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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六和小机灵捂着鼻子,忍着“着了火的马粪”刺鼻的臭味,向门里一望,迎面是一个宽敞的过厅,旁边一架木楼梯,通向楼上,此时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少年带着小机灵和张小六,迈进门槛里,发现门后拉扯着几根绳索,拴着大棒,若有人闯入,踏中门槛内的触发机关,大棒便会落下。
“这里简直是鬼门关。”小机灵说。
少年用粪叉拍打着马粪,将余烟扑灭,但三个人还是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虽然嘴里含着药,仍然觉得有些头脑发胀,张小六说:“你这马粪真厉害。”
“小心楼上。”小机灵提醒。
楼梯上面,传来一阵吱呀声,象是老旧失修的门扇开启时发出的声音,张小六闪在楼梯下,却没发现有敌人出现,也没见暗器落下。少年先检查了一下厅内,除了阵阵臭味,没发现别的东西,他一挥粪叉,“咱们上楼,你们俩跟在我身后。”
少年在前,踏上楼梯,嘴里说道:“注意,只踩单数楼梯,别踩双数……你们看着我的脚,我踩哪块板,你们就踩哪块。”身后的张小六两人都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生怕踩错了,中了机关,木头制成的楼梯也已经老旧,踩上去,象是随时摇摇欲坠,每踏一步,都有危如累卵的感觉。拐过一个弯,看见了楼上的房间,有两个门户,房门都紧闭着。左边一间屋的门扇上,画着一个手持铁鞭的门神,呲牙咧嘴,甚是凶恶,本来农家画门神,都在大门外,取震慑邪魔不敢进门之意,很少有在内室贴画门神的,更何况这是座道观,却在楼上画了门神。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少年上了楼,直奔画着门神的房门,用粪叉在门神上拍打着,木制的门扇发出“啪啪”的声响。敲打了一会,少年举起叉来,用粪叉的叉尖去戳挖木门,粪叉虽然有尖,但为拾粪打造。并不尖锐,戳不进木头里,小机灵摸出把匕首递过去,“给。”
少年接过匕首,很快在门上剖去一层木片,挖出一个小洞来,这时,张小六闲着没事,走到另一间房门前,推了一下。门扇纹丝不动,他又用脚一踹,门没踹动,脚反而生疼,少年说道:“没用,那不是门,是墙,门是假的。”
仔细一看,无论怎么扳动摇晃,依然毫无动静。果然那门只是粘在墙上的假门。
少年将匕首还给小机灵,将粪叉倒过来,用叉的木柄伸进刚挖出来的小洞里,左右搅动了几下。只听门内“噼呖叭啦,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就象是什么架子散乱了一般,小机灵和张小六知道一定是门内的什么机关设置被这少年给破掉了,心下高兴,乐呵呵地看着他搅动粪叉。小机灵说:“幸亏你懂这些东西,要是外行人,早让人家抓住了。”
“那个梆子头和黑蜘蛛,是不是让他们抓起来了?”张小六忽然想起自己的跟踪对象来。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少年拔出叉杆,用脚踹了一下门,门扇摇晃了一下,没有踹开,张小六上前“咣“地一脚,门开了,里面木条、绳子、绞盘散落一地,还有一只大网,也凌乱地扔在地上,很显然,若是贸然冲进门去,一定会被打伤或是擒住。
进了门内,发现这并不是屋子,只是一条通道,再往里看则是四通八达,分出两条支叉,通道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房间,这座楼房并不象普通房子一样建成方形或长形,楼上的房间也不分方向,一眼望去乱成一团,张小六和小机灵自然是摸不着头脑,跟着拾粪少年亦步亦趋,走了几步,看见两个房间,房门大开,里面摆着床铺家具等物,只是空无一人。
又走过几个房间,都没看见人影,有个房间内桌上还放着一杯茶水,尚且冒着热气,看来刚刚有人喝过。这些房间大都很窄小,只有平常房间一半左右,有些最小的,只有三尺见方,根本不能住人,转来转去,张小六觉得有些晕头转向,问少年:“这些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有窗户?”
