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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安和张福带着孙老七上岸找了个郎中看了下,郎中说并没有什么大碍,简单的处理包扎了一下之后,一行人就出了药房往回走。一路上张福扶着孙老七,二丫和颜安走在后面,晚上二丫被吓得不轻,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路上经过一个小馆子的时候,颜安顺道买了些白切羊肉、卤鸭掌等吃食,晚上好好的一顿饭被搅和了,大家的肚子到现在还空着。
回到船上,四个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二丫便扶着爷爷进了舱里休息。颜安和张福和衣躺在船板上,把腿架在船舷上说着话,说着说着张福就有节奏的打起了呼噜,颜安转过头看了张福一眼,恶作剧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张福耸了耸鼻尖把身子转了过去。
颜安也想像张福这样,心里不用背负太多的负担,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平平淡淡的活着,可他做不到,十年前的画面总是侵蚀着他的灵魂,经常半夜被那把带血的钢刀吓醒,后来他知道了,那叫绣春刀,是锦衣卫的标志,那是直接属于皇帝的私人武装,监察天下的利器,皇帝为什么会和一个身处朝堂之外的商贾之家过不去,并且还按上一个莫须有的建文余孽的罪名,难道自己的家族真的是和当年的建文皇帝有关?脑子里胡乱的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的合上了眼。。
初升的太阳撕开天边的薄雾,卖吃食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在码头上叫卖起来。颜安被周围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层薄毯,二丫听见动静,掀开竹帘从船舱里走出来。
“公子醒了,现在刚入春,夜里露重,我怕你们受凉,就给你们拿了条毯子,对了,奴家刚刚熬了一些小米粥,船上还有自家腌的酱瓜,公子就随意吃点暖暖身子吧。”
“有劳姑娘了,不知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谢公子挂心,爷爷没什么大碍,就是年龄大了,经这么一磕,恐怕要歇个一段时间,怕是要耽误公子的行程了,我刚才和爷爷商量了一下,准备吧公子的船资还给公子,爷爷说要回乡下老家住一阵,怕昨晚上的那个人再来找我们麻烦。”二丫低着头,手抓着衣服的下摆。
“嗯,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本来是想今天跟老人家说的,船资就不用退给我们了,拿着钱给老人家买点吃的补补,人上了年纪可比不得我们这些年轻人,磕磕碰碰的总要多注意些,那个宋时看着也不像什么胸襟宽广的人,你和你爷爷回乡下住一阵也好。”
直到这时张福才慢悠悠的醒过来,起身就问是不是吃饭了,结果换来颜安的一个铁板栗。孙老七昨晚上流了不少血,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起身,颜安不想打扰老人休息,便婉言谢绝了二丫留他们吃早饭的好意,临走的时候,颜安关嘱二丫早些带孙老七回乡下,别在码头上久留。
按照颜安的吩咐,二丫晌午就摇着桨离开了码头,带着爷爷回乡下老家了,二丫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昨天拿给颜安的毯子里包着二十两银子。
此时颜安已经在一艘北上的客船上了,本来颜安打算再租一艘小船的,但是好几个船家都由于路程太远没有时间,最后只好找了艘客船。
颜安有些晕船,在船上的日子颜安都是晕晕乎乎的,等二人终于在天津登岸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后了。颜安本来想去车行雇个马车直接去京城的,可是耐不住张福一个劲儿的喊饿,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只好随便找了家馆子吃了点东西。
“少爷,你急什么啊,我这还没吃饱呢,老爷说过吃饭要细嚼慢咽。”张福一只手拉着颜安的衣服,一副深闺怨妇的样子,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另一只手还不忘往嘴里送着包子。
“张福啊,你现在才是少爷,你见过像你这样的书童?一路上该走该停全是你说了算,看来是该找个时候给你松松骨了。”说完甩开张福那只沾满汤汁的手,径直往店门外行去,张福见状,掏出一块碎银子扔桌上,连忙追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再拿上两个包子。
“少爷,少爷,您别生气,千错万错全是小的的错,我这也是怕你没吃饱嘛,”说完拿出刚才捎上的包子递给颜安,“呐,少爷你再吃一个吧,去京城还要走半日呢,这路上可没什么吃食了,嘿嘿。”颜安瞟了他一眼,“我就不吃了,还是省下来喂你这头猪吧!”张福听颜安这么一说,不带半点犹豫的就把手缩了回去,拿起包子就往自己嘴里塞,颜安的讽刺对他没有丝毫杀伤力,填饱自己的肚子才是正经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多吃些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少爷好,吃不饱我哪来的力气伺候少爷。
带着个活宝张福,颜安一路上倒是不闷,而且就连干粮都能省下不少,因为只要天天看着这家伙就已经气饱了。
从天津到京城的路上挺顺利,马车刚好赶上关城门之前进了城,颜安和张福都是第一次来京城,张福下了马车之后到处东张西望,跟乡巴佬似的,颜安好点,虽然他也对这座陌生的城市感到新奇,但还能克制自己。张福跑在前面上蹿下跳,看什么都好奇,手也没闲着,东摸摸西摸摸的,颜安跟在后面看着他的样子,只能无奈的摇头。
“少爷,你看你酒楼,可真气派,比我们苏州的缘味楼气派多了。”张福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酒楼说道。颜安听见他的声音,朝那边看去,眼前是一个四层的建筑,灯火辉煌,飞檐上的琉璃瓦片反射着周围的灯光,另人炫目,进进出出的也都是衣着光鲜之辈,门前车马云集,就连门口的上马石都是大理石的。
