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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江湖后浪崔前浪,秋风红叶垫萧蔷
天高云淡,北雁南飞,秋高气爽。
“老伯,我们是过路的,能不能在您老这讨顿饭吃,银子我们给。”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汉子对着一户简陋的院子里说道。
正在篱笆墙里种葱的弯腰老汉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警惕的看着门口的两人。
这二人,那个中年人满脸胡茬,但笑容可掬。旁边另一个年轻点的,背上背了几十根各种样子的钢鞭,估计这二人不是卖铁鞭的,就是江湖杂耍。可是背着上百斤的物件跑江湖零卖,是不是这买卖做的傻了点儿?
老人直起腰,看清了来人才连忙说道:“哦哦哦,进来进来,老汉我还以为又来了杀人的魔王呢。”
让进了两人,老人接着说道:“哎,看你们爷儿俩像是跑江湖的,这年头儿不太平,你们敢满江湖跑,胆子也真够大的。”
将二人让进屋,见这土房里除了土炕,就只有两个木墩子当凳子,别的啥物件儿都没有了,穷的实在是可以。
“老伯,家里就您一个人吗?”那个背了一身钢鞭的少年问。
“哎……”老汉叹息一声,仿佛挑起了话头,神情一下子黯淡了许多,接着说:“本来有老伴儿,有儿子,刚娶了个儿媳。
住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过来啊。好不容易遇到个门当户对的,是个山里的瞎眼姑娘,不瞎能看上我们这种家境?”
老人说着给二人舀了两碗水,一个饭碗满是油,大概是这老汉平时吃饭用的。另一个倒是没有油,却碗边参差不齐,少了一块。
二人走了老远,实在是渴了。
年长一点的汉子拿起面前缺边破碗放到嘴边刚要喝,见对面的徒弟瞪着自己面前的油花花水碗直发愁。汉子说道:“我怕这碗划破嘴,咱俩换换。”说着将碗换过来。
年纪不大却面上青虚虚胡茬的青年一把将油碗夺过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也怕划嘴。”然后将飘着油花的凉水一饮而尽。
年长汉子笑了,心道这徒弟真是越来越懂事。成长,不是力气变得越来越大,不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不是功夫越来越好。而是吃肉时不再全夹到自己碗里。是吃烤鱼不再挑最大的。是将干净的水让给师父喝。哈哈,这宝贝徒弟,真是越看越爱啊。
不明就里的老汉无奈的看着这对父子,一看二人那满脸的胡子茬,一准儿是亲骨肉。心道这当儿子的可是教育的不好啊,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孝敬老爹。
不过人老了膝下有子是何其幸事啊,哪怕那小兔崽子不孝顺,气气自己也是好的啊。这不由得更打开了老汉的话匣子。
“哎,娶儿媳妇那天,是借了一头毛驴把媳妇接回家的,可谁知当天晚上驴就被毛贼给偷了。卖了全部家当才把驴钱给人家还上。第二天就来了马贼,这帮糟天杀的,愣是把我儿媳妇给撸了去。”
听了这话,那背了十几根钢鞭的青年气的握紧了拳头。
“老伯可知道那马贼平时住在何处?”青年问。
老汉哀叹一声,继续说道:“哪还有马贼啊,他们打的我儿子爬不起来,我们只能眼看着那帮畜生远去,我那瞎儿媳妇背被搭在马背上,吓得只敢哭,却不敢哭出声。
可那帮人还没离了视线,就见天上一团大火砸了下来,里面出来几个恶鬼,光天化日出的恶鬼啊,那帮恶鬼各个长得残缺慎人,几下子就将所有马贼撕碎了,连马都撕碎了。”
那二人听到这,互相对视一眼。
老汉接着说:“那帮恶鬼将我儿媳妇拎了回来,现在想起来那场面,都受不了啊。矮的矮,瘦的瘦,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鼻子耳朵,真是吓人啊。现在想想,那四个恶鬼八成就是魑魅魍魉吧。要么就是旱魃,不然怎么会大白天的出现,还乘火而落。哎。”
老汉说着,昏花的两眼流出眼泪,看得出他的伤心与害怕,可眼泪没能流过脸颊,早就被层层的沟壑瓜分殆尽。
“老伯,那后来呢?”
