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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皇女府
西苑雨楼
当太医简云在一起被宣召进十六皇女府之时,她便猜想需要救治的是蜀羽之,毕竟十六皇女被陛下下旨囚禁在宗亲大牢一事,京城权贵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作为太医的她们自然也不会不知。
传闻这蜀家庶长子是个不祥人,如今方才进府不到五日,十六皇女便出了事,还真真是印证了这不祥二字。
然而当她提着药箱,被章善拉着走进西苑雨楼之时,见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十六皇女。
十六皇女被放出来了吗?
为何她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难道她越狱了?所以才会受了重伤?
蜀羽之见简云只是在发愣,而没有动手救治,连忙喝道:“简太医!”
简云随即回过神来,立即动手,这十六皇女是如何出来的与自己无关,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她死在她的手里!
“公子,我们先出去吧。”蜀青见了司慕涵一身是血,又见蜀羽之脸色十分的难看,劝说道。
蜀羽之一双眼睛盯着简云,摇头坚持道:“不,我哪里也不去!”
“可是公子……”
“不要吵!”简云大喝了一声,然后看向章善,“你留下来帮我,其余的人都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蜀羽之不愿,“可是……”
“蜀主子,你若是想要下官安心为十六殿下治疗,那便请您先出等着。”简云正色道,被这么一个紧张的主子盯着,她如何全心救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即便这个十六皇女如何不受宠,她的小命也绝对保不住!
蜀羽之闻言,旋即咬了咬牙,有万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司慕涵,方才转身出了寝室,却不愿意出房子,一直在外边的花厅等着,连坐也坐不住,愣愣地站着,盯着那寝室垂落的珠帘。
“公子,先喝口水吧。”蜀青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蜀羽之木然地接了过来,然后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好像那沾上的血迹还未洗干净似的,“奶爹,她不会有事的对吗?”
蜀青道:“公子,不会的,殿下的身体一向很好,这点小伤如何会有事?而且太医在这,一定会不会让她出事的!”
“她为何会这样?”蜀羽之愣愣地问道,母亲不是说陛下不会严惩她的吗?为何她会伤的这般的严重。
蜀青想了想,“看殿下这伤势,该是受了杖责。”可是若是殿下真的受了杖责,为何没有留在宫里养伤?反而自己出了宫?还有徳贵君,他为何不留殿下在宫中养伤?
“杖责?”蜀羽之惊讶道,“奶爹你说杖责?”
“公子莫急,奴侍也是猜测而已。”蜀青连忙道。
蜀羽之正欲说什么,却见外边传来了小侍禀报声,“启禀羽主子,宫里的徳贵君派人过来。”
“快将人请进来。”蜀羽之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那小侍点头,转身而去,不到半晌,便领着安儿走了进来。
“奴侍安儿见过蜀侍人。”
蜀羽之看着他,“你是徳贵君派来的?”
“奴侍正是。”安儿抬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边道,“贵君担心殿下,因而派奴侍前来照料。”
蜀羽之行了一礼,道:“奴侍谢过徳贵君。”然后立即问道:“殿下为何会如此?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儿看着蜀羽之,眼中带着愤怒和不屑,“殿下为何如此,难道蜀侍人不知道吗?”
蜀羽之一愣。
蜀青却看出了眼前这男子对公子有敌意,而且言语间带着一丝轻慢和冒犯,于是不悦道:“这位蝎子,我家公子一直呆在府中,如何知晓殿下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下旨,罚殿下杖责三十!”安儿怒道。
蜀羽之一惊,“什么?”
“殿下固执,不愿意留在宫里让贵君担心。”安儿愤然道,那神态和语气分明是将司慕涵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完全归咎于蜀羽之身上。
若不是这个不祥人,殿下便不会受这样的羞辱!
如今在宫中,不仅殿下成了众人耻笑的对象,怕是往后主子也会抬不起头来!
都是这个姓蜀的不祥人!
蜀羽之没有心情理会安儿脸上的厌弃,他如今唯一担心的便是司慕涵的伤势,杖责三十,三十!
他不知道这有多么严重,但是看着她满身是血的情况,定然不会轻!
陛下居然这般狠?!
而母亲,为何不为她说说好话?为何要看着她受这等处罚?
她不是说,她不会让殿下有事的吗?
安儿见他不说话,脸色更差,冷着声音道:“殿下如今在哪?”
蜀青却是不忿,若不是因为他是宫里的徳贵君派来的,他定然会将他给赶出去,“太医在为殿下疗伤,安儿公子还是现在这里等着吧!”
“贵君吩咐我出宫,便是为了让我照顾殿下!”安儿冷冷地道,“如今我便是要进去又如何?”
“太医说了,她要全心为殿下救治,我们进去只会妨碍她!”蜀青争锋相对地道。
安儿嘲讽道:“那是你们,我是贵君派来的,如何会妨碍太医。”说罢,抬腿就要进去。
蜀羽之见状,立即拦在了他的面前,“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影响到太医对殿下的救治!”
安儿大怒:“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初侍,有何资格管我?!”
“殿下竟然将这后院交给我处置,那我便有这个权利!”蜀羽之态度强硬地道。
安儿一愣,不敢置信,惊叫道:“你说什么?”
