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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凌来不及多想那个女人的真实来历,她现在满脑子里回响的都是那个女人最后所说的那句话:“过一会儿,景王殿下会与杨家的三公子杨逸之比试琴艺与棋艺,我要你现在就去想办法将这种药涂抹在杨逸之的琴弦之上,以及他们所下的棋子之上!”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对逸之表哥下手?或者说她的目标是景王?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在那个青衣男子动手之前阻止逸之表哥弹琴或下棋!
希望逸之表哥不要出什么事,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一定要等到我的到来!韩凌越想越惶恐,脚下的步子加快,便飞一般的朝着学馆前院奔去了!
陆颜召也好奇的追着她赶了来,他好奇的是韩凌最后低吟的那一声:“逸之表哥!”
她为什么会叫杨逸之为表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七年前他逮捕杨家人入京时,杨家最小的两位嫡孙其中一个就叫杨逸之!
她竟然会称呼杨逸之为表哥?那她是谁?
此时学馆前院已是寂然无声,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说话,因为害怕惊扰了那空灵回响于天地间的绝妙琴音,以及怕打扰了那宛若乘风化仙而来的弹琴之人!
春日的阳光甚是明媚,正是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怕是还有些燥热,然而,那围在一席草地上盘踞而坐的学子们,却没有一个人会感到烦闷抑或是百无聊赖,只因那琴声的清越幽雅足以濯清人们心中所有不甘的一切!风吹木叶,春色无边,却也不及这一曲带来的奇妙感受!
楼上观望的贵女们也一个个都惊呆了,有的不禁叹道:“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就是我父亲请来的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的乐师,我看也比不上他,诶,你们说他弹的到底是一首什么曲子啊?”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另一位贵女一双妙目遥遥望着那弹琴的白衣公子,幽幽低吟道。“这是一首旷世名曲。已失传于世的旷世名曲!”
“看来张小姐也是懂琴之人,是那位公子的知音哦!”邵云艳不禁打趣道。
她所称呼的这位张小姐正是昌国公府里的嫡三小姐张玉瑶,昌国公张鹤龄曾与驸马都尉崔元、大学士梁储、礼部尚书毛澄一起迎取当今天子继位。也算是皇上的股肱之臣,昌国公府在京城虽比不上魏国公府,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了!那么张小姐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在她们这些贵女之中自然是高人一等!
若是能让这位张小姐将心思转到别的公子身,那她邵云艳便少了一位竞争对手。
于是。她故意扬高了声音说道:“张小姐难道来凤阳府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杨曦之的书画。杨逸之的琴棋,在这凤阳府中都可称之为一绝,杨家的两位小公子少有才名,而这位弹琴的自然就是有琴棋一绝之称的杨逸之喽!”
“杨逸之?”张小姐喃喃低语。看着那位正随性而拂琴的少年,目光更温柔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拂琴的,有一种飞扬跋扈的傲然态度。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不错,弹琴的这位年轻公子正是韩凌的表哥杨逸之!
此时就连景王也很诧异。很难想象,一个刚刚束发成年的少年竟能弹出这样一首名曲来,它并不是风啸水吟或是女子般的幽咽,而是如同浩浩洪流,气贯长空,直令风停云驻,百鸟长鸣,仿佛讲述着一个极为悲壮又不得不令人沉思的故事,长风徐徐,不绝于耳,浩然正气,充斥人间!
这分明就是一首慢二弦的以臣夺君的曲子,能奏出此曲的人早已在千年前就被历史掩埋,那是一个不俗的传奇,也是一个令人震憾足以流传千古的传奇!
杨逸之竟然能奏出已绝于世的《广陵散》?魏晋名士,于琴之一道者,以嵇康为首,然而嵇康的傲烈却是为朝廷所不容!
杨逸之竟敢在他的面前弹这首以臣夺君的曲子?他就不怕得罪了他吗?
正当景王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细细的声音破空而来,那声音极其不合适宜的喊着:“停,停,停!”
