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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莫的死并没有让残余的寒铁怯薛丧失斗志。
他们明知必死,还是结成了密集阵型向康熙御营冲锋。
三十余寒铁怯薛鏖战一夜,浑身浴血,现在主将已死,身陷重围,却自始至终没有退却一步。
他们占据上风的时候舍命搏杀,现在处于下风却也无人愿意投降苟活。
葛尔丹寒铁怯薛当真是一只铁军!胤祚心中赞叹,清军将士见到这一幕的也有些动容。
三十人都受了伤,行进速度很慢,简直就是一心求死。
全军无一人开火,任由他们慢慢走近,吕康实目光看向胤祚。
胤祚目光渐渐冰冷,左手利落的划下。
“放!”呂康实大喊,三百绿营兵加两千鸟枪兵一轮齐射,火枪射在铁甲上叮当作响,寒铁怯薛周围血雾弥漫。
待那薄薄一层血雾散尽,只有一地残尸。
准格尔几代人积累出的一千寒铁怯薛,折损殆尽。
胤祚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牛角巨号渐渐低沉,蒙古人已经潮水般的退去了。
如海滩退潮一般,留下了方圆百里的尸体与战火。
空中大雪越下越大,戈壁上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焦黑和暗红很快就掩埋了在了雪白之下。
葛尔丹铁骑在地平线之外汇聚,没有胜利的喜悦和欣喜,葛尔丹在仅存的怯薛护卫中,在上坡上向康熙大军眺望,目光中无悲无喜。
许久之后,他调转马头,向西边的无垠隔壁走去,蒙古勇士们缓缓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中阵右翼火光滔天,巴海告诉胤祚,阿奴达拉和她的狼群已经被萨布素包围,萨布素在装满干草的大车上撒上羊油酒精,再点上火。
几十辆大车回合一起,构成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夹杂剧烈滚滚浓烟,此时正吹东风,那浓烟尽数被吹到阿奴达拉狼群之中。
胤祚叹口气,他之前觉得有了火枪火炮就能在这个时代横着走,却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葛尔丹的突袭,萨布素的火攻都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这个火攻战术胤祚是绝不敢用的,没有萨布素那样的几十年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眼光,别说风向,恐怕连阴晴都预见不了。
胤祚命人将西日莫的尸体呈给康熙,待手下好不容易将那怪物的尸体抬上马车,右翼已经传来了一阵悲痛的狼嚎。
哪怕是查干赤那一般的神物,终究也是会怕火的。
接着烤肉的焦臭在整个中阵弥漫,胤祚再也忍不住腹中强烈的痉挛,趴在地上干呕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发黄的胆汁。
许久之后右翼的狼嚎声断绝,烤肉的噼啪声乱响,中阵中那股焦臭愈加浓烈,胤祚觉得自己忘不掉这个味道了,从此他可能与烧烤无缘了。
胤祚走到康熙御帐下,这里地势略高,可以看到右翼已经是一片火海,清军远远的围住那片大火,人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
不少士兵还将蒙古人的尸体丢进那火中,周围硕大的狼尸横斜,已经有熟练的军士在剥皮,播完了皮的赤红一团,也被丢进熊熊怒焰中吞噬。
胤祚的心中不仅没有战胜的喜悦,反而隐隐有种英雄末路的悲凉。
草原狼王的传说,止于今日……
胤祚觐见康熙,康熙面沉如水,勉励了胤祚几句,便没了下文。
这场仗是康熙赢了,但却是彻彻底底的惨胜,五千余镶红旗大营全军覆没,正黄旗大营所剩无几,前锋营折损过半,中阵也死伤十之三四。
若非清军凭借人数优势,加上胤祚分去了中阵很大压力,今天盖在大雪下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戈壁上的雪来的急去的也快,大风一起,雪花就被吹成细碎的粉末,在风沙中消散。
中阵右翼的大火也在狂风中摇摆不定,逐渐熄灭了,浓烟被狂风吹尽之后,只留下一地的焦尸,漆黑的拧成一团,如一块狰狞的墨。
萨布素手下四虎之一,刘黑塔来御帐前禀报。
他见到康熙后,跪下道:“启禀皇上,葛尔丹残军及阿奴达拉群狼已于大火之中化为焦炭。”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截葱玉断指和一颗匕首般的狼牙。
“皇上,这是葛尔丹可敦阿奴达拉右手食指,这是那头白狼的狼牙。”
胤祚看着刘黑塔手上的两物,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四皇子侍立在康熙一旁,将断指和狼牙接过,呈给康熙,康熙摆了摆手,并没有看。
“萨布素呢?他怎么不来见我?”康熙问道。
“老将军……”说话瓮声瓮气的刘黑塔竟有些哽咽,“老将军被那白狼咬中,身受重伤,此刻……昏迷不醒……”
“什么?”康熙眉头紧皱。
胤祚只觉得有些发晕,急切道:“伤口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老将军身着甲胄,伤口不深,只是失血很多……”
胤祚叹口气,输血的难度比处理伤口高上太多,已经不是他能掌握的了,现在只能祈求萨布素吉人天相了。
康熙看起来有些颓唐,这样的情绪,胤祚还是第一次在康熙身上看到。
“各部就地扎营,整顿人马,救治伤员,晚膳时再议……”康熙说完便冲众将摆摆手,自己佝偻着身子回到御帐。
中阵之外,大阿哥棉甲上满是鲜血,在十几个亲兵的护卫下,回到中阵,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了五六条伤痕,有的还在汩汩流血,但他却毫不在意,大吼着要给皇阿玛请安。
胤祚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回到齐齐哈尔大营。
他特意查看了海兰察的伤势,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不醒,王太医给他开了几个简单的方子,但是草原上少药,能不能挺过来还在两说之间。
海兰察右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不过那一箭射穿了他的手筋和臂骨,就算侥幸不必截肢,他的手从此也废了。
巴海受伤也很重,全身十余处刀伤,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三百绿营军,折损一百多人,这还是成军以来头一次有如此惨重损失,吕康实站在伤兵营中帮助处理伤口默然不语。
齐齐哈尔八旗战死过半,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重伤近五百多人。
在营中走了一圈胤祚的心情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