行远前往医院,街道两旁市民人来人往,举家和睦,夜间牵手散步,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在病房门口止步,顾清欢正在和助理谈公事,他不便进去打扰,前去找医生,询问了顾清欢的身体状况,得知已经没有大碍,不久就能出院,顾行远松了一口气。
坐在医院走廊里,他对自己说:“等清欢出院,就回美国吧!”
这天,阿笙正在实验室里研究案例,江宁给阿笙打电话的时候,阿笙还没吃晚餐,于是二十分钟后,江宁和薛明珠提着晚餐前往实验室看望阿笙。
原本吃着饭,彼此聊着最近课程,也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陆子初和她的事情上。
薛明珠说:“最近学校纷纷流传你和陆子初已经分手了。”
阿笙吃着饭,既然是流言,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韩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最近又不见陆子初来学校找你,所以大家才会说你被陆子初甩了,细细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江宁拿着指甲剪慢条斯理的修剪着白骨爪,阿笙没抬头,把快餐盒往一旁挪了挪,怕江宁指甲“跳”到饭盒里。
江宁不察,见阿笙坐远,又往她身旁挪了挪:“陆子初也真是的,再忙也应该来看看你,你看你这小脸,几日不见就蜡黄蜡黄的,跟1942年全国大饥荒一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营养不良。”
1942年全国大饥荒?阿笙对江宁的无知感到很无语,深深怀疑她当初是怎么考进T大的。
薛明珠在一旁也听不下去了:“1942年河南大饥荒,你想说的应该是1959年至1961年全国范围内三年大饥荒,这是两码事。”
江宁这个人脸皮太厚,字典里永远都没有羞愧两个字,听了薛明珠的话,理直气壮道:“什么两码事,都是大饥荒,有差别吗?”
薛明珠也无语了,耸耸肩,缴械投降。
江宁热情不减,“阿笙,说实话,你难道就没有担心过吗?如果陆子初真的因此跟你分手,你怎么办?”
阿笙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分手呗。”
这话真的不该说,其实江宁问话结束的时候,薛明珠就在对江宁和阿笙使眼色,江宁看到了,但阿笙垂头吃饭,自是看不到,于是此话一出,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江宁却拽了拽她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