“张福,走,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用饭了,”颜安说道。
“得嘞少爷,小的全凭少爷做主,”小跑着来到颜安身边卖乖讨好。
颜安走到门前抬头一瞧,得月楼三个鎏金大字便映入眼帘,字体苍润挺拔、飞扬灵动,一看就是名家所书,大门两边有一副对联,上联:处处通途,何去何从?求两餐分清邪正;下联是:头头是道,谁宾谁主?吃一碗各自西东。心想这酒楼老板倒是一个妙人,停顿间,小二已经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二位打算吃点什么?咱们得月楼的松树鳜鱼和得月童鸡最是好卖,熟客们都是必点的,另外火踵神仙鸭、碧螺虾仁味道也不错,这些可都是咱们家的招牌菜,”小二哥在一旁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颜安走到一个靠窗户的桌子旁坐下,对小二说道:“就你说的这四道菜,另外再来上两盘爽口的时令蔬菜,一壶竹叶青,就这些吧,哦,对了,现在先给我们泡上两杯龙井。”小二依言应下。颜安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睛望向窗外,自从朱棣迁都之后,对自己的龙兴之地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大肆修建,街面均以青石铺就,城中楼阁林立,现在虽是晚上,街上行人依旧络绎不绝,街边商户灯火通明,偶尔可以看见一队维护治安的官军从街上走过。
张福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颠着腿,手撑着脑袋看着门口,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不大一会儿,小二就把酒菜上齐了,张福拿起筷子眼巴巴的看着颜安,虽然平时不大守规矩,但是在公共场合张福还是懂得分寸的,只要颜安没动筷子他也绝不动。
“吃吧吃吧,这时候倒是正经起来了,”颜安没好气的说道。张福得到颜安允许,火急火燎的就开动起来,不愧是大酒楼,口味确实是没的说。主仆两个吃的正欢,却被门口的一声喝骂声所惊扰。只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左手抓着一个闲汉,右手拿着一根马鞭作势要打:“你这毛贼,居然偷到姑奶奶身上来了,看我不抽烂你的皮。”
别看是位少女,手劲儿可是不小,那闲汉左右却是挣脱不得,这时刚好附近有一队巡逻官兵经过,小跑着朝这边赶来,一位身穿巡检服饰的人走到少女面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有半点平日里的威风,一脸讨好的摸样弯腰作揖:“小的见过义安郡主,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郡主尽管开口。”
“嗯,你来的正好,本郡主刚抓了个毛贼,居然偷到本郡主头上了,一看就是个惯犯,你给我把他送到顺天府,跟杨艺那个老头说给我好好审,别给我随意糊弄过去,让我知道了,小心他的胡子,”说完扬了扬小拳头,随即就有两个官兵上前锁了那个闲汉退到一旁。
“是是是,小的谨遵郡主吩咐,那没事的话小的就告退了。”少女点头嗯了一声,官兵随后就押着那个毛贼往顺天府方向走去。
等少女进了酒楼,颜安才看清了少女的长相,眉如远黛,眸如秋水,脖颈修长,脸上略施了些淡妆,身上穿着百蝶穿花夹袄,脚登描金云纹粉靴,很是娇俏可人。一见少女进来,酒楼掌柜赶紧迎了上去,跟在少女身后点头哈腰的往楼上走。
颜安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吃菜,再一看张福,正睁着一双贼眼盯着少女猛瞧,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若是拿个酒壶在他嘴下接着,估计流下的口水能把酒壶给装满。少女这时候无巧不巧的刚好也朝这边看来,见张福一脸猪哥相的盯着自己流口水,登时柳眉倒竖,开口呵道:“你个色胚子,看什么看,再看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挖了喂狗。”
张福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虽然知道是自己理亏,却还要强自嘴硬两句,颜安想拦都拦不住,“你不看我就知道我在看你?我虽然长得不如我家少爷俊朗,可也算的上是眉清目秀了,你想跟我搭讪也不用骂人啊,这手段也太不高明了,”说完还一脸臭屁,鼻孔朝天。
“你你。。你个无礼之徒,牙尖嘴利,姑奶奶今天非要拔了你那一嘴的狗牙。”说完就张牙舞爪的向张福扑来,颜安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拦下了那个少女,连忙拱手道歉:“姑娘息怒,他是在下书童,平时对他纵容的紧,便惯下他这个嘴上不饶人的毛病,请姑娘手下留情,往后在下一定严加管教,”说完瞪了张福一眼,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张福见少爷发火了,不敢不听,颇有些不情愿的起身道了个歉。
“一个书童就这么刁钻,你这主子确实是当的差劲,看在你还算明事理,比这厮好多了,本姑娘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张福一眼,没有再做纠缠,噔噔蹬的上了楼。
“你能让我省省心吗?这里是京城,不是家里,往后少给我惹事,”颜安狠狠的在张福头上敲了一记。
一个小插曲之后,颜安和张福吃饱喝足,结完账准备找个客栈投宿,大酒楼就是不一样,两个人就吃了整整三十两银子,张福感念少爷晚上的带他吃了顿好的,找起客栈来相当的卖力,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比较雅致的客栈,颜安喜欢安静,就没有住单间,而是直接租了个小跨院下来。奔波了一天,颜安早已是疲惫不堪,洗漱完之后就早早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