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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父亲临死之前幕幕画面,沈嫣儿不由再次陷入那一夜血流成河的悲惨回忆之中,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如纸。
饭桌旁的母女俩仍在谈笑中,突然,婉贵妃发现沈嫣儿的脸色异常,立即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嫣儿,你怎么办了?”
不等沈嫣儿回答,婉贵妃自己就找到了答案。她轻轻推了推母亲的胳膊说:“嫣儿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你刚才提起她的伤心事了……”看来婉贵妃早就把沈嫣儿的底细调查得十分清楚,连沈嫣儿儿时丧母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暮斓歆察觉到失言后连忙向沈嫣儿道歉,没有一点架子。
沈嫣儿拼命挤出笑容回应,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心中早就乱作一团,混乱的思绪错乱纠缠。
为什么?难道暮斓歆认识自己的母亲?
这时沈嫣儿才猛然察觉到一个问题,在自己的记忆中,竟然没有一点关于母亲娘家人的回忆。就连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娘家人过来哀悼祭奠。
母亲去世后,关于母亲的话题仿佛便成了沈家不成文的禁忌。沈嫣儿不问,父亲也不提。
刻在沈嫣儿记忆深处的,只有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母亲静静站在桃树下的美丽身影,以及一些模糊的片段。母亲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方?这些就连身为女儿的她竟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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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的时候,婉贵妃才与沈嫣儿启程返回皇宫。
凤凰南华和暮斓歆亲自把她们送上马车,目送马车缓缓驶远后才离开。沈嫣儿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假装不经意地偷偷从车帘的缝隙间向后张望。
她心中装满无数问题想问暮斓歆,但却不知应该从何问起。最后只能自己劝自己,也许只是自己太敏感了而已,暮斓歆与母亲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
回宫后,婉贵妃好心让马车先把沈嫣儿送到霓虹宫门口,结果还隔着近百米远,马车就停了下来。
出云掀开挡在车厢与车夫之间的垂帘,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整个表情就冻结在脸上。
莫名其妙的婉贵妃和沈嫣儿同时抬头一望,目光透过被出云掀开的垂帘落到远处的霓虹宫正门口,只见十多名侍卫打扮的人正端端正正地守在台阶旁,仿佛在等什么人回来。
“是御前队。”出云压低声音,回头紧张地望着婉贵妃。
御前队出动必定是奉皇命行事。沈嫣儿的心脏猛地揪紧,深深的恐惧感从腹部一直浸染到喉咙上来,几乎快令她窒息。婉贵妃轻轻捂住了她的手,用这样的动作鼓励她不要害怕。
与此同时,那群人也看见马车。一名老太监在两名御前队成员的陪护下走到马车边。出云下车向太监行礼,太监连看都没看一眼,目光直接望向车内的婉贵妃和沈嫣儿。
确定两个人都在后,太监绷紧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带上了一点礼节性的笑容,说:“娘娘,皇上听说你今天接走了一名秀女后龙颜大怒,正在御书房等你们过去向他禀明经过。让老奴替你们引路吧。”
沈嫣儿惊了一跳,这才知道原来婉贵妃今天带自己出宫是先斩后奏!顿时心脏狂跳,惊慌失措地望着婉贵妃。
婉贵妃的脸上从容中带着严肃,似乎也没想到皇上的态度会如此强硬,但她毕竟是与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怕倒是不怕的,而且还用目光安慰沈嫣儿冷静下来,反正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
眼前的这名太监便是皇上的近侍太监安公公,地位在出云之上,曾经还伺候过先皇。因为人过中年,身材难免显得有些臃肿,堆在脸颊上的肉把眼角挤得微微向下弯曲,所以无论笑不笑都让人觉得有点笑意,就好像寺庙里的弥勒佛一样。
安公公的话令沈嫣儿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那晚的记忆再次不断闪现,令她头痛欲裂,脸色苍白。
婉贵妃轻轻扶住沈嫣儿的肩膀,镇定地安慰道:“不要紧,有我陪你一起去呢。”说着搀着沈嫣儿的胳膊,把她扶下马车,恭敬有礼地对安公公说:“那就有劳安公公带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嫣儿总觉得安公公时不时就盯着她看来看去,心中更加紧张和恐惧了。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并不奇怪,因为自己刚入宫就能与婉贵妃如此亲近,旁人知道后肯定会对自己有几分好奇。沈嫣儿这样安慰着自己,与婉贵妃一起徐徐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两刻钟,沈嫣儿的面前出现了一处宽敞得就像晒谷场的空地。横穿空地再登上二三十级台阶,沈嫣儿抬头一看,发现悬挂在头顶的牌匾上写的正是“御书房”三个大字。
安公公停在门口,躬身抬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但婉贵妃和沈嫣儿却都停在门边不动。沈嫣儿心里怕得直擂鼓,浑身瘫软,幸好有婉贵妃扶着,不然她早就站不稳了。
婉贵妃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挽着沈嫣儿踏进房门。沈嫣儿低着头不敢抬,目光一直在地板上逡巡。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正对前方的头皮上却觉得阵阵发麻。从房间深处传来的强大迫力令她打从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恶寒。
这时,身后房门被安公公从外面轻轻阖上,传来一声“啪嗒”微响。响声之后过了一会儿,婉贵妃拉着沈嫣儿行礼。然后又过了很久很久,房间深处才传来一声:“把头抬起来。”
熟悉的声音令沈嫣儿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果然是“他”,他的声音依然如那晚一样,冰冷而严厉。
婉贵妃一直是抬着头的,很明显这句话是在命令沈嫣儿。沈嫣儿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咬紧嘴唇,轻轻抬头望去。只见房间深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正是“那个人”。
这次他没有蒙面,窗格和墙壁落在脸上的阴影令他的五官轮廓显得更加深邃,仿佛用刻刀雕出来的一样。那双冷漠而高傲的眼睛还是那晚的样子,锐利得闪动着野兽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