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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每年冬天总要下几场大雪。
与往年相比,今年雪来的稍晚,下得稍大。
不管过几天和谈结果如何,不管朝廷与宗门开不开战,日子总要过。若由着积雪封路,粮食、柴炭和石炭便运不进来,城里人会冻死饿死。一大早,京兆府衙役就敲着锣,沿街通知各家自铲门前雪。
苍鹰道从镇南门直通栖鹰山,是京城南北方向最重要的一条道路,京军将士负责路中央,两侧商户负责各自门口。义寻街两侧勋贵云集,同样在京军清理的范围之内。
一辆镌刻有褐鲣鸟图案的马车,缓缓跑出栖鹰宫西门,沿刚清理出来的道路经族老院,拐入大雪天仍那么热闹的义寻街,在街口一家店铺停了一会儿,又哒哒哒一直赶到会宜侯府。
车夫掀开帘子,一个宫装丽人跳下马车,同守在门边的两个护卫打了个招呼,径直回到她在府内的院子。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闺房里温暖如春,徐离光带上门,帮她解开斗篷,动作同语气一样温柔。宫妆丽人双手放在炉子上烘了烘,回头笑道:“在皇后宫里坐了一会儿,朝会上闹得凶,不打听清楚哪能回来。”
“打听到什么?”
“秦十八派人挖族老院的树,大长老和几位国公要皇帝做主;昨夜镇东门外有两个修士斗法,从城外一直打到城内,一直打到七嫂桥。翻城墙进来的,京军士卒和京兆府衙役追截时伤了几十个。夜里正好有修部的人巡街,拿下一个,另一个跑了,外面仍在搜捕。
蔚义保说被拿下的人交代。在七嫂桥一带丟了一件很重要的证物,骁骑营两千多人找了大半夜没找到,一定在京军士卒、京兆府衙役或刑部捕快手里。要查夜里去过的所有人,要把东西找出来。他们不同意。说修部血口喷人……”
修部开府建衙这几天,京城平静得令人发指。
散修能跑的全跑了,修炼家族不敢在城里呆,连乌氏余孽都销声匿迹,谁敢当街斗法,谁敢伤京军,徐离光感觉这事很蹊跷。
“两个人什么修为?”
“全练气境,回来时我问过云中。他说是一个老家伙见宝起意,没敢在鬼市动手,被追的那个察觉不对,拼命往城里跑,惊动了官军和衙役,被追的那个趁乱跑了,追人的老家伙一头撞上修部前锋营。
三十多个练体境缠住一个,跑不掉,只能拼,前锋营死了四个。伤了十几个,最后是匆匆赶到的胜卿山、左绩和贾杰良三人联手将其擒获的。”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练气境修士连命都不要。”
“我也想不通,幸亏云中机灵。一大早便去鬼市打探,结果发现跑掉的那个受过重伤,刚在鬼市用一颗浑天丹从被抓的那个手上换到一颗修髓丹,汤静笑好像在场,看过那人身上的东西,结果没跟他换,让老家伙换了。”
“想把换出去的修髓丹抢回来?”
“不是,那人换到之后便当场吞服炼化,亮出来的其它东西也全给了老家伙。不像有仇,应该是想知道什么事。想抓住那人打听什么消息。”
宫壮丽人坐到他身边,笑盈盈地补充道:“云中多给了鬼市的陈三五十块灵石。陈三偷偷告诉他汤静笑好像跟过去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进城,有没有动手。”
见宝起意,杀人越货,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徐离光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搂着她问:“秦十八有没有上朝?”
“没有,他才不会去呢。”
“他在做什么。”
“重建三圣宫南宫墙,去城外招募了几千流民,正在大兴土木。拆了建,建了再拆,一天一个想法,一天一个花样。”
“他哪来那么多粮饷?”徐离光不解的问。
宫妆丽人苦笑道:“提起粮饷,我倒想起一件事,他委托齐家的珍宝阁五日后开拍卖会,拍卖功法、武技、丹药和法宝,乌泰那把上品灵器也在拍卖清单上,只要钱粮不收灵石,我家老爷子想凑热闹,已派人去几个庄子传话了。”
丹药法宝倒没什么,功法武技可是不传之秘,他居然大肆拍卖。
这是一个阴谋,同当年铁皇想将《青云心法》和《青云剑诀》公之于众一样,想动摇三大宗门根基。可惜他身边有个归一境大能,想阻拦都阻拦不了,只能由着他兴风作浪。
正考虑该如何应对,外面传来敲门声,下人没进来,往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徐离光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怎么了?”
“汤静笑有眼无珠,居然将灵烛果拱手于人!”