“后来,那帮恶鬼说我儿子没用,不用活着了,当场就把我儿的脑袋给拧了下来啊,啊呜呜呜……”老汉说到此,再也坚持不住,放声大哭。
干嚎了好半天,老汉声嘶力竭,却早已哭不出眼泪。
发泄完情绪,老汉接着说:“我那儿媳妇胆小,不敢哭出声,那帮恶鬼就说她连反抗都不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下子将她的脑袋拍进了身体里。”老汉说着情绪又激动了。“我那儿媳妇的脑袋一下子就进到腔子里了,留下半个脑袋在外面,一双瞎眼刚好露出来,在外面瞪得老大,都快爆出来了,直勾勾的对着我那老婆子,我老婆子一下就吓死了,呜呜啊……”
“最后他们说,让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然后就飞走了。留给我死相凄惨的三人,让我痛不欲生啊……”老汉哭着,突然向后躺去,直挺挺的背过气去。
听着这可怕讲述的二人,连忙扶住可怜的老汉。大胡茬的男人将一只大手抵在老汉后背上,肉眼可见的气波一股股流向老汉身体里。
片刻后,悲痛欲绝的老汉醒了,可两眼无神,就那么死死地睁着,什么表情也没有。
“美人,咱们明天再走吧,先保这老伯无恙再走。”
这二人正是乐九章和施美人师徒俩。施美人不爱言语,听了师父的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就到外面找柴禾找水去做饭了。
可撩开那用破木板盖着的米缸,里面连半斗米都不到了。施美人皱眉看了看,解下自己随身带的米袋子,哗啦啦一股脑将自己的米都倒进米缸,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按到米缸里面。当老伯吃完了米,难以度日的时候,就会发现这银子。
……
闲言少叙,第二日清晨,老汉终于从悲痛中缓了过来。见那父子俩都躺在自家的炕上睡觉,老汉便知道是这二人昨天没有舍了自己而去,都是好人啊。
老人出了门,去挖野菜要好好“招待”一下这父子俩,人家本来是讨口饭吃,可自己见着人就控制不住,终于把憋在心里的痛苦找人说了出来,反倒耽误了人家的行程,好生过意不去。
待到老汉悄悄的出了门,年长汉子还在炕上鼾声如雷,也不知他那儿子每天是怎么忍受的。
施美人闭着眼皱了皱眉,轻轻扭头,仿佛在仔细倾听什么。而后突然睁眼,一下坐起,抄起一旁的一捆钢鞭背在身上,冲出门去。
只留下屋内依旧鼾声如雷。
山坡上挖野菜的老汉听到天上有大风声。抬头看,一下子吓得瘫软在地。
迎着朝阳,一团流火落地。
“桀桀桀,老东西,你还没死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活不下去了呢,没想到还有心思挖野菜,你心倒是挺大啊。”一个右臂断了的怪人说道,他那断臂,还有半截骨头露在外面,骨头是黄的,骨髓腔里是黑的。肉瘤般的断端,包裹在残骨上。
老汉抖如筛糠,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这一个来月,他早就不再害怕,昨天又有人听了他的述说,心里好受了些,此时老汉心中只有一腔愤怒。
“我跟你们这帮恶鬼拼了!”