“外边的人不许吵!”寝室内传来简太医的喝声。
蜀羽之闻言,旋即对着门外的小侍吩咐道:“来人,请安儿公子先到隔壁偏房休息,待太医为殿下治疗完,再请他过来!”
安儿一听,正欲大怒出声。
蜀羽之连忙打断了他,低声警告道:“安儿公子既然是徳贵君的人,那定然知晓徳贵君最疼爱的便是殿下,如今若是因为安儿公子再次胡闹而扰了殿下,相信将来徳贵君知晓定然也不会轻饶你!”
安儿一窒,恨恨地道:“此事我定然禀报贵君!”说罢,一拂衣袖转身而去。
蜀羽之见他走了,便转身视线,继续盯着寝室。
“公子,这样好吗?”蜀青有些担心地道。
蜀羽之没有说话。
蜀青暗暗叹了口气,希望将来徳贵君知晓此事,不会责怪公子。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简太医终于走了出来,蜀羽之立即迎了上去,问道:“简太医如何?”
简云喘了口气道:“只是皮外伤,虽然看似挺严重,但是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好好调养十天半个月,待伤口愈合了便不会有事,不过疗伤期间记得要按时服药和换药,还有就是莫要着了风寒。”
蜀羽之却还是不肯松了口气,“殿下不会有危险?”
简云点头,“蜀主子放心,殿下的体质也好,只要不出意外,不会有生命危险。”
“殿下什么时候能醒?”蜀羽之又问。
简云想了想,“以殿下的脉相和身体状况,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
蜀羽之听后,方才松了口气,然后立即走进了寝室,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司慕涵不放。
简云又对章善交代了几句,然后方才说去写方子、抓药、煎药。
“简太医。”寝室内传来蜀羽之的声音。
简云停下了脚步,道:“蜀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为了殿下的身体,还请简太医这几日暂桩中。”蜀羽之恳求道。
简云道:“下官知晓,蜀主子放心。”
蜀羽之静默了一下,又道:“往后还请简太医称呼我为羽主子。”
简云一愣,半晌后方才:“下官明白,不知羽主子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蜀羽之道:“没有了,章管家,劳烦你为简太医准备客房和一切所需。”
“小的遵命。”章善答道。
“那下官先下去为殿下抓药煎药。”简云说道,然后和章善一同除了雨楼。
蜀青走进了寝室,“公子,殿下已然没事,你也放心放心吧。”
蜀羽之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苍白地看着沉睡着的司慕涵。
“公子?”蜀青忧声道。
“奶爹……”蜀羽之幽幽地低声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祥?”
蜀青一愣,“公子为何如此说自己?”以往即便所有人都说公子不祥,但是公子都未曾真的承认过自己不祥,为何今日要这般的作践自己?
“若不是如此,为何我方才进府几日,殿下便出了事?若不是如此,殿下为何会受伤?”蜀羽之愣愣地道,心口一阵阵的刺痛。
蜀青道:“公子,这是意外,如何能够怪公子?而且,殿下如今不也没事了吗?公子,殿下犯了大罪,如今只是被陛下打了三十杖,而且伤得不重……这是一件幸运之事,怎么能说是公子克着殿下呢?说不定正是因为公子在,殿下方才这般的好运气。”
蜀青说道最后,已然有些异想天开了。
“克?”蜀羽之未曾被他所抚慰,反而专注于他口中的那个“克”字,“人人解说我克妻,或许我真的是这样……”
若真的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那他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蜀青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光,他疯了不成?明明知晓公子最忌讳的便是这个字,可是他偏偏好说出口,“公子……”
他正欲弥补几句,然而却被蜀羽之惊喜的声音给打断。
“殿下,你醒了?”蜀羽之看着司慕涵的眼皮调动了几下,立即问道。
司慕涵眼皮挣扎了许久,方才缓缓地睁开,“羽之……”
蜀羽之听见了她熟悉的称呼,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缓缓滑落,“殿下,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司慕涵看着他,“别哭……”她动了动身子,想抬手为他擦拭泪水,然而只是一动,身上便传来一阵刺痛,她旋即蹙起了眉。
“殿下,很痛吗?”蜀羽之见状,忙道。
司慕涵松开了眉头,低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蜀羽之见她这么说,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越发的内疚,“殿下,对不起……”
“对不起?”司慕涵疑惑道,挤出了一抹笑容,“这件事与你无关,为何道歉?”
蜀羽之低着头,“若不是我,殿下或许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嗯?”司慕涵依然不解,“羽之……你……你怎么了?”
蜀羽之抬头,看着司慕涵疑惑的神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司慕涵皱起了眉头,将询问的视线看向蜀青。
蜀青见状,便低头愧疚地道:“是奴侍说错了话。”
“到底怎么回事?”司慕涵没有耐心地道,声音提高了几分。
蜀青吸了口气,“公子认为殿下之所以如此是被他所克。”
“奶爹!”蜀羽之叱喝道,“住嘴!”
司慕涵一愣,随后失笑道:“羽之……”她伸出了手,握上了他的,“别傻了,这件事与你无关。”
蜀羽之摇头,“人人都说我克妻,或许真的是……”
“羽之……”司慕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他,想了想,转开了话题道:“我渴了……”
蜀羽之一听,果然停下了难过,连忙让蜀青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喂了司慕涵喝,待她喝了水之后,说道:“太医说殿下要静养,不如先休息一下吧,等药煎好了,我再叫你?”
