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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爹爹要说与红缠听的么?”
看不透坐在自己对面的苏志允,也想不通为何能在狱中引来这尊大神……虽然想称呼眼前的男子一声王爷,但看着他那铁青的脸色,苏红缠还是按捺住心头的不悦,抬手又朝口中倒了几口酒。
她不愿嫁人的症结在于心有所属,而不在于迎娶的是男是女。绿翡固然算的上一个好人家的女子,也对她有心,但如是便该把那女子迎娶回去?这委实是荒唐的。
见苏红缠又开始饮酒,苏志允便起身背对着苏红缠。他方才已是与她说过,若是能与齐府联姻,他便会放她出狱。可……听着咽酒的声音,苏志允也知晓苏红缠是起了求死的心思。
不过是区区联姻,何必非要与自己拧到求死的地步呢?
长叹一声,想着自己千里迢迢来狱中见她,却没得到几分好脸色,苏志允的脸瞬时苍老了几分:“若是你不愿意娶虞馥,那便……”
“爹爹该知道红缠的心思……”不等苏志允的话出口,苏红缠便把酒坛放到案上,摇摇晃晃站起身,“若是愿娶,就不会到今日这种地步。”
“呵呵呵……是啊……若是你愿娶,便不会到今日这种的地步。但,缠儿,你真心愿意看着长清谷主入宫做太子的侧妃么?”苏志允肩头一动,朝着苏红缠抛出一个饵。
“嗯?”听到熟悉的名字,苏红缠的身子一颤。
“缠儿难道还不知,长清谷主已是朝着京都去了?”见身后半晌没有动静,苏志允自说自话,“原想着缠儿一心要为师尊报仇,才在这世上忍辱偷生,却不想……”
“呵,多行不义必自毙。长清师伯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自然难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苏红缠转身朝着墙面,不再看苏志允。她并非不想复仇,她只是不愿沦为身后男子的棋子罢了。京都不比情谷,一旦随其入了京都,哪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
且她想说的话方才已是说过了,再说只是徒劳。心儿已有府衙人照看,而她也从苏志允口中得了师尊未死的消息。毗邻死生,心境早于旧时不同,她倒是不奢望与师尊再见,只求师尊安好,便足了。她若是执着,追在师尊身后,反而是累了她的修为。
“缠儿何必等着天时呢?只要缠儿你愿交出驻颜术,长清谷主自然会失于殿前……”
驻颜术?呵呵呵。
原来王爷爹是为此物而来。
知晓了苏志允来的目的,苏红缠的手紧了紧。
“情谷秘术,怎可传与外人?”
“呵呵……外人……说起情谷,如今哪里还有内外呢?”思及苏林密报,长心已落到自己手中。若不是那长心一醒来又只有十岁孩童的神志,自己何须来这狱中与苏红缠筹谋呢?
转身望向苏红缠,苏志允眼中闪过暗芒:“缠儿的心思莫不是真在那个孩童身上?”
“嗯……孩童?”不明苏志允的意思,苏红缠暗想,她的心思是在心儿身上么?
“若是你不愿随我回都城,那孩子怕是……”知晓无法用长心诱出秘术,苏志允索性退了半步,只要苏红缠随她回京。
“嗯?”长心落到苏志允的手中了么?呵呵。她怎会忘却了官官相护呢?抬手饮掉坛中之物,苏红缠晃觉嗓子有些疼。她为何总要被这世道逼迫着做些自己厌恶的勾当?
“这……真是可惜了王爷的人品。呵呵呵。”浅笑着抛下手中的酒坛,苏红缠挑衅般地看了苏志允一眼,“那便走吧。”
……
黑夜一开始隐蔽,便能做许多事。
坐在驶往都城的马车中,苏红缠搂着睡得很沉的长心,微微闭目。她倒是不曾想过,出狱竟是这般轻巧的事。不过是苏志允的一句话,她便从那狱中被人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还附赠了辆马车。
回想着她与苏志允在狱内的对话,苏红缠眨了眨眼睛,掩下眸底的暗芒——她拿不准为何苏志允一心要她与绿翡成亲,也拿不准,为何要她到了京都便扮作男儿。她唯一能被苏志允利用的,怕是只有驻颜术。
可驻颜术真的值一条人命么?
虽猜不准苏志允打得什么算盘,但能从狱中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一桩幸事。
听着‘嗒嗒嗒’的马蹄声,苏红缠伸手叩灭了摇曳的烛火,她不想听苏志允的随从在她耳边说些乱七八糟的王府规矩。
但越过苏红缠想象的是,烛火一灭,那马蹄声随即变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可以想象出骑在马背上的人的动作。
“馆主。”
绿翡的声音让苏红缠的眉头皱了皱,却也没勾起她说话的*。
“馆主。”
见车内人未回声,打马在侧的绿翡便有些急了。
凝视着撩开车帘的手,苏红缠沉了一口:“何事?”