老汉在地下搬起一块石头就冲了过来,明知道打不过这帮恶鬼,可拼命死了也比如今这么活着强。
“呵呵。”一个胖怪人一笑,单脚跺地,一股气浪四散开来,老汉被冲的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老汉耳边,嗡的一声颤响,一道钢鞭飞过,正对着极乐教徒而去。
那瘦麻杆一样的极乐教徒一脚朝天蹬,那钢鞭噔的一声向上飞去。声音低沉有力,若是有行家在一旁,定是能听出刚刚这一碰撞,超过千斤力。
施美人扶住老汉,将他让在一边。
施美人右腿向后一屈,踢到那困钢鞭的底部,两柄钢鞭飞了出来。施美人接到手上,轻轻磕了磕。一柄圆柱,一柄四棱。
杀了上百个极乐教徒了,何须再废话。施美人蹬踏地面,身体瞬间弹射出去。五六丈距离,眨眼即到。
钢鞭横砸,湘子横笛力千钧。
“咚”的一声,施美人一击不成,反倒自身倒飞而回。双脚快速蹬踏几十步才稳住身形。
反观那用胳膊硬接了施美人一鞭的极乐教徒,也是向后退了数步,双手前臂已经折了,成角畸形。可是极乐教徒何其疯狂,他们受过的罪,岂是小小的骨折能比的。
四个疯狂的极乐教徒冲向施美人。
施美人脚下马步,右手方鞭向后高举,左手圆鞭反握横胸,做防守式。
施美人身前,人影晃动,乐九章从天而降。左手负后,右手向上平举。那一柄被踢到天上,从天而落的虎尾钢鞭刚刚好抓在手里。
乐九章一抖钢鞭,嗡嗡颤响,没有数千斤神力,绝不能如此信手拈来。
“小心,这波人,仿佛接触了问道的边缘。”乐九章严肃提醒道。
施美人又踢出一柄钢鞭给乐九章。
最近遇到的极乐教徒,功夫一波比一波高。
那四人,不但疯魔,内力更是惊人。每一拳挥出,都有不弱于施美人的力道。
两个疯了似的极乐教徒攻打乐九章,简直是以挨打为代价,强行抓住闪烁的钢鞭。
另两人缠住施美人。美人这孩子,鞭法其实已经不弱于师父,此子头脑冷静,每每变换招式,都是别出心裁,只是稍稍欠缺内力。
虽然四个极乐教徒功夫高的即将到达问道的边缘,可那都是极乐教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强行将他们功夫催上来的,很是虚浮。乐九章对付他们到不是很费劲。只是难得有能下狠手不用顾虑的对手,他想让施美人好好练练手。故而只是一面与这二人纠缠,一面时刻注意着施美人的动静。
山坡上,狂风起,肆虐无度。
六个高手打斗起来,那吓呆的老汉根本看不清人影。
施美人一个对两个,打个平手,想赢不容易,要输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施美人鞭鞭招式惊奇,若是内力再强一点,很快便能分出胜负。
与施美人对打的两个极乐教徒,纷飞游走。就在那一刹那,就在三人来回腾挪,转到手里还捧着大石头的老汉旁边时,一个极乐教徒趁机单腿后撩,将石头蹬在老汉前胸。
噗嗤一口鲜血飞溅。那老汉身如秋天的枯叶,无力坠地。
施美人一下瞪大了眼睛,身体一僵,瞬间被一掌打在后背上,飞在空中的施美人看着即将落地的老汉,瞬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可怜的垂死老汉。
乐九章双鞭震飞两个极乐教徒,飞身冲向自己的宝贝徒弟。又是力道十足的两鞭震飞另外两个极乐教徒。
施美人落地后扑倒老汉身边,瞪着双眼,睚眦欲裂,是自己的疏忽,害了老人。
口吐鲜血的老汉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睑在颤抖,却奋力的睁着。鲜血占据了气管,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可施美人却完全能感受得到老人的意思。
老人说:“娃子,你们爷俩都不简单,要是能活着,以后孝敬你爹。米缸里还有半斗米……”
老人睁着眼,却已生机全无。临死前还惦记着欠他们爷俩一顿饭。
这山是穷山,这水也是恶水,唯独这民,不是刁民。
乐九章挡在施美人前面。同时对付四个人,万一他们抽出一个偷袭自己受伤的徒弟就麻烦了。这帮恶鬼,为了伤敌一分,可以自损一命的。
严阵以待的乐九章,感觉到身后真气波动如同海浪,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一浪大过一浪,最终漫过了他这个堤坝,还在涨,有多高乐九章不知道,反正已经超过了他的高度。
双手紧握,跪坐在老汉尸体前面,腾腾的气海从他身体里向外喷薄。
施美人不知是伤心了,还是真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