“光哥,你是说那两个练气境散修……”
“老家伙招了,他用修髓丹换的是灵烛果,不是为一颗浑天丹。”
“他不是换到了吗?”
“是换到了,可那个跑掉的更有眼无珠,摘下之后竟没当回事,竟没用玉盒好好保存,灵气药力消失殆尽,成了一颗废果!”
灵烛果堪称至宝,能够炼制造化丹,便是不入药炼丹直接服用也能增加修为。
宫妆丽人终于知道老家伙为何不要命了,喃喃地说:“灵烛果树几尺高,每次结果十二枚,有一颗便会有第二颗,只要找到那人下落,便能知道他从哪儿摘的。”
徐离光重重点了下头,斩钉截铁地说:“灵烛果对我们同样重要,找,想方设法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在秦十八前面把那人找出来。还有那人丢的东西,或许那些东西里面就有线索。”
回来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士卒,应该全是在找那人,宫妆丽人摇摇头:“光哥,这里是京城,不是南洲,更不是靖南府。”
“找不到那人也要先找到灵烛果树的位置。”
宫妆丽人权衡了一番,突然站起身,“我去找皇后,她好像说这两天要去三圣宫。”
若能混入三圣宫,那么消息传递要方便许多,可是她太重要了,身份不能暴露,徐离光凝重地问:“以什么借口同皇后一起去?”
宫妆丽人五味杂陈地说:“以前没人愿意嫁给秦十八,现在秦十八成了气候,成了大秦亲王。为了当王妃,当未来的皇后,外面那些丫头全疯了,欣儿和香儿天天缠着我,要我替她们跟皇后说好话。”
“把她们一起带去?”
“她们一定乐意去,就怕秦十八不让进。”
“可以试试。”
……
与此同时,刑部提牢司员外郎潘德良正坐在天字牢房里,同一个四十多岁的“犯官”,一件一件察看刚从储物袋里倒出的一堆东西。
“《九幻幽冥指》我知道,好像已失传上千年,可惜残缺不全。《玄天移行大法》,从未没有听说过……这把上品灵器重新炼制或许能用,至少能发挥出中品灵器的威能。混蛋,蠢货,这可是万年青龙参,采下之后应迅速放进玉匣!”
东西不少,实用价值不大。
修部的人正在外面一个一个调查昨晚参与围捕不法修士的刑部捕头,潘德良忧心忡忡,生怕把储物袋偷偷拿回来的老孟暴露,小心翼翼说:“师兄,这些东西既然没用,要不想办法给修部送回去,不然他们会刨根问底,搞不好会让孟师弟暴露。”
谢若超翻来翻去,最后拿起一颗干硬的果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又轻轻咬了一口,猛然抬头道:“德良,看见没有,这便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也是秦十八在找的东西!”
“这是什么?”
“灵烛果!”
“这……这……这就是灵烛果?”
“可惜那个跑掉的蠢货有眼无珠,不知如何保存天地灵宝,或许他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用了?”
“没用了,但有一颗便会有第二颗,只要找到那个人,便能找到生长灵烛果的地方。让孟庆想想办法,一定要赶在秦十八前面找到那人。”
“这些东西呢?”刑部捕快拿人犯天经地义,潘德良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谢若超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不动声色送回去,他们不是在查吗,夜里去那么多人,有衙役,有京军,随便找个替死鬼。”
“行。”
他们要找的人很难找到,因为正躺着三圣宫顶的雾松阁偏殿里养伤,刚被刑讯逼供过的“凶手”,同样在柏香榭接受大秦亲王兼大秦修部尚书秦风的慰问。
“戏演得很逼真,差事办得无可挑剔,让二位受委屈了,这些灵石和这两件灵器,是你们应得的。等养好伤,本官再委以重任。”
“还不谢谢殿下!”
许庆梁冷哼一声,二人急忙强忍着痛起身拜谢。
为演一出苦肉计,大弟子和小弟子搞得遍体鳞伤。许庆梁心中真有几分不忍,可是既然上了这条船,既然想同黎昌老疯子一样抱紧前辈高人那棵大树,就要付出一点代价。皮肉伤而已,养几天就能好。
走出柏香榭,秦风回头笑问道:“上官大人,消息什么时候放出去?”
“过几天,现在没到火候。”
“许前辈,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要劳烦前辈走一趟,不管行动成功与否,你许家一样居功至伟。”
黎昌老鬼,别以为你愿意给人当拳头,人家就会相信你。
除非你愿意对同门下手,否则永远不会获得真正信任,许庆梁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八荒殿,拱手道:“能追随殿下,能为大秦效力,是我许家上下的荣耀,走一趟而已,不敢居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