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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赵眀河做梦了。那是一个她很久都没有做过的梦。梦境很凌乱,时而烈火熊熊,时而琴声绕耳。她还隐约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对她说道。
“你懂什么,这乐律叫做天鸟余音。”
你懂什么……
这乐律叫做天鸟余音……
天鸟余音。
随着那声音在自己耳边一遍遍的回响,赵眀河终于睁开眼睛。漆黑的夜仿佛将蝉鸣声都吞没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赵眀河定定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而向屋顶伸出手,却并不知道自己要抓什么。眼角湿漉漉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在那个梦里,又哭了。
“这世间居然还有人弹得出那样的乐律来。”赵眀河笑,却在笑的瞬间,又觉有泪水滑下来。
“来人。”后半夜的时候,赵眀河睡不着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轻声道。
“将军。”门被推开,烛火很快燃起。铃音熟悉的呼唤自赵眀河耳边传来。
赵眀河想,习惯了半夜有个固定的人答允自己,果然可以填充那种噩梦带来的虚无感。
“去给我沏壶茶来。”
“喝了茶水以后就更不容易入睡了罢。”铃音道。“不如奴婢为您熬碗百合粥?听说那粥助眠安神,效果很好的。”
“也好。”赵眀河其实并不在意喝什么,她只是觉得心绪有些浮躁,需要喝点东西来凝神。
“奴婢这就去。”得到赵眀河应允,铃音欠身,很快便离去了。
百合粥没过多久就熬好了,铃音将淡香四溢的粥放到赵眀河面前,却见赵眀河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粥看,半响也不喝一口。
“将军,怎么不喝粥?”铃音问。
“这两天歇息的,手都懒了。”赵眀河弹弹衣袖,笑答。
“那奴婢喂您喝。”听赵眀河这么说,铃音心领神会的端起粥碗坐到赵眀河对面去了。她舀了勺百合粥递在赵眀河嘴边,小声道。“将军真是调皮,这下肯喝了罢?”
赵眀河又将脸侧过去,道。“太烫。”
铃音赶忙吹了又吹,撑着身子追到赵眀河面前道。“将军,再闹下去粥就凉了,对身子不好的。”
“也是。”带赵眀河再次看向自己的时候,铃音才发现她的笑容消失了。她只见赵明河用手拨开面前的瓷勺,声音似是疲倦了。“忽然没兴趣喝了,既然此粥效用那么多,倒了也可惜。赏你罢。”
本是嬉笑着的铃音听到“赏你罢”这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僵住。
“怎么?”赵眀河道。“不喝?”
“奴婢……”很久,铃音才从唇中挤出几个字来。“奴婢不饿。”
“要本将军喂你?”
“不……不……”铃音慌忙道,眼眶都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道。“奴婢……奴婢自己喝……”
“这才乖。”赵眀河笑。眼睛弯起来,天上的月牙儿似的。
铃音一口口的喝着百合粥,娇弱的身子一个劲的颤着。赵眀河见她这模样,便伸出手去,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铃音抬眸就见赵眀河一双凤眸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温和的神情中混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漠。
“铃音,你在我府上待了多久了?”
“回将军,整整三年了。”铃音颤声道。
“没事了。”赵眀河忽而松开手,回到床上,不再看她。“下去罢。”
铃音见状,赶忙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
铃音走后,赵明河坐在床上,半响都没声音。
一直到她听见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才道。
“小七。”
“将军。”听见赵明河呼唤自己,小七从房梁上轻飘的落下来。
“铃音现在有什么动静?”赵明河随意挑起自己一缕长发,放于手心把玩。
“现在正躲在草房里发抖呢,只怕是快毒发了。”小七恭顺道。“不过她看上去虽然很惊恐,却并没有出门的意思。想要抓到幕后指使,还有些困难。”
“我给她两次机会了。她还是要我喝下去。”好久,赵明河才道。她笑,却笑的有些落寞。“你说,我该不该留她?”
“是她自己要在粥里给将军下毒的。”小七敛目。“死了也是活该。”
“那便让她死了罢。”赵明河说的轻挑。她抬起一只腿侧坐在床上,将后脑支着床柱。小七终觉得她的眼神好像透过床幔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声音也轻飘飘的。“我倒是希望自己对毒药不这么敏感的。这样……哪天被人下了毒,不明不白的死了也好。”
“您说什么呢。”听赵明河这么说,小七心里一阵酸楚。
赵明河狠心利用人,她让她利用。赵明河周旋朝堂,夺取兵权,她就帮她去布局,当个奸佞小人。
赵明河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是,却唯独怕赵明河不想活了。
她怕她刻意寻死。
“三年了……我待她不薄。”赵明河道。“却还是抵不过那人的一个命令。”
“将军……是知道谁要害您了?”
“只能知道个大概。”赵明河轻声道,然后望了望窗外,笑道。“虽然我不是很了解她,但她……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何以见得?”小七问。
“她给我下的毒,是叶微青。”赵明河答。“只要沾上点,便是死定了,就是有解药也不管用的。除了死相凄惨点以外,与花叶青不相上下。”
“可是将军您也……”
“这人很聪明,知道我这次全是我设的局。她在意林辉夜,却一直很低调,就是下毒也干净利落,不留半点把柄。”赵明河一面说,一边幽幽的望小七,问道。“你说我们的皇帝陛下身边,有几个这样的人?”
几乎每日林解语都要向伊晨询问赵明河的状况。
赵明河今日在将军府里做了什么,可有上朝,可有暗地里勾结官员。
可是,却偏偏问不出什么结果。
在将军府里的时候,赵明河喜欢下棋。在前朝的时候,赵明河在提议治理瘟疫水患的事情。暗地里她也只和卫青柳睿两位将军来往,就连信鸽都没飞出去一只。
“铃音回来了么?”又是一日,林解语听赵明河的近况,问起了铃音来。
“还没有。”一提到铃音,伊晨面色凝重起来,好半天才说道。“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铃音办事一向缜密,叶微青无色无味……”林解语淡讽道。“赵明河为何会没有上当?难道,又是有人替她喝了么。”
“这……属下不知。”伊晨回话。
“你下去吧。”林解语淡淡道。“去找铃音,若是她还活着,把她带回来。若是死了,就厚待她的家人。这是我跟她说好了的。”
“是。”伊晨应声,退了下去。
几个月过去了,林解语却依旧听伊晨说,赵明河又在前朝提议修建神庙,安抚瘟疫地方的百姓,好镇压邪气。她还提议修建堤坝,防止洪水再度袭来。虽说这些建议都是好的,但是林解语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大人觉得何处不对?”伊晨见林解语沉思,便问道。
“我总觉得赵明河并不是这么匡扶正义的人。”
“您是说……”
“至少,她并不是真心希望我朝繁荣。”林解语道。
“这……”
“你看她在前朝治水患,治瘟疫,修寺庙,建堤坝。都是有利于江山社稷之事。却不想我国连年征战,国库正处于亏空的时候。”林解语皱眉。“如今匈奴对我朝虎视眈眈,连同周边小国一起都在窥探我朝,像她这样的挥金如土,简直就像是在与别国宣战似的。”
“赵将军天性好战,却也不至于因此而引发战事吧。”听林解语这么说,伊晨道。
“只怕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
“如果我没猜错。”林解语倏然从原地站起,冷笑道。“她只是想慢慢掏空国库罢了。”
“您要去哪?”
“去见辉夜。”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