众人沉浸在琴声中的美梦陡地被惊醒,皆极为不悦的朝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就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这边急奔过来!
“让开,让开!”韩凌喊着,推开人群,直奔到了杨逸之面前,还未待杨逸之反应过来,她便抓起了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来看,看完之后,还不放心,竟还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就朝着杨逸之的拇指上划了过去,然后再挤出几滴血来!
看到血的颜色正常,韩凌才轻舒出一口气来,但她没有看到杨逸之此刻的表情愤怒得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了!虽然韩凌此刻是男装打扮,还易了容,但自小就跟韩凌一起玩到大的杨逸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的表妹阿凌!
“你干什么?”杨逸之怒道。
“那个……这位公子,我昨天晚上夜观天象,觉得你今天不适合弹琴,会有血光之灾!”韩凌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便编出了这样一个理由来!
“血光之灾?”杨逸之啼笑皆非,又觉得手指上火辣辣的痛,不禁又怒道,“你刚才怎么不一刀捅死我算了!这才是真正的应验了你所说的血光之灾!”
在场的学子们先是一阵愕然,现在忍不住都低声喷笑,杨逸之虽于琴之一道素有才名,可脾气不是一般的差,也不知这个诅咒他有血光之灾的少年是什么人,这以后估计没有好日子过了!
杨曦之听闻声音,连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到韩凌时。也一眼便认出了她那双清绝幽艳的眸子,正当他要开口叫表妹时,韩凌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杨曦之心中了然,便劝杨逸之道:“算了,逸之,恐是一场误会,这位小兄弟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一跑来就拿出刀来割我的手指头。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杨逸之在心中腹诽着,当着景王的面到底没敢将这心底的话说出来,杨曦之也在他耳边提醒道:“景王殿下在此。你就暂且忍忍吧!”
杨逸之看向了景王,而景王此刻却将疑赎的目光投向了韩凌,韩凌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令人费解,但杨逸之也不想景王怀疑到她的身份。便又打圆场道:“对不起,景王殿下。家中小厮,行事急躁,不太懂规矩,刚才惊扰到了景王殿下。还请殿下海函!”
“杨公子都不介意,本王又有什么好介怀的!”景王谦和的一笑,转而道。“对了,杨公子刚才所奏琴曲似乎与众多琴曲不同。琴曲自古为圣人教化万民之器,讲究君臣父子,轮序井然,从古至今,这世上除了一人还从未有其他人敢奏出臣弦与君弦同音的琴曲。”
他顿了一声,续道:“如果本王猜得没错的话,杨公子所奏正是那首已失传的绝世名曲广陵散!此曲为嵇叔夜所作,讲述的却是一个悲壮的聂政刺秦王的故事!”
聂政刺秦王!广陵散?韩凌不由得心中一惊,也看向了表哥杨逸之,在杨府中生活了多年,她怎么不知道这位表哥会奏广陵散?
前世的师傅也会奏广陵散,可他已经是一个年过而立之龄的世外高人,逸之表哥还那么年轻,怎么也会弹奏这首绝世名曲?
广陵散虽是名曲,可却是一首不遵守礼法教化的曲子,而且景王也有意提起了聂政刺秦王的故事,这是在暗中窥问逸之表哥的内心,若是答得不好,恐怕传言一出,必会如嵇叔夜一般开罪朝廷,流言素来就是一把利剑……杨家曾经就在刀尖上行走过一遭了。
表哥啊表哥!你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弹奏广陵散?韩凌不由得在心里干着急!
“声无哀乐,以和为贵,不管此曲为谁所作,又是讲述的一个怎样的故事,它只是一首琴曲,在下只是喜欢这一首曲子,所以一时兴起而作,若有唐突之处,望景王殿下见谅!”
韩凌本来为逸之表哥捏了一把汗,但见他这么回答,也不禁松了口气。
声无哀乐,以和为贵,这是一个不关乎礼教风化的曲子,是这个道理!