司慕涵对他笑了笑,“留在这陪我。”
蜀羽之一愣,旋即微笑道:“好。”
司慕涵闭上了眼睛,正欲入睡,却在此时,外边传来了一声怒骂声。
“你们再敢拦我,徳贵君一定不会饶恕你们!”
司慕涵睁开了眼睛,“外边到底怎么回事?”
蜀羽之回道:“是徳贵君派来的宫侍安儿,他说是来照顾殿下的。”
“哦?”司慕涵应了一声,“那他在外边吵什么?”
蜀青闻言,忙道,“方才安儿公子一定要进来,公子担心他会影响到简太医的救治,便将他请到了隔壁的偏房,如今他听说殿下醒来,便吵着要过来。”
“是吗?”司慕涵听了蜀青的话,基本上也猜到了几分了,“你让他进来吧。”
蜀青闻言,咬了咬牙,方才应道:“是。”然后转身出去了。
蜀羽之见状,便起身借口要去看看药煎好没有,要离开。
司慕涵却握着他的手不放,“若是药煎好了,自然会有人送来,大冷天的,你的身子又不好,就不要出去了。”
蜀羽之听后,心头一暖,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半晌后,蜀青领着一脸愤怒的安儿进来。
安儿一进来,便见蜀羽之坐在司慕涵的旁边,旋即上前请安道:“安儿见过殿下。”说罢,一双怒目射向了蜀羽之。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道:“父君的身子如今如何了?”
“殿下放心,贵君一切安好。”安儿答道:“只是贵君担心殿下,所以遣安儿过来照料殿下。”
司慕涵道:“本殿没事,只是本殿却不放心父君,你还是回去照看父君吧,顺便转告父君,本殿的伤势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就好,待伤好之后,本殿便亲自进宫给他请安。”
安儿一愣,忙道:“可是贵君的意思是让安儿留下来照顾殿下!”
“本殿有羽之照顾即可。”司慕涵淡淡地道,“你还是回去照看父君吧。”
安儿讶然,“可是殿下怎么能够继续让这个不祥之人来照顾?”
蜀羽之的身体猛然一震。
司慕涵缓缓眯起了眼睛,声音转为凌厉:“羽之他是本殿的初侍,是本殿的人,你侮辱他便是侮辱本殿,即便本殿今日受了多大的侮辱,也轮不到你这个被卑贱的宫侍也欺上一份!”
安儿双腿一软,当即跪下,“奴侍知罪!”
“立即回宫,好好照看父君。”司慕涵冷声吩咐道,“你若是在父君面前胡说些什么,本殿定然不饶你!”
安儿颤抖地道:“奴侍遵命,奴侍遵命!”
“蜀青,送他出去!”司慕涵吩咐道。
蜀青微笑地领命,“安儿公子,请。”
安儿抬头,正想狠狠地瞪蜀羽之一眼,却发现司慕涵正冷冷地看着他,只好低下头,转身离开。
待两人离开之后,蜀羽之看着她,欲言又止。
“羽之有话要问我?”司慕涵轻声道。
蜀羽之抿了抿唇,“殿下累了吧,先睡一睡。”
司慕涵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羽之在这陪殿下。”蜀羽之柔声道。
司慕涵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好。”
蜀羽之见她闭上了眼睛后,方才敢将心中的疼惜流露出来。
“即便本殿今日受了多大的侮辱,也轮不到你这个被卑贱的宫侍也欺上一份!”
方才她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她今日在宫中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
究竟受了怎么的委屈?
受了多大的羞辱?
殿下……
……
十三皇女府
司慕璇自下朝回到了府中,便立即躲进了书房,整整半日都未曾再出来,甚至连午膳都不曾出来用。
于正君听了这个消息十分担心,但是又不好前去书房寻问,他想了想,便请来管家,要她前去通报,请她过来也一同用膳。
管家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司慕璇便跟着过了来。
于正君立即上前,担忧地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慕璇看了看于正君担忧的神色,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朝中有些烦心事,所以才会耽误了午膳,来,我们快用吧,若是晚了,对你的身子不好。”
于正君见妻主不想说,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入了座。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待两人都用完后,于正君又亲自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司慕璇看着他,“你也坐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于正君应言,坐在了她的身边,“殿下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月儿如今也六岁了吧?”司慕璇问道。
于正君一愣,“嗯,过几个月,就是她六岁生日了。”
“父君的意思是,想要将月儿立为世女。”司慕璇正色道。
于正君一愣。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只是……”司慕璇眼带歉意地道,“月儿自幼养在你的膝下,对你也是孝顺的。”
于正君笑了笑,“我明白,既然是父君的意思,那我并无意见。”虽然他一直抱着能够再次生育的希望,然而这么些年,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如今她这般做,或许可以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了!
