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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零零年七月三十一日,深夜,瑷珲城,副都统府。
一身戎装的老将军,瑷珲副都统,帮办,镇边军大臣,北路军左翼长杨凤翔,杨老将军已经是花甲之年,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双眼盯着沙盘,却时而摇头,时而发出无奈叹息。
杨凤翔,又名锡凤,字集廷,祖籍云南,属汉军镶黄旗人,1840年生于吉林府克勤社前五家子屯,步入仕途后,杨凤翔一直戍边东北,历任笔帖式、蓝领骁骑校、镶红旗汉军佐领、五常堡协领、吉林乌拉协领、吉林鸟枪营统辖参领等等,甲午战争中,随军做后勤供应而立下战功,1899年12月,接替黑龙江将军寿山出任瑷珲副都统、帮办、镇边军大臣。
“老将军,夜已深,还请早些歇息。”协统王瀚琨提醒道。
协统相当于现代军衔制的旅长,下辖两标,满编状态下约四千人,协统王瀚琨刚过而立之年,颇有统军之才,追随杨凤翔多年,深得老将军看重,当然,他本人对于杨老将军也是非常敬重,此次杨老将军一心抗俄,王瀚琨便是最坚定的支持者。
“哎,歇息,我倒是想早些歇息,可是又怎么睡得着啊?”杨老将军抚须叹道:“吉昌啊,俄人猖狂,几路大军已经相继入侵我大清国土,一路狼烟,焚屋毁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消息传来,令人痛心啊。”
“是啊,国家羸弱,任人欺辱,实乃我辈军人之耻辱啊。”王瀚琨也是无奈感叹,还带着深深的自责。
“更为可恶的是,国家多事之秋,增祺长顺之流却不思报国,保国安民,却********想着投降和所谓的求和,实在是可恶至极。”杨老将军须发皆张,怒骂道。
增祺乃是盛京将军,东北总督,统管整个东三省,节制所有东三省之军队,名副其实的东北王啊。而长顺也是吉林将军,杨凤翔却是开口就骂,虽然说这里是他的副都统府,但是如此辱骂上官,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情,也就是年过花甲的老将军,敢于直言斥责。
老将军敢骂,但是作为心腹王瀚琨还是要为老将军考虑一下,事情万一传出去,就不好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说到盛京将军,属下倒是有一事要禀告。”
“什么事?”
“老将军,三天前,我亲自派人到二站苏麻氏,让苏麻氏派团练抗俄,可是他们却支支吾吾,说是要等上两三天,不过直至今日,他们也未曾派人来回信,更没有派出人手前来助战抗俄。”王瀚琨言道。
苏麻氏同盛京将军是亲家,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王瀚琨和杨凤翔都是很清楚的,因为他们俩人过来上任的时候,增祺就特意叮嘱过,让他们多关照一下苏麻氏,甚至苏麻氏老爷子过寿,杨凤翔都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哼,都是一个德行,蠢货,鼠目寸光之辈,安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杨凤翔只是冷哼骂道。
苏麻氏不派人来助战,杨凤翔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毕竟上面有个上司的上司罩着,而且,即便没人罩着,人家是私人武装,若是不愿意参与抗俄,杨凤翔也无法强迫不是。
“老将军,除了苏麻氏,瑷珲区附近百里之内的各路义士、甚至是胡子,都有不少人自发前来抗俄,不过武器装备实在太差,很多义士都是扛着柴刀过来,这让我们即欣慰,又心酸啊。”王瀚琨赶紧又说了个好消息。
“华夏儿女都是好样的,我始终坚信,即便我们暂时败了,但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杨凤翔坚信道。
“我相信老将军所言一定会成真的,咱们泱泱大国,总有崛起之日。”王瀚琨附和道。
“哎,就是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否等到哪一天啊。”杨凤翔毕竟年纪到了,即便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也抵挡不住时间的无情脚步啊。
“怎么会呢,将军身子骨硬朗的很,一定会等到哪一天的到来的,”王瀚琨忙安慰道。
“行了,不说了,对了,吉昌啊,我那老友岳翔,怎么样,他们镖局的人到位了吗,按照约定,今夜他们将进入弗拉尔山阵地的吧。”说道岳翔,杨凤翔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轻松和笑容。
“呵呵,这事啊,我原本打算明天亲自派人,去弗拉尔山实地查看过,再禀告您的,既然您问到了,那我就说说吧。”