小机灵也一脸糊涂,这些房间确实都没窗户,虽是白天,也显得阴暗无比,少年回答道:“这些都是里层的住房,自然没有窗户,有窗户的,在外层,咱们还没找到。”
走廊过道,各个房间,都安安静静,有种让人发瘮的感觉,忽然张小六耳中听到一阵轻微的异常响动,同时,少年喊了一声,“小心。”
“嗖嗖嗖,”好几支竹箭,从头顶上方射来。
前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吊着的木头盒子,突然打开了,竹箭正是从那里射出来的,三个人赶紧闪身躲避,同时,少年用粪叉,张小六用三节棍,拨打竹箭,几支竹箭纷纷落地,幸而没伤到人。
“这只箭匣是有人打开的,他们在盯着咱们。”少年说。
三人加倍小心,搜索着向前走,有一个小房间,上着锁,张小六用三截棍打落铁锁,将门推开,却发现房内坐着两个人,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巴,坐在地上,一见三人进来,瞪着大眼“呜呜”直叫,定睛一看,原来是黑蜘蛛和梆子头。
张小六哈哈一笑,上前解开二人的绑绳,掏出嘴里的破布,黑蜘蛛张口骂道:“******臭道士,谋财害命,不得好死。”
“你们怎么得罪他们了?”小机灵问道。
“哪里得罪了,”梆子头也愤愤地说:“我们客客气气来找王道长,跟知客道人说得清清楚楚,他们一脸奸相,引着我们到这里来,结果却暗下黑手,搜去了身上的钱财,还说要杀了我们,剁成肉馅,包人肉包子,根本不听我们解释,这群王八蛋。”
“你们才花了六块钱,就想见王道长,这也太便宜了吧。”拾粪少年揶揄他们俩说。
“什么六块钱,兜里的好几十块。都让******臭道士给搜去了。”梆子头瞪着眼睛骂道。几个人从小屋里出来,到外边转了一会,七拐八绕,却只觉得昏暗一片。找不到通向外面的路,张小六说:“这么乱绕不行,咱们还是顺原路回去吧。”
拾粪少年没有应答,反复察看着一面墙壁,这面墙并不平直。而是曲里拐弯,墙面上有些灰皮剥落了,有些地方有裂纹,显得很是古旧,少年蹲下身子,观察着墙根下,果然,墙根处有些地方裂隙显得很大,他对张小六说:“来,咱们推推看。”
张小六和小机灵都过来一起推墙。三人齐用力,墙竟然慢慢动了,原来这是一道门,伪装成墙的形状,刷了泥灰,若不细看,混在裂缝遍布的老墙里,还真不易分辨,此门推开,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光线照进来,原来这就是通向外面的门户。
黑蜘蛛和梆子头着急,拔腿便向外跑,少年喊了一声:“站住。”
这俩家伙跑得急。没喊住,跑在前面的梆子头觉得脚下一滑,“出溜”一下,便掉了下去。
外面,是一带曲折的回廊,通向两边。往前是一个门口,很宽阔,但既没有门扇,也没有门槛,梆子头正是从门里掉出去的,向远望去,却是群山逶迤,原来,这里到了小楼的后面了。
张小六等人走出来,扶着门框向外一看,从这里往下,有一道陡直的木梯,可通到楼下,楼下,离着楼房两丈多远,地面上有一道围栏,围栏外面,便是山崖了。二楼下面,斗檐下吊着一个鱼网,鱼网里,正是刚刚掉下去的梆子头,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救命。”
小机灵说:“你别乱动了,再动掉下去摔死。”梆子头吓了一跳,不再挣扎,向上喊道:“快救我。”
拾粪少年哈哈一笑,扭头对张小六等人说:“咱们下楼,跟着我,还是走单数阶梯。”
少年在前,其余三人在后,慢慢顺着陡直的木梯下楼,走到中途,少年将粪叉伸过去,伸到吊着梆子头的鱼网面前,“你抓住我的叉头。”
那叉头上沾着马粪,梆子头也不顾得脏了,从网眼里勉强伸出手来,紧紧抓住,那少年和身后的小机灵一齐用力,将鱼网拉到眼前,小机灵用匕首割开网绳,将梆子头救出来。
木梯狭窄,而且只能走单数梯,大家只能拉开距离,慢慢走下来,落到地面,好在都平安无事,梆子头不住破口大骂,少年笑道:“你别骂了,他们就在身边,小心还让人家捉住,剁成馅包人肉包子。”
他们就在身边?旁边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四下寻找,并不见人影,少年回身指着小楼说:“你们看。”
大家一看,小楼的背面,原来有一扇门,门两边的墙上还有两扇窗户,格局就象是前门一样,这里两丈外便是山崖,开一道门,大可不必,但众人对于这座楼内奇怪的情形,已经看得多了,见到这楼背面开出奇怪的门户,也就不再惊奇,少年盯着那扇门,对大家说:“这才是真正的门口。”
那扇门和两扇窗户,都紧闭着,张小六问少年:“我砸开它,怎么样?”
