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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五钱银子于庄户人家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苏秀锦仔细的收在荷包里,妥帖的放在怀中。
“诶,苏姑娘!”陈老板从后院进门,脸上带着笑,“我可等你好长时间了。”
他自那日之后就特意等着苏秀锦主动找他,可这左等右等,也没见苏秀锦上门,陈家在宁西镇也算得上是有钱有脸的人家,这姑娘不上趟子奉承他,那就一定有真本事,有真本事的才有底气。
“陈老板。”苏秀锦微微福礼。
“我最近收了一批好东西,就愁没人给我瞧瞧,拿到古董店去,也不知道他们嘴里的话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陈老板有些苦恼的道:“我没法子,就想着你只有这个本事了。”
苏秀锦这回也不推辞:“时候尚早,我随陈老板走一趟便是了,若是认不出真假,陈老板可不要怪罪才好。”
陈老板忙摆摆手:“不会不会,你肯去一趟就是荣幸了。”
苏秀锦微笑,这陈老板到底是一个古董痴。
陈府坐落在宁西镇南大街,南大街环境清幽,大多是住宅,陈老板在南大街有些名声,一路走来,有不少街坊邻居打招呼。
行至一间宅门前,有一妇人身着绿绸上衫,暗紫罗裙在门前等候,瞧见了陈老板便没声好气的道:“这回又找了哪个?上次那骗子还在牢里蹲着呢,你就不能歇歇你的心思?”
陈老板嘟囔道:“妇道人家懂什么?”
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刚准备教训教训他,就瞧见陈老板背后站着一位长相不俗的小娘子,身上穿着珊瑚色粗布罗裙,梳着百合髻,肤色白皙,十指纤纤,面貌清秀可人,陈夫人不由赞叹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长得可真俊。”
苏秀锦微微施礼。陈老板忙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
陈夫人惋惜一声:“姑娘生得好,就是命数差了些,快进来坐吧。”
苏秀锦进了门,陈家是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前后三重门,一重厅,一重厢房,一重后院,前前后后估摸着有十几间屋子,只是院落陈旧了些,仆妇也少,瞧着也不过五六人上下。
陈夫人上了一壶好茶,苏秀锦许久没喝过能下咽的茶了,这着实好好解了一把馋。
陈夫人瞧着苏秀锦,举止得体,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她听闻苏秀锦成亲了,心中一阵惋惜,她儿媳妇走了也有两年多了,对着年轻的姑娘她都欢喜得很。
“这是我上次在河边淘的,一共三件,那人说这是前朝的东西,都是十足十的真品,我瞧不出真假,你原来瞧得多,你看看是不是真的。”陈老板抱着三个锦盒,放在石桌上。
苏秀锦打开锦盒,好奇问:“河边淘的?”
陈老板解释道:“就是晋州河边,在宁西镇有个码头,每月六号,十六号都有古董商船在那停半个时辰,我就在一个船商手里买的。”
第一只锦盒里是一只小巧的鼻烟壶,莹润的白玉鼻烟壶上雕刻着精巧的牡丹花图,苏秀锦隔着帕子拿起鼻烟壶,透着阳光看,鼻烟壶晶莹剔透,光束能晕过瓶身。
“这鼻烟壶在前朝也不值钱,这鼻烟壶因着是白玉的,我才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下来。”陈老板道。
鼻烟壶在前朝是贵族官宦手中人手一个的玩物,就算是不吸鼻烟的人也放一个在荷包里,不过这古董是越稀罕越珍贵,越是常见的东西就越是廉价。
“陈老板,这件东西算是买值了。”苏秀锦盖上锦盒,“镀银嘴鼻烟壶,牡丹花纹,白玉瓶身,成色极好,前朝能用得上这鼻烟壶的至少也是二品大员,封侯级以上的贵族,这只鼻烟壶少说也得五十两以上。”
“五十两?!”陈夫人长大了嘴,她伸手算着帐,“这可生生翻了十倍呢。”
陈老板也有些惊讶,那商船上一大箱子的鼻烟壶,他就看着这只好看,这才下意识买了,却没想到能翻这么大的价钱。
“你再看看这个。”陈老板打开第二个锦盒,这锦盒里躺着一只瓷碗,瓷碗是青花白底的,瓷碗极薄,苏秀锦隔着帕子端起碗,分量也极轻,青釉分明,瓷碗小巧美观。
“八十两。”苏秀锦放下碗,关上锦盒。
陈老板脸上不惊不喜,倒是意外得很:“我真花了八十两淘来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回陈老板夫妇看苏秀锦的眼神顿时多了一丝敬佩。
陈老板再打开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锦盒,锦盒里躺着一只鎏金翡翠耳环花瓶,花瓶精致华贵,瓶身几乎霸道的铺满了鎏金的芍药花纹,芍药花纹纠缠在一起,好似一条蜿蜒攀附的蛟龙。
苏秀锦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彩,她收起了帕子。
陈老板一看这架势,忙道:“姑娘,你不看看。”
苏秀锦慢条斯理又十分肯定的道:“这是假的。”
“假的!”陈老板几乎喊出声,“这咋能是假的?我花了二百两银子才买下来的,这咋能是假的?你看看这花纹,他说是前朝皇宫的东西,鎏金我看着也是真金。”
苏秀锦点点头:“鎏金是真的不错,但这花瓶是假的,我听爹爹说过所有的蛟龙芍药鎏金瓶都被销毁了,这世上不可能再出现第二只蛟龙瓶。”
“怎么会?”陈老板不可置信的抬高了声音,“这可是我花了二百两换来的,这咋能——”
说着,陈老板面如死灰,这二百两不是小数目,可抵得上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了。
“姑娘,你再仔细看看,这有没有啥可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就这么一个没被毁了。”陈夫人着急的问道,虽说这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二百两真不是小数目。
苏秀锦微微蹙眉:“前朝的蛟龙芍药鎏金瓶因触犯当朝天子天威,全部被砸碎后投入火炉中,蛟龙瓶在册子上都有登记,所以一只都没能留下,若是留下了一只,于陈家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陈老板踉跄两步,“灭顶之灾?”
“若是被有心之人瞧了去,私藏前朝禁瓶,这罪名少说也得二三十年的刑期。”苏秀锦道,她打开锦盒,抚摸着瓶身上的鎏金纹:“陈老板若是为了减轻损失,可将上面的金子融下来,抵得上几两银子。”
此话一出,陈老板脸上的表情彻底垮了下来,陈夫人急得眼睛通红,嘴里嚷嚷道:“叫你别去玩这些个东西,现在二百两银子没了,你说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