果然,景王沉默片刻后,秀逸无瑕的脸上漫起了一丝笑容,他说道:“乐声以和为美,无关风化,嵇叔夜作声无哀乐论,立意高险,遣词峻清,不管寓意如何,却实是一首记入史册的旷世名曲!”说到这里,他突将话锋一转,对杨逸之说道,“本王听说杨公子不但琴艺卓绝,更是下得一首好棋,不如,杨公子与本王在棋盘上博弈一场,如何?”
“既是殿下相邀,在下谨当从命!”
杨逸之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小厮端着棋盘和两盒棋子从人群外面走了过来,所有人都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韩凌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小厮,出乎意料的是,这并不是她在藏书阁外所见到的那位小厮,不过,那个女人的话还是让她不得不警惕防范!
“等等!”等那小厮将棋盘摆放在了景王与杨逸之间的案几上时,韩凌突地清喝一声,那小厮止了步,奇怪的看向她,就见她冲着杨逸之笑了笑道:“昨天晚上,我夜观天象,两位今天也不适合下棋。”
景王愕然,杨逸之伸在半空中的手忽地顿住!
韩凌忙又改口道:“不过,你们要是真想下的话,我建议由别人来落子,你们说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那个小厮正要抬脚溜走,却被韩凌一把扯了过来。
韩凌笑眯眯的说道:“我觉得由他来落子最好了,小兄弟,你说呢?”
那小厮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小的不敢!”
“不敢什么?给景王殿下执棋,是你的荣幸,难不成你还不愿意服侍景王殿下了?”韩凌气势汹汹的说道。
那小厮登时脸色发白,又连连摆手:“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韩凌追问。
那小厮又摇头道:“没什么,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就给景王殿下和杨公子执棋好了!”
“嗯嗯!”韩凌点头,心中却已是疑赎万分,不知道这盘棋子有没有被那个女人动手脚?而那个女人现在到底是不是景王的人?
想来,韩凌心中又有些苦笑,难道前世焦婉婷在她遇到景王之前就已经勾搭上他了吗?然而,将那个女人视为知己的自己竟是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她所拥有的那些技能如易容术、魇魅之术又是从何学来的?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卑贱的婢女最后竟然还能让景王封她为皇后,她靠的又是什么样的背景和手段?
韩凌沉思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到她身边,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那人的一只胳膊紧紧的环到了韩凌的脖子上!
窒息感顿时袭来!她耳边传来了两位表哥的疾呼声:“表妹——”
表妹?
听到这个称呼,景王不由得凝神,将目光照向了韩凌,据他所知,杨家上一代只有一位嫡女,那就是杨夫人,而杨夫人也只与韩陌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是后来改姓为杨的韩家九小姐,也就是他曾经在樱士馆看到的那个为魏国公世子正名与那些世家公子争辨的小女孩!
景王认真的看了看韩凌,看了半响之后,不由得心中一阵失望,从这张脸上,他竟半点也看不出杨夫人当年艳冠京城的姿容,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女真的就是他从前见过的那个小女孩?
“那些棋子不要碰,有毒!”此时,韩凌一边用力挣脱着挟持她的这个名小厮的臂膀,一边竭力的拔高声音对杨逸之喊道!
听到这一句话后,杨逸之的脸色大变,不禁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以及两盒还未动的棋子,心下骇然,难道刚才表妹阻止他下棋,便是因为这棋子上有毒么?可她又怎么知道这棋子有毒?这个挟持她的人又是谁?
“这位兄弟,都是这凤阳学馆里的人,有事好商量,你放了我表妹,要什么我们都给你!”杨逸之一步一步的逼近那挟持着韩凌向后退去的小厮。
那小厮双目警惕的睁着杨逸之,忽地狰狞大笑:“杨公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我放了这丫头,你什么都愿意给我?”
“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你要什么快说,我要你立刻放了我表妹!”杨逸之怒道。
“哈哈哈……你表妹的命现在在我手中,你应该知道我要杀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既然你要换的是她的命,那自然是一命换一命!”
那小厮阴鸷的笑道,“如果我要你拿命来换,你是否愿意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