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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夏天也过去了,都已到了初秋时节,绮雯肚子沉重得睡觉已无法平躺,失眠症状愈发严重,白天黑夜都过得浑浑噩噩。
某日下午补觉的时候,不知第几次梦见了皇帝归来,抚着她的肚子,吻着她的脸,叙叙说着他那不着调的情话。
意识渐趋清醒,察觉又是幽梦一场,鼻子就有些发酸。心里暗道一句:你再不回来,我连你的脸都要记不清了,你是不是也已经把我的样子忘了,才这么不急回来见我?
懒洋洋地睁开眼,意外见到跟前站着个黑影正欠身望着她,绮雯登时吓了个机灵。
皇后见状也吓了一跳,赶忙为她拉了拉身上的薄被:“没想到你正这会儿醒了,竟把你吓着了。唉,真是……”
绮雯定了定神,坐起身来:“无妨,无妨,是我总睡不好,才这么一惊一乍。”
有宫女送上茶来,皇后坐在床边绣墩上,亲手取了茶盅转递给绮雯:“我急着来找你,是因为有件大好事想及早告诉你,方才有急报送进宫来说,与和国的仗已打完了,即刻便要签订合约。皇上……就快回来了。”
绮雯刚喝了半口茶手上就是一松,茶盅哐当一声掉在了床边,引得皇后与宫女又是一阵诚惶诚恐的补救。
绮雯什么都顾不得了,拉起皇后双手急问:“姐姐你说真的?”
皇后笑盈盈道:“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可千万别急,那急报上说,皇上其实近日已然班师返回,只是因为梵音教作乱,有了进逼京师的趋向,皇上就决定暂不进京,直接领兵南下先去平了这伙叛乱。但梵音教毕竟人少不成气候,路程又近,皇上很快便能回京来的。”
说着招手唤过自己的宫女来,取过那封急报递给绮雯。
这种急报从前都是先送到绮雯手里的,只是这阵子绮雯精神越来越是不济,才让人先交给皇后。绮雯取过来一看,内容也就是皇后说的这些了,心里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
梵音教只是近年在山东河北一带活动的一伙邪教乱民,确实人数并不壮大,只因地点距离京城太近才构成一定威胁。皇帝要率领大军去剿灭那伙人可谓是牛刀杀鸡,确实必会马到功成,花不了多少工夫。
可绮雯还是很不满:过家门而不入,cosplay大禹啊你!就那么点小破乱民用得着你一个当皇帝的亲自领那么多兵去打吗?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打仗没打够!
都说怀胎十月,实际只需九个多月,三十八周就算足月,绮雯算得出自己眼下已经怀了三十六周多了,可以说已经到了随时都可能发动的时候。可偏偏这种时候他还不回来!要是大仗没打完也就罢了,为那么点乱民而耽误了亲见孩子降生,值得吗?
皇后看出她情绪低落,拉过她的手来温言劝着:“总共也等不了几天了,你别着急,皇上也一定惦记着你,打算着速战速决回来呢。你就吃好睡好等他吧,说不定过个一半天他就到了呢。”
她脸上的关怀真真切切,绮雯满心感动,反手握住她的手道:“姐姐,真谢谢你,这些日子,真是多谢你了。”
一开始她总是不习惯称皇后为姐姐,好像那样一来就是承认和接受了她们的妻妾关系。她宁可尊称她为娘娘,与其保持着一定距离,给自己保留一份“我与他才是一家人,与你不是”的私密小心思。
她从没想过与皇后真能做成朋友,那时主动让皇帝送她来坤裕宫陪皇后,想着修复与皇后的关系,其实是近似于把皇后当做一个boss去攻略的,根本没抱什么与之真诚相待的想法。
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越来越看出皇后的好,越来越感受到皇后的善意。皇后资质有限,却在尽着全力关怀她,照顾她,尤其是这阵子她精力不济时,更是百般周到。
这些日子不但好东西紧着她吃,处处留意对她小心照护,皇后还刻意四处着人搜集照顾孕妇的注意事项,再细小再偏门的地方也严格避讳,今天说不许她吃这个,明天说不许她干那个,听说吃什么好,又恨不得天天顿顿都劝她多吃,就像个迷信又关心则乱的老妈,唯恐稍有不慎让她出了意外,有时都搞得绮雯哭笑不得。
尽责和尽心是大不相同的,若说只为面上尽责,根本无需做到这份上。绮雯看得明白,皇后是真的在尽心。
皇后真的是个好人,是真心善待身边每一个人,但绮雯一直认为,她真没必要这么善待自己,这个善待,才最最说明她的善良。
人心是能被焐热的,绮雯自问如果易地而处,自己绝不可能做到像皇后这样仁善厚道。她是真的很感动,也是真的越来越把皇后当个亲人看待,觉得能遇见这样一个好人皇后,真是自己的福气。
皇后听了她这话却又笑了:“原听说有人怀了身孕之后便总会大悲大喜的,我尚未见识过,见了你才知是真的。这又是谢个什么呢?你安心歇着吧,等皇上回来,就一切都好了。”
绮雯怔怔呆坐,不自觉地琢磨起这句话,“等皇上回来”是目前对她而言最甜蜜无比的一个心愿,可真等他回来,就又要形成皇后退为摆设,时时回避留给她与皇帝私密空间的局面,那真的算是“一切都好”么?