司慕璇看了他一会儿,“父君的意思是,先将她过继于你的名下,当做嫡女,这样,对你会更好。”
于正君讶然,“可是月儿的生父还在……”月儿的生父虽然只是一个侍人,但是始终还在,而且月儿虽然与他不亲,但是还是有感情的,况且,在大周,一般将孩子过继给其他的养父,基本上都是因为那孩子没了生父的,可是如今月儿的生父还在……
他低下了头,“我不想抢了别人的孩子……”
“这件事我会和他说。”司慕璇肃然道:“你无需担心。”
于正君听出了她话中的严肃之意,抬头看着她,“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司慕璇沉吟了片刻,“本殿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或许说,本殿有些明白父君的心意。”
“啊?”于正君不明所以。
司慕璇笑了笑,“这些事情你不必忧心了,只需要照顾好孩子就行。”
于正君闻言,点头道:“我明白,那过继一事,便有殿下做主吧。”
司慕璇点了点头,“嗯,你放心。”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司慕璇便起身离开,除了正君的院子,她便回到了书房,唤来了管家。
“殿下有何吩咐?”管家道。
司慕璇道:“你去库房寻几样养伤补身用的药物送去十六皇女府。”
管家点头,“小的遵命。”然后退了下去。
司慕璇回到了书桌前,看着书桌案台上面铺着的白纸,失了神。
父君说过,母皇心中所属意之人只会是她最爱之人所出,然而父君却说,昭皇贵君不是母皇所爱之人,然而这几年来,母皇后宫基本上是蜀家兄弟的天下,这几年,母皇的孩子基本上都出自这两人,虽然她也有几分不明,昭皇贵君那般张狂之人,如何会让母皇深宠了这么多年!
不是昭皇贵君,那若是她的猜想没错,那母皇所爱之人便是十六皇妹的生父,然而十六皇妹的生父程氏不过是一个被罢黜的君侍罢了,若他是母皇最爱,为何会被罢黜,到死了也连个身份也没有?
而母皇将十六皇妹过继给徳贵君,又是为了什么?
是否如父君要她将月儿过继给她的正君一般,只为了让她名正言顺?!
程氏被罢黜,必定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那他作为十六皇妹的生父,就会成为十六皇妹的阻碍,而徳贵君,身份高贵,出身也不差,而母家却早已衰落,没有外戚之忧,而且他所出的大皇子乃沈大将军的继室……
十六皇妹过继给了徳贵君,那她与废君程氏就没有任何的关系,而徳贵君又是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父君……
可是母皇若是真的属意十六皇妹,今早的行为又是为了什么?
蓦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地形成……
帝皇的威仪是绝对不允许一丝一毫的玷污的!
若母皇真的属意十六皇妹,那今日之事便成了十六皇妹最大的污点,而十六皇妹必定会抹去这个污点……
母皇今日的行为虽为十六皇妹留下了一个污点,也为十六皇妹将来铲除异己留下了一个把柄,一个借口!
司慕璇想到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一个深深的寒颤……
母皇,她会如此的狠绝吗?!
……
同心殿
昭皇贵君一脸惬意地安坐在暖榻上,今日可以说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快意的一日,他原本以为陛下是真的气了他的,不料昨夜陛下听了他的禀报,便立即赶来同心殿,不仅和他一同看了二十二皇女,后来还宿在同心殿,今早又让他看了一趁戏,他如何能够不惬意?
“主子心情很好?”蜀和微笑道。
昭皇贵君笑道:“见了那徳贵君惨样,本宫如何会心情不好?”
蜀和也笑道:“想必那徳贵君往后在宫中见了人也得躲着走!”
昭皇贵君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不是一直说不喜欢出门吗?那就让他一辈子都别出他的清思殿!”
蜀和笑了几声,正欲再说几句,却闻外边的宫侍来禀报说瑞王殿下前来请安。
昭皇贵君当即让人宣她进来。
半晌,瑞王司慕臻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父君。”
“臻儿坐吧。”昭皇贵君微笑道。
司慕臻点头坐下,“儿臣听闻昨夜母皇宿在父君这边。”
昭皇贵君一脸笑意,“正是,虽然昨夜是因为你的二十二皇妹染了风寒,不过你母皇来了便没有走了。”
司慕臻点头,“那便好。”
昭皇贵君问道:“臻儿问这话可是有事?”
“嗯。”司慕臻点头,“今日早朝中,母皇虽然杖责了十六皇妹,也打了宁王的脸面,然而说到底,母皇还是偏向了宁王一方。”
昭皇贵君当下沉下了脸,“臻儿想要父君如何?”
“这次,一众御史上奏要求严惩十六皇妹,其中大部分的皆是宁王的人。”司慕臻凝声道。
昭皇贵君一愣,“你说宁王与那十六皇女狗咬狗内斗?”
司慕臻敛眉,“或许宁王是在有苦肉计。”
“苦肉计?”昭皇贵君讶然,“臻儿这是什么意思?”
“十六皇妹一向谨慎,别说犯什么错,即便是在母皇面前,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如今却忽然间于闹市纵马,而宁王不帮忙将这件事压下反而将其闹大,本就不寻常。”司慕臻沉脸道,“儿臣和一些幕僚谈过,怕是宁王想借着这次事情,牺牲十六皇妹来试探一下母皇的态度。”
昭皇贵君随即怒道:“好一个宁王,她居然如此的心狠?”他还以为那宁王是没本事,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如今听女儿说来,倒是她故意为之。
“母皇这些日子的态度总是变化莫测。”司慕臻道:“虽然她进了父君的分位,封了儿臣未王,然而却总是不亲近,就如上次……虽然后来蜀相告知儿臣,上次儿臣进宫谢恩母皇不见是因为母皇去了泰陵,然而儿臣总是觉得,母皇在有意避着儿臣。”
昭皇贵君忙道:“那如今我们该如何?”
