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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花烂熳时,上都城中万树桃李竞相绽放,让整个上都城都弥漫在淡淡的桃花中。渭河码头前,十六卫与十六率的侍卫将码头围了个严严实实。
码头之上,一位身着便服的,身材很是圆润的老头,倒背着手,满脸不耐的听着他儿子的念叨,“行了行了,你别念叨了,念得朕头疼,朕又不是三岁娃娃儿,什么都不懂。”老皇帝挥手止住太子的话。
太子只觉得额上青筋乱跳,好容易按下恼怒,调整好语气,尽量温和的表明自己的意思:“阿爹,儿臣的意思是,你年纪大了,阿著和阿静又还小,某些过于激烈的运动,能不做就别做。”
“混蛋!”老皇帝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朕哪里老了?哪里老了?”
太子低头按了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再度开口:“您不老。”
老皇帝才露出满意的笑,就听他儿子说:“但是,有些运动您还是不能做,我会让阿著和阿静看着您的。”有这么一个越老越活泼的老爹,太子觉得自己的白头发都要提前长出来了。
“你个不孝子!”老皇帝指着太子开口就训,太子无所谓的理了理袖口,只当耳旁风。
另一边,两个俊秀的小小少年,乖巧的站在苏颜面前,任母亲温柔的手指抚在脸上,“阿著、阿静,此去江南路途遥远,皇爷爷年纪大了,你们要好好照顾他。”苏颜半弯下腰,对上两个儿子与丈夫如出一辙的凤眼,温柔的叮咛。
身量高些的小正太,有着与太子十分相像的五官,只有笑起来时,弯成月芽儿状的眼睛与脸上浅浅的酒涡才能看出些苏颜的影子,身为皇太孙的阿著,自小就是个体贴懂事的孩子。听了母亲的话,他板着俊俏的小脸郑重对苏颜点了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阿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爷爷和弟弟的。”
比阿著矮上一头的小正太,六分像太子四分像苏颜,漂亮得跟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似的。小家伙性子安静,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依恋的拉着母亲的衣角,不舍的说:“阿娘,我会想你的。”
苏颜疼爱的亲亲小家伙,又搂过长子同样亲了亲他,看着两个儿子不约而同的红了脸,轻笑道:“阿娘也会想阿著和阿静的。所以,阿著和阿静每天都给阿娘写信好么?”
“嗯,好。”两个小家伙同时乖乖的点头。阿静还默默的挪了两步,靠得离苏颜更近了些。他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香气,眼圈悄悄的红了,好想跟阿爹和阿娘说,他不跟皇爷爷去江南玩了,他想跟阿娘在一起。
阿著拉着弟弟的手,小大人似的摸摸他的头,小小声的安慰:“阿娘就是在江南长大的,她都好久没有回去了,一定很想念。咱们跟皇爷爷去江南,替阿娘好好看一看,回来讲给阿娘听,再去把阿娘讲过的东西都买回来,阿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嗯。”阿静低低的应了一声。虽然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可他还是很难过怎么办。
阿著再懂事也是个小孩子,长到如今头一次要离开母亲好多天,已经强忍着难过好久了。这会看到弟弟大眼含泪,他也默默的低了头,抽了抽小鼻子。
老皇帝见了,顾不得再训儿子,一个箭步窜过来,弯身抱起小孙子,再拉上阿著的小手,头也不回的往船上走,嘴里还大声的赶人:“我们这就走了,你们快回去吧。”艾玛,还好看到的及时,再晚一点儿,两个小孙孙改变主意不走了,他就得自己去江南了。
太子也很有默契的快步过来揽了爱妻往回走,温言软语的哄她:“别担心,阿兄会照顾好阿著和阿静的。”他得快把老婆带走,好容易常赖着卿卿的两个小子被他爹带走了,可不能让卿卿反悔。
太子口里的阿兄指的是苏正洵,做为苏颜的嫡亲兄长,这些年苏正洵的官途极为坦荡。这回他要出任江南,太子托他看顾一下两个外甥,顺便照顾一下老皇帝。等老皇帝回上都,他正好留下来上任。
“我本来也不想让阿著和阿静跟着阿爹去的,只是阿爹越来越不靠谱,还常常任性的很,也只有阿著和阿静能管得住他。”太子轻声叹气,显得十分无可奈何。
苏颜被丈夫的话逗笑了,轻瞥了太子一眼。太子略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颜颜,咱们好久没出宫了,不若去东城桃花苑转转?”
“好。”
城东的桃花苑原是前朝公主的的后花园,因其素喜桃花,便在后园内遍植桃树。改朝换代后,公主府被毁了大半,满园的桃树到留了下来,经朝廷的几次修缮,成了上都城中春季赏花游玩的好去处。
与上都城中任何一处游玩场所相同,桃花苑中的大部分都是不对普通民众开放的。
此时正值桃花花期,满园桃花如云似锦,漫步其中,浓郁的花香把人熏染的香喷喷的,苏颜笑道:“被这花香围着,到省得熏香了。”
太子正折了一支开得最艳的桃花,轻轻簪在苏颜鬓边,微微退后一步,仔细看了看,笑道:“桃花虽艳,不及吾妻多已。”
苏颜粉腮微红,娇嗔的瞪了丈夫一眼,眼波流转间自有款款深情蕴含其中,看得太子呆了一呆,情不自禁伸手揽住爱妻,低头在她唇上落下轻吻。
这下,苏颜的脸是真红透了,轻捶了下丈夫,羞道:“七郎,你……”
太子搂着娇|妻,心怀大畅,柔声哄道:“没事,李安他们都在大后面呢。”为了跟他家卿卿独处,太子殿下早就令伺候的人不许跟得太近。
他这边才说完,就听到女子的轻笑声。
太子把苏颜挡在身后,厉声喝道:“是谁,出来!”