少年摇摇头,对着门口高声说道:“王道长,请现身一见。”
里面没有回声,少年又说道:“王道长,你若做缩头乌龟,我要点火烧楼了。”
这一说,果然有了效果,那扇门慢慢打开了,一个小道僮走出来,原来正是引梆子头进观门那个人,他向大家施了个礼,说道:“我师父有请各位。”
梆子头和黑蜘蛛都怒目横眉,恨不得打这个道僮一顿,那道僮浑若不见,低首敛眉,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少年在前,张小六和小机灵在后,梆子头和黑蜘蛛犹豫了一下,也东张西望地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穿过门厅,向左一拐,道僮领着众人走进一间大屋,屋内宽大,是间客厅,摆着八仙桌,太师椅,甚是整洁,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中年老道,戴着顶道冠,棉衣外罩件道袍,黑黝黝的面皮,脸上斑斑点点,长满了麻子,铁百万手下的邢麻子就长着一张麻脸,但和这个老道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老道的脸上坑坑洼洼,麻子长得分不出个数,就象“雨打沙滩万点坑”一样。
张小六抢在前面,坐在离老道最近的位置上,他心下盘算,这座楼里凶险无比,如果屋内情况有变,自己的三截棍可立即攻击老道,拾粪少年虽然破解机关之术高明,说到拼命打斗,自己应该首当其冲。
少年将粪叉倚在椅子旁边,大厅内很是整洁,他这把粪叉又土又脏,靠在一尘不染的硬木太师椅上,极不协调。等到众人都落了坐,老道翻着眼皮看了一眼,问那少年:“你来做什么?”语气中似是熟人。
“我师父让我取回那本书。”少年淡淡说道。
“我早说过,书不在我这儿。你回去吧。”
少年冷笑一声,“师叔,你说过的话,恐怕天下从来没人相信过。世上最无信无义的人,怕是师叔可排榜首了。”
旁边座位上的人,全都吃了一惊,这老道竟然是少年的“师叔”,怪不得这个拾粪少年对这座道观里的机关埋伏了如指掌,而他们叔侄二人的对话,全无恭敬亲热之意,完全是敌对之态,其中定有缘故。
“你想怎么样?”老道语气强硬起来。
少年嘿嘿一笑,“王道长,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空手回去,你不肯给,我师父也早就料到了,他临来的时候吩咐我,书拿到拿不到,也不打紧,干脆就将这座小楼烧掉,水云观嘛,从此以后,就不必再有了。”他年轻不大,说起话来,却是透着一股威力,一个拿着粪叉的半大小子,说出“挑了水云观”的话出来,竟然是一副有恃无恐、轻描淡写的模样,而且说话间又称老道为“王道长”,连师叔也不叫了,显然根本就没把他作为长辈看待。
“火烧水云观?你小子大气吹多了吧。”老道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别以为破了几个机关,便可以蹬着梯子上天了,你师父来了吗?”
“我师父没来,不过,他老人家亲手做的藉车,我却是带来了。”少年面上有些得意地说:“藉车,你大概听说过吧。”
“藉车?在哪里?”老道面上现出吃惊的神色,他不待少年回答,急急站起身来,离了太师椅,迈步走向屋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