“世子没了……”
“什么……”苏红缠正欲询问,却听到了苏志允的声音。
“虞馥,你怎在此处?”
“啊,回王爷,小女,小女只是想与小王爷说上几句话……”
隔着车帘都能听出绿翡的慌乱。
“话说完了么?”
苏红缠辨识着越来越远的声音,知晓绿翡已是落在后面了。
绿翡会有危险么?
想着方才苏志允的询问,苏红缠也为绿翡捏了一把冷汗。但思及绿翡是丞相家的女儿,苏红缠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凡是长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去为难一个丞相家的女儿。
但‘世子没了’是什么意思呢?
盘算着苏志允一直帮着自己遮掩女儿家的身份,苏红缠心头灵光一闪,相通了为何春风馆遭了灾。
把‘苏志允要自己装男子’,‘世子没了’,‘与虞馥联姻’,‘春风馆遭灾’这几件事连起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王府世子自然不是一下子就没了,苏志允也不是一直要自己装男子。早年间,他不过是期着自己能嫁入官家,帮他巩固势力罢了。前些月突然要自己装男子,定然是世子到了强**之末,需要有人来帮他顶住门楣。
想着传闻中的,苏王爷待世子娘亲情深,只有一子,苏红缠不禁低笑,果然是现世报。世子之位固然显赫,可它真的值得化女为男么?云州城固然人多口杂,可杀了春风馆的人便能堵住悠悠众口么?自己固然是女儿身,可娶了丞相家的女儿便能遮掩住自己的性别么?
想着无尽的冤魂,苏红缠不禁自嘲一声:“呵……”
原来自己早就入了局。
自嘲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惊醒了躺在苏红缠怀中的长心。
“你是谁呀?”睁开眼的长心没有看车外,只是看着一脸凄色的苏红缠,眨了眨眼睛。
软糯糯的腔调打乱了苏红缠的思绪,听得她心头一软。虽早就知待这孩子醒来便又会忘记她,可只要看着这孩子醒来,她便是欢愉的。
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
想着与长心相遇的地方已荡然无存,苏红缠勾了勾唇角,伸手抚上长心的头顶:“我是心儿的娘亲。”
“娘亲?”长心似乎对‘娘亲’这个词有些新鲜。
端详着眉眼似乎又开了些的长心,苏红缠眼睛眯了眯:“是啊,娘亲。”
“那娘亲我们现在在哪里?”听到抱着自己的人自称是自己的娘亲,长心的身子软了软。
“车上。”凝神分辨着车外的马蹄声,苏红缠发觉天快亮了。
“去哪?”仰头打量着车子,长心眸中闪烁着新奇。
“都城。”
“去哪里干嘛?”
“嗯……”干嘛呢?苏红缠抱着长心的手紧了紧,她的心又开始乱了。若是世子死了,那苏志允要的,便不仅仅是驻颜术了。
分神想着入城后的事宜,苏红缠一时又思绪纷飞。
直到长心的手攀到她的肩头,她才把长心拉到怀中,低声道:“奔丧。”
“谁死了?”长心的眸子里闪过困惑。
“嗯……”不知如何告诉心儿死去人的身份,苏红缠微微的皱了皱,道,“娘亲的哥哥。”
“哥哥?”
“对。”
“娘亲的哥哥是怎么死的?”
“嗯……不知道。”
“那,心儿陪着娘亲难过好了。”长心理所当然的缩到了苏红缠怀中。
“嗯……”苏红缠看着扑到自己怀中,已经齐自己下颌的脑袋,打趣道,“心儿哪里看出娘亲难过了?”
她只是困惑。
……
马车行得比人快,一路上由人伺候着也不难过。苏红缠看着长心手中盘弄着的线头,唇间有了几分笑意。苏家的奴仆能记得给心儿寻女儿家玩的小玩意,也算是有心。虽然,她并不情愿心儿变成一个本本分分的闺房女子。
“娘亲!你看,这朵莲花绣得规不规整?”发觉苏红缠在看自己,长心随即把手中的活计举给苏红缠看。
“规整!规整……”苏红缠接过长心递给她看的帕子,连着笑应了几声。
“那,待心儿把这个绣完了,赠给娘亲可好?”
“好啊!好!娘亲的心儿有心了……”苏红缠赞赏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了车外有人请示苏志允。
“王爷,到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