苏颜扬声道:“可是六嫂?”那笑声虽轻,可她也听出是谁的声音了。
果不其然,苏容扶着丫鬟的手慢慢步出桃林。她对着太子和苏颜福了福身,“殿下,妹妹。”
太子挺不高兴,他好容易跟娇|妻独处一会儿,怎么总有人打搅,这吴王妃也太没有眼色了。
苏颜见丈夫冷着一张俊脸不肯说话,便笑问:“怎么只有六嫂在?六哥呢?”
提到吴王,苏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六郎在前面的水榭品茶,我随意出来逛逛。”本来今日他们夫妻说好了,不带孩子,一起出来赏花踏春的。谁知,才到桃花苑门前,就遇到陆霁带着两个如今上都最出名的花魁玲珑与怜卿。
那怜卿一见吴王,便眸含秋水,脉脉含情,苏容虽心中不愉,却也没把此女当回事。只是没想到,在园中水榭中,他们又碰到了。自己的丈夫吴王,又与怜卿相谈甚欢,苏容一口气堵得心口生疼,索性带着人出来散心,却不想碰到太子与苏颜在林间温存。
苏容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颜,成亲近十年,她的美丽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更胜从前。太子刚刚眼中的痴恋,及时隔得那么远,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六哥在前面?”太子挑了挑了眉。
“是,还有陆家十一郎。”
“那……”太子本想直接打发了苏容,接着跟娇|妻亲亲我我去,不想吴王也自小路转了出来,见到太子和苏颜,连忙过来见礼,又特别热情的邀了两人过去坐坐。
太子无可无不可的拉着苏颜走在前面,吴王略略落后一步,与太子轻声交谈,走在最后的苏容,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水榭中,陆霁已经带着两女走了,只留下棋桌上的残局。苏颜 随意扫了一眼,倒有了些好奇心:“刚刚与十一表哥下棋的何人?好巧的心思。”
吴王那敢在苏颜面前提起玲珑两女的来历,只能含糊以对。苏颜多聪明,立时就明白了。她秀眉微皱,想着陆霁还未成亲,外祖父和大舅都要愁死了。他到好,天天跟欢场女子来往,难怪现在外祖父一提他,就是一副爱恨难言的模样。
苏颜瞅了立于吴王身后的苏容一眼,暗暗猜想,难道是因为心上人别嫁,所以才纵情欢场?
至于苏容,她这会真是万分庆幸当初没嫁给陆霁,不然气都要气死了。
“七郎,咱们手谈一局?”吴王伸手相邀。
太子轻笑道:“不若咱们四人同下一局如何?”他才不会把卿卿扔下自己下棋玩呢。
吴王轻摇折扇,欣然点头:“好。”太子妃棋艺如何他不清楚,但是自己妻子的水平却是知道的。女子中少有人能及,便是好些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尤其是四人围棋,考得是默契。他与妻子常常对局,彼此的棋力和棋风都很了解,想赢应该不难。
想象是美好,现实是残酷的。吴王与苏容之间的默契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特别是自己精心布下的陷阱被自己人给拆了之后,吴王一向挂着的笑,都有点维持不住了。
太子和苏颜两人才是真的默契,不须言语,也不必眼神相碰,每一步都仿佛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棋局不过才走了三分之一,吴王颓然弃子认输。
太子轻笑道:“六哥,可要再来一局?”
吴王苦笑道:“还是算了,臣甘拜下风。”
水榭暂歇之后,太子与苏颜相携离去。吴王起身相送,看着两人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羡慕。能得到一个心灵相通的妻子,何其不易,也难怪太子待太子妃若掌中至宝。
苏容敏锐的查觉到丈夫眼底的羡慕,不知怎的,心中起了一阵不安。她柔声笑道:“六郎,咱们也往别处转转。”
苏容的本意是想让吴王离太子和苏颜远远的,不想今日就是这么有缘,他们才转过一处山石,便听得假山那侧有琴音响起。那琴声如娟娟流水,清澈婉转,直沁人心。
吴王本就精通音律,乍闻仙音,不由得驻足细听,神色间隐现痴狂。
一曲毕,吴王原想过去与弹琴之人结识一番,却听得太子轻朗温存的声音响起:“颜颜,这是你新谱的曲?”
假山旁的小亭中,苏颜轻轻点头,“这是前日我去禁园山中踏青时所作,七郎觉得如何?”
太子委屈道:“你没带我去。”
“七郎事忙么。”夫妻这么多年,苏颜哄太子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转移话题的技能也到了最高级,“七郎,这满园桃花灼灼,未有琴音相伴难免孤单,不若我们全奏一曲如何?”
苏颜这纯粹就是哄丈夫的话,被吴王听在耳中,却顿起知已之感。他暗自叹道:难怪世人都说苏家十娘是上都第一才女。
假山那侧,琴萧合奏缠绵悱恻,假山这边,吴王听得如痴如醉,真到太子与苏颜相携离去,他还呆呆的立于原地,低低叹息:“可惜,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