“儿臣希望父君在平时小心试探一下母皇,当然,前提是不能惹了母皇的怒。”司慕臻正色道。
昭皇贵君点头,“这自然。”
“虽然这次宁王小胜一筹,不过倒也给了儿臣一个想法。”司慕臻沉声道,“或许儿臣也可以利用利用那些御史。”
昭皇贵君一愣,“臻儿想如何?”
“太女之位老是这么空缺下去,倒也不是个办法,儿臣想也有人给母皇提个醒了。”司慕臻慢慢地道。
昭皇贵君脸上一喜,“臻儿想如何做?”
“这件事儿臣会与蜀相好好商议。”司慕臻没有明说,“今日儿臣进宫见父君,倒是为了另一件事。”
昭皇贵君不解,“何事?”
“儿臣听闻母皇有意将威远大将军沈玉清召回京。”司慕臻正色道,“母皇也定然会设宴款待,那时,相信沈大将军的嫡女沈茹也会出席,如今那沈茹尚未大婚。”
“臻儿的意思是让父君给那沈茹赐婚?”昭皇贵君随即明了,“可蜀家已无配得上沈茹的嫡子,而皇家……上回臻儿也说了,不可能。”
司慕臻道:“如今蜀家虽然没有嫡子,但是偏支却还是有的,虽然身份低一些,但是若是父君可以说服母皇,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儿臣倒是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
“何人?”昭皇贵君道。
司慕臻笑了笑,道:“庄家尚有一个嫡子,年十四,乃如今工部尚书庄铭歆的嫡亲弟弟,儿臣听闻,这个庄家公子与瑢儿兄长甚为交好。”
若是蜀家与沈家直接结亲的话,母皇未必会允许,然而若是与庄家结亲,却可以减少母皇的猜忌,而蜀家与庄家也是姻亲,说到底,沈家最后也会成了她的助力。
昭皇贵君想了想,倒觉得可行,于是便笑道:“臻儿放心,父君会见机行事。”
司慕臻见事情定了下来,又与父亲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昭皇贵君知晓她如今忙,也没有多留,倒是在她临走之时想起了一件事,“臻儿,如今你已然大婚,那定要记住,快些诞下嫡女!”虽然他气着那蜀羽瑢,但是这嫡女却还是最要紧的!
司慕臻点头,“儿臣明白。”说罢,转身离去。
出了便往工部衙门而去,今日早朝之时,工部尚书庄铭歆出言相助十三皇女一事,始终让她耿耿于怀,即便她并未明着帮助宁王,却也是暗中帮了一把,她得去问个清楚,然而当她到了工部的衙门之时,却闻庄铭歆去了京城,前去泰陵。
司慕臻蹙了蹙,母皇让宁王去查泰陵走水一事,如今庄铭歆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虽然泰陵建造是工部负责的,但是她这般着急,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难道宁王与庄铭歆有什么事情不成?
她只留了会儿,便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话说改日宴请庄铭歆,恭贺她新婚大喜。
……
午后,一辆双人马车由皇宫的西侧门使了出来,直奔城外人去,两个时辰后,在京城之外的永宁山上的一间小型寺庙——承安寺前停了下来。
夜侍君换上了一身便服,下了马车。
承恩寺的住持一早便等在寺庙外边,一见他下了马车,随即上前迎接,念了一句佛语,便领着夜侍君往寺庙的后院禅房走去。
“这些年他一直都未曾离开过这里?”夜侍君问道。
那住持道:“回贵人,绝尘大师十六年来,一步也未曾离开过承安寺。”
夜侍君看着那紧闭的禅房门,聆听着那沉厚的木鱼之声,“这几日,有没有人来看望过他?”
那住持摇头,“尚无。”
夜侍君敛了敛眉,难道他猜错了?可若是他错了,那陛下究竟为何要这般逼十六皇女?“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劳烦住持方便会儿。”
住持念了句佛语,便道:“贵人请便。”然后转身离开。
夜侍君对着跟随在身旁的两个便装打扮的宫侍道:“守着这里,莫要让任何人进来。”
说罢,便走到禅房门前,伸手推开了禅房的门。
只闻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房间内的木鱼声和念经声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
夜侍君缓步走进了檀香渺渺的禅房内,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禅房内,一个僧人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庄严地念着经。
夜侍君缓步走过去,静站在他的身后,却不说话。
那僧人恍若未觉,继续念着经。
夜侍君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着。
又过了许久,那僧人念经完毕,缓缓地站起了身。
夜侍君却依然闭着眼睛,幽幽地道:“好久不见。”
那僧人上了柱香,却未曾答话。
“这些年,你可还好?”夜侍君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问道。
那僧人没有回答,转身来,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有着一张沉静如水的面容,他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存在似的,缓步往桌旁走去,坐了下来,缓缓地倒了一杯水,慢慢地饮下。
夜侍君转身走到他的身边,“我并非想来打扰你,只是有个问题,我却不得不来问清楚。”
那僧人静静地喝着茶,还是没有答话,连眼皮也没抬。
“今日,陛下当着满朝文武和后宫诸位皇女皇子及其生父的面,杖责了十六皇女。”夜侍君缓缓地道。
那僧人喝茶的动作颤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抬眼说话。
夜侍君继续问道:“你可知,陛下为何会下这般狠手?”
