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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真是神机妙算,”
林雨霖甜甜一笑,恭维道。她了解林诺的脾气,最看不惯徇私枉法,惟恐他误会,忙又解释道:“苏姐姐没有提过分的要求,她只是想知道,笑笑帮的分舵何时可以解封,”她偷眼观瞧林诺的脸色,补充道,“她现在没地方住,只能住在客栈,你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雍京人生地不熟的,住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得多危险啊。”
她说着说着,又是一叹,很是担心的模样。
林诺见她装模作样的,嗤笑道:“行了,那丫头能从戎州来到雍京,一路上保不准要露宿郊外,客栈反而住不得了?不用你帮她说好话,更何况……”他沉吟一刻后转又言道,“至于分舵解封一事,要看上面的旨意,这事我做不了主。”
林雨霖嘟嘴道:“外公,这案子不是您专办的吗,好歹给我个准话啊,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不要让我失信于人嘛。”
林诺揶揄道:“又不是我答应的……和你讲过多少次了,做不到的事,不要胡乱应承,”他说了句硬话后,到底心疼外孙女,含蓄道,“这事倒也不是不能转圜,但不能由得你私自传话。这月望五****休沐,你请她到府里来一趟,有什么问题当面问。”
林雨霖得了林诺的口头应承,知道外祖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有此提议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自豪,等不及要去告诉苏幕遮这个好消息。不过转念一想,外公如此作为,相当于既没承诺,也未拒绝,自己不是个说情人,反成个传话儿的了。
“外公,您不是在审讯那些分舵的帮众吗?您不是说,他们个个嘴硬。问了好几日都问不出什么吗?那这两日,不如让苏姐姐去探探那些人,也好劝劝他们。”
林诺听此为之失笑,外孙女长大了。居然在自己面前卖弄她屈指可数的几个心眼了。同时他从心底涌起一股失落感:唉,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只一味哭闹“我要,我不要”了。
林诺怀着古怪的情绪打发林雨霖回去,嘱咐她用过晚饭后别忘了做今日的功课。林雨霖听见“做功课”三字。头大不已,牵着林诺的衣袖左右摇晃,撒娇耍赖一番无果后,只得悻悻地往外走去。
“霖儿。把我的鱼符交还回来。”
林雨霖只差三步就出门了,功亏一篑之下极不情愿的停下步子,从拢着手的衣袖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鱼袋,拉开袋子上系着的细绳,取出一枚铜符递还给林诺。
林诺气极反笑:“袋子也拿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偷到外公身上来了,”他胡子一翘。“忘了那‘无中生有’是谁教的了。就你现在的功力,想出师还早着呢。”
拿回鱼袋后,林诺兀自不满,斥道:“你这丫头啊,也不动动脑子,符上面刻着外公的姓名官职,你纵偷拿了去,也用不了啊。”他说着将那枚铜符伸到她眼前晃了几晃。
林雨霖抓住那鱼符仔细观瞧,那枚小小的铜符上何止刻了姓名官职,连官居几品、俸禄几许。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都一一刻录了。
只不过,鱼符上面虽然有清楚的记载,但是没有官员相貌年纪的描述,这是为了能一代代传下去。不用每上任一个新官员就要重做鱼符,只需将姓名处磨平重刻即可。
雍京是天子脚下,丢了鱼符倒也无妨,圈子统共这么大,不会有错认冒认的事件发生。但在那些偏远地区,如果鱼符不慎丢失。被人捡去,恐怕凭着这符,轻易就可冒认为官员。
林雨霖明白这个道理,但依旧不太服气地说道:“外公若是没发觉,我找人拿着这鱼符,怎样都可混入刑部大牢的。往日里听那说书人讲,以前有那胆子大的,偷了别人的随身符后就可以过关、入监,还能假传命令提审犯人呢。那些都是假的不成?”
林诺微一失神,随即哼了一声:“当然是假的。评书所言,大半听听就罢,经不起推敲的。”
林雨霖听他外公如此笃定,当下巧笑道:“那袁大家的那回‘无与伦比的林家郎’又有几成是真的?”
