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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苏秀锦隐约听见几声鸡叫,对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传来李老头压抑的咳嗽声,苏秀锦迷瞪瞪的睁开眼看了一下,外面才刚刚有点熹微的光,撑不住困意袭来,又闭上了眼。等她再次醒来时,就听见耳边四姨娘压抑的哭声,李婶子在一旁轻声劝着。
“我这苦命的女儿,从小到大就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现在又要带着我这没用的颠沛流离,这一辈子就要耽搁在这了。”
李婶子不忍心的劝慰着:“我瞧着这孩子刚强,娘子还是莫要伤心了。”
苏秀锦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上盖着李婶子的破棉袄,她唤了一声四姨娘,四姨娘忙擦了眼泪笑道:“你醒了?看你睡得熟,没叫你,你快上床来,在床上再歇歇。”
苏秀锦摇摇头,站起身道:“还是不歇了,您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四姨娘忙道:“好多了,好多了。”
李婶子也道:“秀姑娘,你放心,再喝上一碗汤,保准你娘明儿就能下地。”
苏秀锦自然是千恩万谢。庄户人家,天不亮就得出去干农活,李老头家里还有两分田,都是早些年攒钱买的地,两分田不大,但种上粮食,一家人的吃食却是不愁的,再加上这几年自家小子成人了,这几年他们夫妻俩也就侍弄侍弄鸡鸭,养猪喂羊什么的,日子过得也不算是捉襟见肘。
李婶子去后厨房做早饭,苏秀锦悄声问李婶子净房在哪,李婶子指了个土墙垒起来的破屋,一扇木门几乎是挂在上面似的,苏秀锦小心打开,门晃悠了一下,还落下不少灰尘来,一股子恶臭让苏秀锦几乎呕出来,再一看里面的脏乱,苏秀锦几乎想转身就走,一只大缸埋在土里,里面满满的漂浮着些黄白之物,仔细一看还有不少蛆虫翻滚,地上有拖着尾巴的灰色蛆虫蠕动着爬向门外,几乎没有地方下脚,缸上两块木板架着用来踩脚,角落里丢了一大堆沾着秽物的草纸,苏秀锦手里紧紧的攥着草纸,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询问声:“你是哪家姑娘?站在我家茅房前做什么?“
苏秀锦回头,就看见一健壮男子****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灰布裤子,衣裳扎在腰间,身高足足有八尺,看得出是田间一把好手,身上肌肉分明,一块方布扎着头发,眉眼像极了李婶子,轮廓跟李老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相貌不是太俊俏,却自有一分憨厚。
李狗娃脸上慢慢爬上了一红云,他天不亮就跟表弟从隔壁村回来了,看爹在田间松土,自己自然是上前帮忙,自己三人干活,不到太阳完全升起就松完了两分田的地,走到家门口突然内急,二话不说拿着锄头直奔茅房,远远见茅房前站了个姑娘,还以为是隔壁的春花,但身形又纤细些,这才出口问,只是苏秀锦一转过头,李狗娃眼睛都直了,苏秀锦的脸蛋细腻白皙得好似那牛乳,杏眼微瞪,似怨似怒,小巧的唇微微的抿着,十指纤纤,虽然穿着一身不算干净的黄色粗布衣裳,但一眼看得出不是村妇。
李狗娃生生咽下一口口水,眼珠子都舍不得转。
苏秀锦皱眉看他,李狗娃心里暗叹一句,就是皱眉都让人心痒痒的,说不出的好看。
“你是李大婶的儿子吧?”
李狗娃愣愣的点点头,苏秀锦一张口,一口整齐如同白瓷牙,当真是明眸皓齿,多看一眼都是菩萨保佑了。
“那李大哥先用吧。”苏秀锦低下头微微测身,她实在是下不了决心,就算是两腿夹得酸疼了,她还是横不下这个心来。
说完,苏秀锦转身走向厨房,只剩得李狗娃呆愣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李大婶见苏秀锦手上的草纸没用,笑着问道:“秀姑娘怕是用不惯咱们庄户人家的茅房吧?”
苏秀锦红了脸,她自小锦衣玉食,就是如厕都是有干净熏香的屋子,雕花镶金的恭桶,就是草纸也是柔软的羽草纸,哪里见过这样的茅房。
李大婶一拍手,笑了一阵便道:“你要是不习惯,咱家还有一个恭桶,我待会喊咱家那小子给你拿到下游河道去洗干净。”
苏秀锦连忙点点头,道:“麻烦李大婶了。”
李大婶手脚麻利的生着柴火,回道:“不麻烦哩,都是有难处的,帮一把也是顺手的事。
不一会,李狗娃进了厨房,突然看那姑娘站在灶台边跟娘说着话,当下有些不明白,“娘,这位娘子是哪来的?”
李大婶转头嗔怪道:“这是秀姑娘,好生没礼貌的。”
“秀姑娘?”李狗娃摸着后脑勺,“这姑娘在村里我倒是从未见过。”
苏秀锦开口道:“我姓苏,原先住在苏州城里,家里出了些事,本来想投奔姐姐去的,不想半路上我娘亲发了热,周围无人,寻到了这里,多亏了李婶子帮忙,有叨扰之处,还请李大哥多多见谅。”
李婶子横了自家儿子一眼,瞧瞧人家姑娘,多有礼,这一段话文绉绉的,听起来心里熨帖得不得了。
李狗娃涨红了脸,猛摇头,“没事没事,你想叨扰多久都成。”
厨房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李婶子忙着做饭,忙把儿子推了出去,“瞧你这怂样,看见姑娘家的,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去把茅房好好扫一下。”
李狗娃这么一想,也觉得自家茅房脏了点,也不能要人家姑娘脏了鞋,嘴里忙应承着。
李婶子不好意思的对苏秀锦道:“咱家这小子,十七八岁的人了,也没跟姑娘家说过几句话。”
苏秀锦点点头,憋了好一阵,这一回到时不怎么想上茅房了,帮着李婶子打下手,不一会,一碟黑馍馍,两个玉米面馍馍端出了笼子,做了一大锅白菜炖粉条,看着苏秀锦是客人,李婶子特地用了过年熬好的猪油,把昨晚萝卜炖了一锅,又炒了个咸菜,也就是用猪油炒了个晒干的豆角,多加了些盐,用来下饭倒是够了。
端着菜上桌,堂屋里,李老头跟自家外甥说着话,瞧苏秀锦端着菜出来了,便对自家老婆子道:“秀姑娘是客,怎么能让人家端盘子呢?”
金大牛转过头来,待看清眼前的姑娘,不由自主长大了嘴,苏秀锦也有些惊讶,昔日那番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她微微张口道:“是你——”
金大牛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心中百感交集,激动道:“苏姑娘,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