那僧人搁下了茶杯,然后闭上了眼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还不没有回应他。
“也许你还未知晓,太女被废了。”夜侍君说道。
那僧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夜侍君道:“一个多月前,太女于陛下行猎期间意图谋害陛下,事败之后,必须下下旨废黜其太女的位置,你可知太女为何要这样做?”
他的话停了一下,不过这次没有等那僧人的回应,而是继续说着,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又像是自言自语,“她跟陛下说,她看出了陛下不过是将她当成一个挡箭牌,为陛下心中真正属意的那个人挡去一切的攻击,她说,她不过是陛下的一枚棋子罢了,可是她却不知,其实只要她不动,陛下未必真的会废了她,只是她都不知晓……然而,她却如她的生父和裕凤后一样,想的太多,做的也太多,最终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那僧人仿佛入了定,石化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夜侍君笑了笑,“我知晓你恨陛下,怨陛下,然后,和裕凤后是陛下的结发之夫,他们相携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们相濡以沫十数年,或许他们之间没有爱,但是陛下不可能要了他的命,陛下不是不信你,也不是不爱你,只是他不能为了你而将自己的结发之夫置于死地。”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其实当年那件事也不能完全归罪于和裕凤后,他也不是恶人,至少,在你落难的时候,他是真心的照顾于你,只是他不仅仅是一个男子,或许他可以压抑得住心中的痛和苦,但是却控制不住那爱女之心,他是怕了,真的怕了,再见到十六皇女出生之后,陛下那欣喜若狂的反应,他真的怕了,怕失了妻主的爱之后,再失了女儿的未来……
我跟了陛下几十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迷恋一个人,不,那不是迷恋,而是爱,真真切切的爱,我知晓,和裕凤后也知晓,只是与我不同的是,和裕凤后她还有一个女儿,一个被立为太女的女儿,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一个被废黜了的储君还能保住性命,保住一世平安的,他唯有除去你,方才保住太女。
其实要保住太女的地位,确保陛下不会废了太女而立十六皇女,还是有很多方法的,然而,人一旦有了邪念,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和裕凤后方才会用那样狠绝的手段。
只是和裕凤后并非真正的恶人,至少他再往后的日子中,他的心不好过,所以他才会收养了十六皇女,精心照料,万般讨好,只是为了赎罪,更因为心中常年压着事情,身体也一年比一年差,后来,他无意中发现了陛下其实早已经知晓了那件事是他所为,心中压抑多年的恐惧和罪恶感如数爆发出来,他以为陛下定然不会饶恕他,也定然不会放过太女,所以,他便选择了以死来偿还对你所做过的事情……他暗中换了御医开得药,任由着病情恶化,直至最后药石罔效,其实他错了,陛下从未打算要他的命,正如陛下从未打算要废了太女而改立十六皇女,涵者,涵养也,陛下当初为十六皇女取这个名字,不过是想让十六皇女成了一个有涵养之人罢了,可是却因为和裕凤后压制不住心中的邪念而毁了一切……和裕凤后去后,陛下在他的灵前说了一句话。”
夜侍君叙述停了一下,凝视着眼前入定了的男子,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地说道:“陛下说,若要保护一个人,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她送上那个至高无上,主宰万人的位置上!”
那僧人听后,猛然睁开了眼睛,手中的佛珠也因此了掉落在地上。
“和裕凤后若是知晓,他为了太女所做的一切反而毁了太女的一切,怕是即便死了也不会安息。”夜侍君叹息道。
那僧人转过身,看着他,声音绵长地道:“你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陛下为何这般急切。”夜侍君正色道,“这些年,陛下所用的方式都是隐秘而缓和,如今为何一反常态,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废太女一事。”
那僧人沉静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讥笑,“你认为会是什么?”
“陛下有没有派人来跟你说什么。”夜侍君凝神道。
那僧人眯了眯眼,“你认为她会派人来跟我说什么?”
“我担心,陛下会不顾一切只为圆了当初的梦。”夜侍君沉声道,他只是担心,陛下如此急切的避着十六皇女成长,就是为了抛下一切跟他远走高飞,当年他便知晓,陛下有这个心思,然而当时绝对不可能,可是如今,若是大周的江山有了承继之人,若是大周的江山稳固了,陛下未必不会这么做!
那僧人冷冷地笑了,脸上已无之前的云淡风轻,而是满脸的讥笑,“你认为她会为了一个污了身子的人而抛下她的帝皇之尊,抛下她的荣华富贵?夜氏,你虽然跟了她几十年,却始终还是没有了解她!”
夜侍君脸色微变。
“瑄宇帝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男子,而抛下她的大周江山的!”那僧人冷冷地道,“你说的很对,当初她不是不信我,她只是要保住她的凤后,她大周的凤后,要保住她大周的颜面!因为她信我,所以她没有让我死,可是若是我不死,她的凤后也不能安心,凤后不安心,后宫便不会稳,后宫不稳,前朝就会不宁,前朝不宁,大周的江山便会不安,所以她只能让我死了,可是她就这么让我死了也就罢了,我也解脱了,可是她却还是假惺惺地说爱我,所以弄了个假死,将我送至这承安寺,让我一生不得安宁!你可是她为何将我送至这承安寺吗?不仅是因为她不想我死,也因为我的身子脏了,更因为这永宁山一眼望下去便是她的泰陵,她即便是死了,也不愿意放我自由!这便是你口中情深厚意的陛下!”