林诺用手指抹了抹胡髭,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又没去听,你这丫头转述的又不清不楚的,一个贯口都背不下来,听着无趣的很。”
这话说的林雨霖不得不服气,也不知那袁大家是怎么练的,明明是一个瘦成干巴巴的老头子,偏生说起书来气都不带换的,比自己这个“练武之人”还要气息绵长,一串串的贯口一气呵成,说不出的好听。
想到袁大家,自然又想到丁湘在府门口对自己的邀请,林雨霖动了玩性儿,就势提议道:“外公,那争鸣轩的状师还邀我晚上去听书呢。不然,咱们一起去?”
林诺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后,摇头道:“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四处闲逛。你想听书的话,以后请人家来府里单讲给你听。”
话虽如此,林诺心中暗忖道:不过,这回书恐怕也说不长久了。
当林府的祖孙二人就今日的“府衙一游”谈天说地时,将军府的父与子也在书房进行详谈。
东方赟望着眼前这张长得与他及其相似的脸庞,叹息道:“弘儿,为父罚你在府内禁足十日,抄写《史鉴》,可有不服?”
此时的东方弘哪还有白日里的纨绔,恭敬无比的回答道:“孩儿不敢……父亲今日之所以去京都府衙,也是为了给孩儿解围。孩儿感激还来不及呢。”
虽是如此说,东方弘的脸上依旧有着难掩的不平之色。
东方赟看着儿子,心里五味杂陈:“你今日犯下几件错事,自己可有体悟?”
东方弘抿了抿嘴唇,斟词酌句地答道:“孩儿不该受人挑拨,就与人冲突,平白树敌。”话虽如此,但他满面俱是愤愤,倒是看不出有何悔悟。
“荒唐。人家都挑衅到你头上了,你要是还不为所动,那才让人看不起呢,”东方赟训斥一句后,缓声道,“只不过,你又何必和一个说书的过不去,左右他只是个卖艺的,为何要编这回书,为何要演这回书,你当是他一人就能做主的?”
东方弘轻声道:“孩儿指的树敌当然不是那个卖艺的,也不是他背后的争鸣轩,而是……林大人,”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孩儿是不怕他的。只不过,不想给父亲惹来祸端。”
“什么祸端,”东方赟嗤笑道,“就因为姜瑥在公堂上,被人激动之下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话?那些文官御史说的话,递上的奏折可比他精彩多了,也阴损多了,”他无所谓的一摆手,“不用担心,林兄是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莫说你一个后辈,便是那说书的欺负他,他也只能受着。”
东方弘一惊抬头,不解道:“那说书的欺负林大人?他就差为林大人建一个神龛,将他供起来了,直把他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莫不是存了‘捧杀’的念头?只不过,”他冷笑一声,不屑道,“且不论一个卖艺的有没有这种见识,就算他真有这个想法,林大人岂是他能捧杀的了的。”
“说书的没这能力?”东方赟一脸的讥诮,“若是别的时候,这样的一回书不过就是在市井间传扬一阵,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纵使再多人讨论也是无妨。”
东方赟停顿一下后,沉声续道:“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林兄才刚接过‘神仙水案’这个烫手山芋,若他和为父一样,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呢?”
一个上至皇上,下至百姓都甚为关注的案件,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主办的大人又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可能随便寻个替死鬼就交差了事。那么此案就会悬而不绝,时候久了就会引起各方的不满。
东方弘凝神想了想,缓缓答道:“若是林大人查来查去一无所获,定会被人怀疑其能力不足……但是林大人明明得了先帝的大加赞叹,怀疑他的能力不足不是在怀疑先皇的眼光吗?”
东方赟见次子抓到关窍,含笑道:“所以说,他不可能是能力不足。那不是能力问题,就是态度问题了。一直查无实证,莫不是故意徇私舞弊,包庇那个罪魁祸首?那就要好好想想了,他为何要包庇,莫不是与那人有何瓜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