“哦,莫非他们说了什么大话?”杨老将军笑言道。
“岳氏镖局倒是没说什么大话,不过,最近岳氏镖局,在瑷珲区可是风头无两啊,听说,他们进入布伦山狼域后,便雇佣了数千青壮和数百匠人,在狼域老巢修筑工事,日夜赶工,修建了大量纵横交错的战壕、地道,还有各种暗堡、碉堡。”
“现在民间都在传,一旦战事不利,若是大家无处可去,便可以去狼域投奔岳氏镖局,岳氏镖局一定能够护的大家周全,而且岳氏镖局还囤积了大量的米面粮食等各种物资,即便敌不过俄人,也可以带着大家进入布伦山坚壁清野。”
“即便是弗拉尔山,您同意将阵地交给他们之后,据说,他们也雇佣了五百多青壮,迅速进入弗拉尔山,大肆修筑战壕暗堡,而且放出豪言,一定不让俄人一兵一卒通过弗拉尔山,今天晚上他们的队伍,也已经进入了弗拉尔山,所以我本想,明日一早派人前去查看一番的,看看传闻中无敌的岳氏镖局,到底如何啊。”王瀚琨解释道。
“哦,好,看来,我那老友能力依旧啊,可惜啊,若是当年能够圆滑一些,我那老友一定会是我大清栋梁之才啊,可惜了。”杨凤翔摇摇头,接过了话,心中颇为感叹道,二三十年前,杨凤翔就认识了岳翔,两人虽然交往并不算太多,但的确是有些惺惺相惜,彼此引为知己的感觉。
“呵呵,属下听闻,翔叔是南宋名将岳飞之后,而老将军您,更是北宋杨家将的后代,若是能够一同征战沙场,的确是一段佳话啊。”王瀚琨笑道。
“你说的不错,可惜海兰泡惨案,岳氏满门被灭,终于是让岳翔彻底的暴怒了,甚至不惜入山为匪,也要同俄人周旋,哎,可惜啊,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啊,……。”
“老将军,……
……
随着第一缕阳光撒入瑷珲,新的一天再次来临,岳维华也从帐篷内走了出来,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岳维华再次进入阵地查看情况,走访各连排,看看他们昨夜休息的如何,有没有熟悉弗拉尔山夜晚的环境,因为历史上,战争即将会在今夜打响。
日上三竿之后,岳维华终于完成了对阵地的最后巡查,确实也发现了一些的问题,指出整改意见之后,岳维华便下山了,下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黑水河岸码头,拜访负责驻守黑河屯码头的标统费庆。
标统相当于后世的团长,一标辖三营或四营,满编状态下大概两千人,不过费庆标下却只有两营多人马,加上直属清兵,约一千两百人,缺编缺装备,这是清军的普遍现象,一标能够有一千二百战士,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对于岳维华的到来,费庆也热情的接见了一番,毕竟岳氏镖局最近在瑷珲区风头正劲,传言颇多,当然更关键的是因为岳氏镖局负责替他们镇守退路弗拉尔山一带,一旦战事不利,还需要岳维华替他们挡住沙俄的追击,让他们能够顺利撤回黑河屯城内。
对于这些能够在民族危亡之际,依然坚守戍边岗位的爱国将领,岳维华也是颇为敬重的,趁着这个机会,岳维华也参观了清军的防守阵地,看完之后,岳维华心中留下的只有无奈和叹息。
码头内停靠的几艘陈旧的战船,也不知道还能不开出码头,岸上的大炮,也都是过时的所谓‘神武大炮’‘无敌大将军炮’等等,连一架克虏伯炮都没有,清军将士们手中拿的枪,也是万花筒,春田1855步枪,毛瑟1871步枪,鸟枪,甚至老套筒在这里已经算是先进的了,至于说重机枪,那是一挺都没有。
除了武器装备陈旧落后之外,沿岸新修的工事,更是简单至极,战壕虽然绵延不觉,但是所有战壕深都不足一米,也没有修建防炮坑,更别说暗堡了,要知道这可是在黑水河岸的阵地,他们面对的将是超大口径的舰炮,如此工事,如何抵御对方的大炮轰击?
唯一让岳维华感到庆幸的,就是这些戍边的将士,大多斗志昂扬,有着一股不屈的精神在蔓延,这同岳维华印象中扛着两支枪(一支是步枪,一支是烟枪)上战场的清军明显有些不一样,或许,这是杨老将军治军有方,亦或者,这是戍边将士独有的精神吧。
离开的时候,岳维华很想将功德塔中多余的老套筒送出,不过理智告诉岳维华不应该这么做,否则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虽然有些不忍,索性最后岳维华还是选择了安静的离开。
离开了码头,岳维华并没有回弗拉尔山,而是选择了再次来到了黑水河岸,这里有岳维华秘密修建的几处暗堡,这里将会是岳维华打响抗俄第一枪的地方,虽然黑龙军不能够开赴第一线战场,但是岳维华亲自过来参加打响瑷珲的第一战,还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转瞬即逝,天色渐暗,夜幕逐渐降临,黑水河对岸沙俄军队正一队队的登上战舰,战争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黑河屯。
“这第一枪,我看,还是由我来打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