“所以当初你方才会跟陛下说那些花?”夜侍君随即了然道,“你明明不爱那禁卫军统领,却因为恨陛下而说出那样的话。”
那僧人冷声道:“没错,我是故意的,即便我知晓她一定猜出我的意图,但我还是说了,因为我很清楚,这样可以在她的心上扎一个刺,一根她一辈子也拔不去刺,当初是她将我从平凡的人生拉入了那肮脏的宫廷,后来却气我于不顾!你可知当晚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很清楚我冤枉的,但是却不能不处置我,她说,她会将我送到宫外,好好安置,然后对外宣称我难产而死,至于我的女儿,她会好好的照顾,她就像一个恩赐者一般,对着我施舍g呵……我为何要顺着她的意?为何要让她好过?所以我告诉她,没错,我的确是被冤枉的,是她的凤后陷害于我,但是即便她的凤后不陷害于我,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还告诉她,我与那女子早在宫外便认识了,若不是因为她的花言巧语,我早已经是她的正夫了……哈哈,事情就是这般的巧,那女子居然真的是我的同乡……我本想报复她,却不料连累了一个无辜之人……”
那僧人说道最后,已然成了低喃。
当年的事情,他唯一后悔的就是伤害了那禁卫军统领,伤害了一个无辜之人,所以这些年,他才会全心礼佛,只为了一恕这一罪过。
夜侍君哑然,所以陛下这些年,才会对他即爱又恨,从而迁怒至十六皇女身上吗?
“你若是想来警告我,莫要再纠缠于你的陛下,那大可不必了。”那僧人道:“我与她,早在十六年前便一刀两断了!”
夜侍君沉默了会儿,“那十六皇女呢?”
那僧人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然后又恢复了一片沉静,“在我离宫的那一刻起,她便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相信你的陛下也绝对不会允许她与我有任何的关系!”
夜侍君看着他,“其实你的法号不该叫做绝尘,而该叫做绝情。”
那僧人没有任何的反应,起身走到佛像面前,继续念经。
夜侍君又呆了一会儿,然后方才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处之时,他转过身来,说了一句,“十六殿下前不久满十六了,陛下下旨让右相蜀蓝风,也就是当年的昭贤贵君之妹的庶长子蜀羽之为十六皇女初侍,那孩子身份虽然不高,但是性情还是不错,过不了多久,十六皇女也会大婚,本来陛下是属意雪帝师的嫡子雪暖汐的,只是这孩子这些日子行事实在太无章法,陛下可能会另作打算。
至于十六皇女,她之前在云州之时结识了一个男子,乃蒙家的嫡子,虽然这蒙家的嫡子或许不能成为十六殿下的正君,但是当一个侧君还是可以的,可是这男子最后却因为荣华富贵而放弃了十六殿下,陛下得知之后非常震怒,便下手做了一些事情,甚至曾经想过要除掉这个羞辱了十六殿下之人,然而最后却担心十六殿下难过而下不了手,便做了另一番安排……或许陛下对你有些绝情,但是她对十六殿下的爱却是毋庸置疑的,至少比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强!”
他说完,便转身打开了走了出去,因而,他没有看见,那张面对着佛像的沉静面容滑下了两行泪……
夜侍君出了禅房,便直接离开。
马车缓缓驶下了永宁山。
夜侍君疲惫地靠在马车之上,却没有因为此行而松了一口气,反而让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若不是因为程氏,那陛下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的焦急?
这些年,陛下基本上是不再瞒着他事情了,可是如今,她连他都瞒着,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原因?
……
傍晚时分
蜀羽之伺候了司慕涵服了药之后,便将下去的一些事情跟司慕涵交代了一番,“午后,十三皇女、宁王殿下、我母亲和雪家都派人送来了一些补品和药物,雪府送来的东西我让人放在外边的花厅,其余的,我都让章管家收了起来,待殿下要用再取,只是,宁王府还有一些东西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想请问一下殿下。”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宁王府派人送来了什么?”
蜀羽之神色有些不自在,“除了一些补品和药物之外,还送了三个年轻的小侍。”
“唤章善进来。”司慕涵沉声道。
蜀羽之点头,旋即起身欲出去。
司慕涵叫住他,“你让下人去叫便可。”
蜀羽之一愣,旋即笑道:“是。”然后扬声叫来门外候着的小侍,让她去前院将章善叫过来。
一盏茶的时间后,章善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将宁王府送来的东西连同那三个小侍送去顺天府,转送于顺天府尹王洵,就说本殿承了宁王殿下的好意,也感激王洵王大人的教导之恩。”司慕涵淡淡地吩咐道。
蜀羽之面露讶然。
章善却面不改色,“是明送还是暗送?”
司慕涵够了勾嘴角,道:“平常即可。”
“小的遵命。”章善答道,然后退了出去。
司慕涵看了看蜀羽之,“羽之有话要问我?”
