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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什么?”高娴妃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微微有些不悦。
“母妃。”刘衍小跑下亭子,上去扶她,浅浅一笑道:“楚沉夏如今无处可去,儿臣暂时将他留在东宫。”
“不可。”高娴妃向楚沉夏投去一眼,楚沉夏十分诧异她这一眼,冷冽得与之前一次相见差别甚大。
刘衍显然也不解,看着高娴妃晦暗不明的眼神更是皱起了眉,正待开口相问,耳边已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随即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耳中,“母妃听说他有龙阳之癖,如今后宫里关于你二人的闲言闲语已有不少,若你再将他留在东宫,只怕这事会被传大,一发不可收拾。”
“母妃……”刘衍哭笑不得地唤了一声,忙使了个眼色让楚沉夏退下。
“儿臣与他私交甚好,他又是……又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有龙阳之癖?母妃勿要听信谣言。”刘衍说话间总是拿眼角瞟高娴妃,心虚的很,楚沉夏是不是断袖,他可不敢担保。
“我自然知道是谣言,但毕竟人言可畏,你如今新登太子之位,一切都不稳当,怎能被这些谣言缠身?再说了,无风不起浪,他若真是坦坦荡荡,又怎会无故生出这些谣言来?”高娴妃句句戳中要点,刘衍竟无言以对。
顿了一顿,刘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狐疑地看了高娴妃两眼,母妃从前俱不管这些的,颇是洒脱自由的很,如今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早已就有争天下的念头。
高娴妃也不打算做隐瞒,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臂间抽出,转身立于他面前,神色虽依旧温婉,可双目中那星星点点的亮点,着实叫人无法忽视。
“母妃今日屏去旁人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一些事。”
刘衍听闻连忙垂耳做恭听状,高娴妃拉过他坐到近处的石凳间,才开口道:“我是武国出身,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公主,想必你也知道一些,母妃要告诉你的是,母妃出身的武国叫做蒙古。”
刘衍浑身一震,蒙古,他听闻过一些,一百多年前便已经灭了,如今更是不知蒙古余党蹿留在哪个边境。
“是灭了的,如今只剩下一些部落了,与你父皇相识也是一个意外,他年轻时曾征战吴国,错将我蒙古部落当做吴国残党。举兵来袭时,你外祖父已经年迈的拿不起刀枪了,是我亲自带着五万子民去抵御他们的侵略。蒙古那时候算上所有人口不过六万人,从老到少,除去拿不动刀的老人和幼子,皆上了战场,我们那时候是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态去保护我们的家园的。”说到这里,高娴妃低笑了一声。
她收起笑容,站起来继续说道:“呵,你父皇那时亲征,见到是我一个女子为帅,身后跟着大批的老弱病残,手里拿的皆是大刀锄头,有的连木棍和剪刀都拿上了,他当着我们五万人,竟然放肆大笑了起来,说是这样的场面他着实下不去手,那日便允了我们一个诺言,永不犯我蒙古部落,只是他也提出一个要求。”
刘衍插嘴道:“让母妃嫁给父皇?”
高娴妃点了点头,漆黑的瞳孔忽然一紧,抓住刘衍的手臂,郑重道:“其实我们蒙古远远不止这六万人,当年蒙古国破,拓跋思量成祖将一百万兵力分成三分,分别交于三个儿子,其中一个便是你外祖父的父亲拓跋旬,叮嘱他们有朝一日定要收复失地。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散了,另外的人也不知去处,只有你外祖父始终在征战,想要凭借这点兵力收回失地,重复蒙古,可直到他年迈死去,都没有收回半座城池,以部落的名义在草原漂泊过完了后半生。”
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了,刘衍见母妃脸上是抹不去的凄楚,试探着问道:“母妃是盼儿臣有朝一日助蒙古收复失地吗?”
“收不回了,这南宋大半江山从前都是蒙古的,蒙古当年正是被晋国和吴国联手推翻瓜分的。”高娴妃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刘衍这回算是彻底明白她的意思了,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母妃可是要儿臣好好守住太子一位,将来登上皇位,守住这南宋,等于重复了蒙古?”
