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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薛逢躺在病床上,挥着蒲扇,笑盈盈地问拎着饭盒进来的贺建国,她面色苍白,嘴唇偏粉,年纪渐趋中年,眉眼间依旧极具风情。
“姐,你早上不是说想吃冬瓜排骨汤么?肯定有冬瓜排骨汤。”
薛逢听了,望向说话的妹妹。
齐淑芳的风情不如她,美貌却有过之,更兼她比自己年轻,保养得又好,身着珍珠白的丝绸衬衫,未到肘尖的半截袖掐着荷叶边,雪腕上的一抹绿色格外显眼,和耳垂、颈中相映成辉,映衬得肌肤愈加洁白如玉,指上一点绿意也不会让人忽略,原本是如画一般的她却很没风度地半靠着枕头,朝自己翻了个白眼,随即看向饭盒,垂涎欲滴。
薛逢暗暗好笑。
做完手术后有一段虚弱期,在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后,医院安排她、齐淑芳和慕雪寻住在同一间病房,其实三人都可以回家休养的,但她和慕雪寻现在都在行政部门上班,难得借着手术的机会休息,况家里也没有医院清净,便决定过些日子再出院。
即使住院,安排给慕家的医生、护工和保姆、警卫员等也都在医院里,医生和护工、保姆照料三人的病情和起居,警卫员保护他们的安全。
齐淑芳自觉沾了薛逢和慕雪寻的光。
贺建国虽是副市长,但没达到拥有这种福利的级别,甚至是没有福利的,陈迟虽然也没有,但慕雪寻却是慕老的孙女,国家格外注重他们的安全。
因为薛逢的缘故,齐淑芳了解到不少高官的子女都有化名,真名对内,化名对外。
有的甚至不止一个化名,都是真实的身份认证。
官民平等的时代已然逝去。
越接近这个圈子,齐淑芳越清楚地认识到高官和老百姓的区别,堪称天壤之别。
现在慕青云和陈迟一个在军中,一个在机关单位,前者脱不开身,后者早出晚归,只有贺建国正在休假,晚间在门外和陈迟一起守着,白天陈迟上班,他则一顿不落地送上亲手做的饭菜,他手艺极好,色香味俱全,薛逢和慕雪寻都吃上瘾了。
齐淑芳经常在几位老人家里作客,贺建国的手艺当然比不上国家给他们安排的厨子,毕竟那些厨师做的饭菜都有严格的规定,美味营养兼而有之,所以齐淑芳认为她们是恭维。
贺建国微微一笑,“是有冬瓜排骨汤。”
用慕家送的食材做的,出自京郊专门供应高级干部的农场。
每次享用这种食物,齐淑芳都忍不住感慨,人人平等果然是一纸空话,无论何时何地,位高权重者依旧可以保证自己的食品安全。
距离食品不安全环境污染的时代,似乎不太远了。
想到这里,齐淑芳看着旁边的保姆熟练地拿出三张小饭桌放在病床上,床头柜里的餐具一同取出,贺建国把带来的饭菜汤饼等都分了三份,一饭一汤三菜,饭是白米粥,菜是一荤两素,皆是清淡营养之属,只是自己桌上的饭菜是薛逢和慕雪寻的总和,碗筷也摆放了两副。
“我想吃红烧肉。”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齐淑芳皱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挤眉弄眼,一边说,一边把筷子递给贺建国,住院的这两日,都是贺建国陪着她吃饭,薛逢和慕雪寻羡慕坏了。
慕雪寻还好,陈迟上班前和下班后过来,在军中身居要职的慕青云可就没这个时间了。
贺建国看着妻子脸上的一丝苍白,这是因为自己而遭受的苦,别人视之为理所当然,他却不能,他心疼啊,因此,柔声道:“等你出院后身体康复了,我给你做大碗的红烧肉。”医生特地交代了,现在不能吃油腻辛辣之物。
齐淑芳抿着小嘴巴,不开心。
“估计我还没康复,你就得回去了。”一共才二十天的假期,现在都过一半了,而她至少还得休息半个月,分隔两地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齐淑芳以前为了学业,义无反顾地来到首都,一住就是两年有余,说后悔谈不上,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女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不能时时刻刻想着依附男人,成为男人的附庸,她承担不起后者在发生变故后的结果,但是她觉得寂寞啊,夫妻天各一方,人生有多少时光可以蹉跎?她和贺建国现在都是大好的年华啊!