蜀羽之想了想,“殿下若是不想说,羽之便不问。”
“羽之……”司慕涵低喃一声,“本殿并非不想跟你说,只是本殿这件事牵扯到一些人,本殿不方便说。”
蜀羽之微笑道:“羽之明白,殿下向看看雪府送来的东西吗?”
司慕涵看着他,“羽之,你是否……”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外边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司慕涵……”
随着那叫喊声传来,一道人影也随即跑进了寝室之内,快的连外边守着的小侍也阻拦不了。
蜀羽之见那迎面扑来,就要扑到司慕涵身上的人影,连忙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雪暖汐猛然守住了脚步,怒视着眼前的男子,“你挡住本公子做什么?快让开!”
“雪公子,殿下身上有伤,还请雪公子冷静些。”蜀羽之正色道。
雪暖汐一愣,一双红彤彤的双眼盯着司慕涵,旋即落下了泪,“我……我只是一时心急……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暖,你怎么来了?”司慕涵有些无奈地道。
雪暖汐见她没有责怪,便直接越过了蜀羽之,来到她的身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她就会弄伤她似的,“大姐又骗我,她说你已经回府了,而陛下也没有再责怪你,可是却没有告诉我你被陛下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哭着,“母亲说我又做错了事情,便又罚我去跪祠堂,等我跪完祠堂后,母亲又要禁我的足,我不愿意,可是母亲说了,若是我再不听话,她便不去跟陛下请旨,让我嫁你,我只好听话。”
蜀羽之听了这话,身子顿时颤了颤,双眸透着震惊。
“羽之,我渴了。”司慕涵忽然开口道。
蜀羽之木然地应了一声,便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她。
司慕涵接了过来,示意他坐在她身边。
蜀羽之似乎没了注意,便听了她的话坐下。
雪暖汐见了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正欲发作,却听司慕涵说道:“那你又如何知道?”
他旋即忘了发作一事,随即话锋一转,怒气冲冲地道:“哼,要不是我无意中听见了管家说要去回大姐,已经将补品和药物送到了十六皇女府,我还真的不知道哩!我一听完,当即心觉不妥,便抓着她逼问,可是她却还是不肯说,还骗我说只是一些日常礼物而已。哼!什么时候会送补品和药物我会不知道吗?我便告诉她,她若是不告诉我,我就去跟母亲告状,说她偷犬中的东西出去贩卖,她一急,便跟我说了!”
他听完之后,立即心急如焚地出了府,连之前答应过大姐,不要随意闯入她的府邸的事情都给忘得一番二净了。
雪暖汐说完,眼睛又红了,泪水也开始流。
司慕涵见了他的眼泪,有些头疼,“所以你就又偷跑出来了?”说罢,在枕边寻了一个手帕递给他,“擦擦,哭的难看。”
雪暖汐一听,当即抢过了那手帕,胡乱地擦拭了一下,然后骂了一声,“你混蛋!”他这般担心她,她还说他哭的难看!
蜀羽之心里百味杂陈,这雪大公子为何与传闻中差了这么的多?
“你母亲和大姐知晓你自己跑出来了吗?”司慕涵继续问道。
雪暖汐一甩那手帕,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一听说你被打了,就跑出来了!”话一落,立即对司慕涵伸出了手。
蜀羽之见状,“雪公子,你要做什么!”
雪暖汐怒瞪了他一眼,“自然是看看她伤在哪里,伤的重不重,怎么?不成吗?”
“太医已然看过,说伤的并不严重。”蜀羽之回道。
“你少骗我了!”雪暖汐怒道,“看她的脸色怎么可能只是小伤|何况,像陛下那般的人下手会轻?我才不信了!”说罢,又要动手。
“阿暖!”司慕涵蹙眉沉声道,“即使我真的伤的很重,你也不能对我动手!”
“为什么?”雪暖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司慕涵,又盯了盯蜀羽之,“他就能!?”
司慕涵道:“羽之是我的君侍,自然可以。”
“那我还是你的正君了,为何不可以!”雪暖汐大怒。
蜀羽之的脸色又白了白。
司慕涵厉喝一声:“阿暖,闭嘴!”
“你凶我?”雪暖汐惊愕地道,然后指着蜀羽之道:“你为何这个蜀羽之凶我!”
司慕涵沉着脸,“我不知道你母亲打算些什么,但是你如今就这般说,往日你还如何出去见人?名声一事,你母亲和大姐未曾教过你吗?”
“雪公子,殿下是担心你。”蜀羽之也正色道,独自咽下了一肚子的苦涩。
雪暖汐闻言,想了想,“只要你不凶我就行。”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司慕涵认真地道。
雪暖汐道:“那等我真的嫁了你,就可以说了?”
司慕涵沉了沉眸,正欲说什么,却闻外边有人禀报道:“启禀殿下,雪大秀来访。”
“不见,不见,让她回去,不许让她进来!”雪暖汐不等主人家开口,就直接嚷道。
外边的人有些为难。
司慕涵低唤了一声,“阿暖!”
雪暖汐见她脸色严厉,虽然不忿,却也不再说话。
“请雪大秀进来。”司慕涵沉声道。
外边的人回道:“是。”
雪暖汐恶狠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你不可以让我大姐带我走q早你便说你会没事,可是你却骗了我,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再听你的!”
蜀羽之一愣,有些茫然,今早他们也在一起?可是今早殿下不还在宗亲大牢吗?
司慕涵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眸底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