“如此这样,你外祖父们才能在地底下安息,只是母妃不放心。”高娴妃忽然伸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碧玺,小心地塞到刘衍手中,神色半是期望半是担忧道:“你成祖当年私下将碧玺传给了你外祖父,若是有朝一日,兄弟齐心重夺疆土必拥你外祖父为王。母妃现如今将它交到你手上,你定要好好收藏,若他日你不受宠处境危险,亦或是当年你那些走散的外祖父举兵来犯,有此碧玺,他们自会听命与你。”
刘衍今日算是彻底懵了,先是父皇趁自己病重将自己拉上了太子之位,再是楚沉夏表明了追随之意,就连一向处身事外的母亲也……
他并未做好从父皇手里接过这江山的打算,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心急,倒显得他……
视线在碧玺上一闪而过,仔细放到袖口,才抬头道:“母妃放心,暂且容我好好想想,我……”
“你还要想什么?子顺,难道这天子之位你是半分野心也没有吗?你父皇十七岁便有勇气带兵征战他国,母妃也算是个巾帼女子,怎么你就没有这份心思呢?”高娴妃打断他的话,语气颇有责怪之意,与从前大相径庭。
刘衍又是一怔,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有是有的,只是儿臣愚钝,心里明白不能胜任天子之位。”
“子顺!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愚钝?从古至今,有的是贤臣辅佐,你怕什么?这能是借口吗?我看你近日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你好好想想,想不清楚就不要来见我了!”高娴妃的怒意翻腾而出,对着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见母妃生气,挥挥衣袖就要走,唤了两声母妃,到底不敢追过去。
父子同心,皇帝早朝时也是颇受困扰,一些大臣连日来奏书,说是皇后之位不可空缺,当立太子生母高娴妃为本朝皇后。
皇帝始终是不愿意的,自从皇后死了以后,大臣们也是像如今这般,常常提到立后一说,但他就是不想,每天找借口推脱,后来便连理都不理了。
那时的中书侍郎孙无冲已到了花甲之年,思想顽固,硬是追着皇后一事,不肯罢休,日日来说,不见他便跪在门外不肯走。
饶是这位孙无冲在朝中已有多年,为人也甚是明白,甚得皇上宠幸,可最后还是被皇帝的一句打发了,朕准爱卿告老还乡。
临走前的那日,也在宫外跪了一会,希望着皇上能见他一面,早些重立皇后。
如今大臣们逮着顺王立储这一事,自然不肯松手,开口便是立后二字,皇帝因此犯了头疼病,宣告礼部,迅速办好太子的册立大典,想要借此让此事快些翻章。
册立大典还未来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便已传遍南宋。
魏国要与北燕打仗了。
魏国国力稍逊南宋,但若是吞并了北燕,那自然是要强于南宋,北燕深谙其中利弊,国君成子谓派人来金城向皇帝借兵。
原以为皇帝知其中利弊,定会出兵相助,谁料皇帝竟没有同意,当年与齐国一役,若不是他北燕借道齐国,怎会被齐国偷袭了去?金城怎会伤亡如此惨重?
就算他北燕后来看形势不好,重新站到了南宋后方,还出兵助南宋攻打齐国,可到了那一步了,南宋还需他北燕那区区几万兵马助力吗?只不过是为了不被南宋追究,才做出这么些举动。
皇帝虽事后没有追究,可这件事他记在了心里,因此不仅没有借兵给他,还派出了郴州的列行军,由裴叔东作为主帅,前去助魏国一臂之力。
虽说如此,但其实皇帝也存有别的心思,若到时侯提出与魏国瓜分北燕,魏国必不会拒绝,如此一来,魏国的势力便不会远在南宋之上了。
这边派出了列行军去北燕,东边的梁国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连日来屡次与南宋边境发生冲突,大有趁着战乱想做渔翁之意。
这不,刚举行完册封大典,翌日,便被皇帝派到了卞州,梁国果然没有动静了。
皇帝还未宽下心来,那边齐国封地又出事了,乱民组成反宋军,在齐国各地暴乱。
齐国候刘子期不过十三岁,根本压制不住乱民,皇帝便将庆王撵了过去,庆王虽不愿去齐国,做事倒也迅捷,很快便将乱民控制住了。
魏国的三路大军来势迅猛,将北燕击的节节败退,北燕深知无路可退,国是必亡的,可亡国前也要拖着南宋下水。
北燕连夜集齐所有兵力,一举攻向南宋,想要将南宋打个措手不及。
南宋正是多事之秋,也不防备他有这么一招,派去的列行军竟被北燕击退了回来,眼看着又要攻打到金城了。
皇帝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北燕此举必是殊死搏斗,反倒叫魏国占了便宜去了,先灭北燕,顺势攻到南宋。
无奈,南宋兵力此刻分散开了,卞州与齐国都与金城相距太远,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