薛逢突然想起妹妹妹夫两地分居,立刻咽下口里的食物,接着老话重提。
“淑芳,要我说,寻个机会让建国调任首都才好,这样就不用天各一方了。”
“为什么呀?小婶。”
听慕雪寻问出声,薛逢喝了一口汤,“高考中断十年,十年间又折损了许多文化人,国家人才极度匮乏,外交人才的缺乏更不用多说,像淑芳这样精通多国语言,又落落大方不怯场的可不多,加上她结交了不少外国朋友,现在的工作都被调到了外交部,毕业后还用说吗?留在首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以后也只会在外交这一行升职,不可能回古彭市。”
外交部代表一个国家的脸面,齐淑芳形象好,气质佳,本事又不差,尤其是生在这样一个好时代,女子做官不受歧视,不怕没有升迁的机会。
所以,齐淑芳不回古彭市,贺建国就来首都吧。
薛逢自己是长居首都不会变化了,即使有变化也只能是跟着丈夫调任,希望妹妹一家也能留在首都,国家政治中心永远都是一国之首,留在这里的前程非别处可比。
慕雪寻笑嘻嘻地道:“那就太好了。”
贺建国也想和老婆孩子永永远远地在一块,老婆倒是有孩子陪着,自己一个人却留在古彭市,别家热热闹闹,自己家冷冷清清,说不寂寞是假的,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国家又不是慕家当家做主,怎么可能说调就调?即使是老首长家的子孙,也有不少因为工作问题和妻子分居两地,一年到头就见两三次面,他当副市长才多久?距离任满之日遥遥无期。
贺家几辈子贫农,根基浅薄,依靠外力不能持久,贺建国不打算事事依靠慕家,也不想指望老婆认识的几位老人,只需这些人家在后面立着,不给别人留下陷害打压自己的机会即可,前程自有自己来打拼。
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稳稳重重地向前走才是正道。
贺建国自己的人生早有规划。
他和妻子手里没有很多钱,但他们不缺钱,工资足够日常开销,他用不着贪污腐败,用不着为了名利损人利己做恶事,他只是想拥有更高的身份更高的权利,足以抵挡外面的风风雨雨,保护家人,不用受有权有势者的欺凌。
浩劫结束不过两三年,仗势欺人之事一日比一日多。
不,应该说,自始至终就没有消失过,浩劫期间不也是有权有势者享受更高的待遇,拥有比贫困百姓更多的活命机会。
吃完饭,贺建国回家,趁着屋里没有其他人在,齐淑芳透露了贺建国的意思。
不过,她没说出贺建国给自己规划的道路,贺建国的打算就是按部就班地先进市/委、再进省/委,然后成为封疆大吏,中间或许还会发生调任的事情,也许会登高,也许会跌重,但如果顺利的话,进了省/委,机缘到了,再往上也不是不可能。
贺建国还年轻,年轻就能拼得起,更遑论齐淑芳还掌着未来许多年的大事记,即使她没有那种登高一呼的本事,也能偶尔泄露点机密给贺建国引路。
薛逢目光里透着点点赞许,“脚踏实地是最好的方式,从底层上来并且了解民生的官员只要不犯大错,前程就不用担心。当然,也一定要有很稳固的靠山,不然在他出头的时候就被别人打压下去了。无论哪一行都是僧多粥少,谁都不想别人来和自己一起挤独木桥。”
至于其他的,薛逢没说,反正进了政界,就会了解政界的残酷,越是高层,斗得越是厉害,简直就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有些提点是必要的,有些事情却需要自己历练。
虽然没有位高权重的父辈,但齐淑芳是个聪明人,贺建国也不蠢,他们所缺乏的是时间。
她已把齐淑芳带入自己生活的圈子里,但要彻底融入,还得齐淑芳和贺建国自己争气,这人啊,看重的就是这些,越是高层越是现实。
“姐姐你就拭目以待吧!”齐淑芳盈盈一笑,把头发挽到耳后。
说得再多都没用,做到才行。
结扎不是什么大手术,术后观察几日,没有发生感染等问题,齐淑芳三人就出院了,各回各家,一毛钱的医药费都不用付出。
回到家的齐淑芳受到了老人孩子的热烈欢迎,然而一家团聚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贺建国二十天的假期已逾半个月,必须得离开首都回到古彭市。
七斤舍不得贺建国,又想念贺父,加上现在正是暑假时期,于是提出和贺建国一起回古彭市的意思,等开学之前再回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