好似脑子里突然跳出个小人捅了捅她,不怀好意地提醒:醒醒吧,想和这个女人做知交好友,这辈子是绝没希望的。
绮雯不想接受这个说法,想去相信世间真有毫无私心的好人,真有在这种尴尬关系之下仍能维持的真挚情意,却无法驱走藏在潜意识里的那个小人,那个不断在笑她很傻很天真的小人。
……
人是情绪动物,就一定需要常以某种方式宣泄情绪。宦官们因被剥夺了常人某种最重要的情绪宣泄方式,就需要另寻出路。所以宦官们在其它某些兴趣爱好上表现出来的热情,常常会超越常人(话说引刀自宫才能练成神功大约也是这个逻辑),饮酒作乐就是绝大多数宦官都极为热衷的一项爱好。
这天东厂督主钱元禾与七个关系最铁的同僚在常光顾的醉仙楼喝了个尽兴,出门时外面已是夜色阑珊。
为了散散酒气,一众宦官都屏退了随从,一边嘻哈说笑,一边脚步踉跄地沿街溜达。此地地处京师内城与外城的交接地带,平时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处。而此时早已过了宵禁时分,除了他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之外,平民百姓是不会见着的。
意外地,走了没多时他们竟迎面见到几名女子。这些女子个个身形窈窕,装扮浓艳,经过他们身边时,还都似有若无地向他们飞着眼风。
一看就是上街拉客的青楼女子,八个宦官也没当回事,不过能得机会被女人误认作男人,他们都是心情大好。
同在隆熙阁供职的吴丰便向钱元禾打趣:“那几个姑娘必是看上了咱们钱督主的风采,不如今日兄弟请客包下她们,大伙儿再到督主府上玩乐一番如何?”
另几个宦官立刻起哄赞同,钱元禾喝得昏头涨脑,挥挥手道:“玩什么乐?早早回家睡觉才是正经。如今娘娘不管事,咱也不能太懈怠了。”
一个年纪最小的宦官拍着吴丰肩膀笑道:“吴师兄还看不出?督主心里只有‘姐姐’,哪里看得上这种庸脂俗粉?”
宦官们顿时一阵哄笑附和,钱元禾眼睛一睁,酒都惊醒了一半,当即呵斥:“昏了头了你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说,打量着皇上不在就没人治你们了!”
众宦官被他这一厉喝,也都醒过神来,反应到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不禁都心虚地看了看周围。
这一看才发现,方才与他们错身而过的那几个女子竟没有走,仍驻足与不远处的灯影之下,一边小声交谈一边朝他们看着。
看来还真是有心做他们的生意,醉醺醺的宦官们一高兴又都平静下心神,遂七嘴八舌地推着钱元禾鼓动他上前去兜搭。
钱元禾还在推诿抗拒,那几个女子却先朝他们走了回来,当先一个身形高挑、穿半透桃红纱衫、手里摇着轻罗小扇的女人弯着一双丹凤眼上前笑问:“这位爷可是东厂的钱督主?”
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宦官们均感意外,不过若说烟花女子明知他们是宦官却看在他们身份高而有意巴结,也不奇怪。
钱元禾却凭着统领东厂大半年养出的机敏习惯察觉到这事透着点异样,可究竟怎么个异样法,以他现在这昏沉的脑子又想不出来,当下理了理被同僚们弄歪的衣襟,上前两步道:“正是,你有什么话说?”
那女人春风满面地缓步上前,眼看着就是要逢迎示好的架势,却不期然猛地揉身上前,手中一柄匕首朝钱元禾分心刺到!
钱元禾的外家功夫本就稀松,又醉了个糊里糊涂,仅仅凭着方才生出的一点提防之心得以及时作出反应,向右闪身而避的同时探右手朝对方手腕上推去。寒芒闪烁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虎口,也偏过了要害,一举刺入了他左侧的胸腹之间,几乎齐柄没入。
其余宦官齐齐一声惊呼,连忙拥上前来有的扶住钱元禾,有的朝那女子动手擒拿。一并四名女子全都一改之前的柔媚模样,每人手中一柄匕首从容应过几招,就一同撤身避走,分别散开逃进附近的小巷。
在场的宦官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没经过多少世面,又醉得稀里糊涂,被吓醒了酒也难应付得来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有的大叫“快追,决不能让她们跑了!”有的又叫“别追,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时乱成一团。
吴丰与另外两名宦官扶着钱元禾,见他伤处汩汩出血,情状骇人,都是六神无主。吴丰慌张道:“这可怎么好,可怎么好,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寻常烟花女子哪有这等胆量和本事,来刺杀东厂督主?这是敌国奸细所为,还是王府的那位又在作怪……众宦官一时猜想不出,但都隐隐意识得到,今日的变故恐怕不是个特例,不会仅此一桩,而只是一个开始。
钱元禾咬牙吩咐:“快快,快进宫去,通知娘娘!”
当即就又小宦官答应了要走,吴丰忙一把扯住,对钱元禾道:“眼下娘娘就快生了,这事若惊着了她,那……能成么?”
早已习惯了一切都等姐姐拿主意,这阵子姐姐卸任待产,整个东厂就循规蹈矩地混日子,谁也没有应对这种变故的准备。钱元禾愣了愣,也没了主意,只得道:“快快,通知五城兵马司!”
他们出于善意决定暂且隐瞒,而宫里的宸妃娘娘却是注定无法躲得了清净的。
绮雯厌倦了晨昏颠倒的生活,刻意忍着白天没有补觉,躺到子夜时分才勉强睡着,不成想刚睡了不足一个时辰,便被芹儿焦急地推醒。
“娘娘快醒醒,出大事了!”
醒过神的同时已听见屋外传来的脚步与喧哗声,绮雯翻身而起急问:“出了什么事?”
芹儿惊惶得脸色发白:“是梵音教……梵音教的乱民竟攻破了东华门,闯进宫里来了!”
乱民闯宫!绮雯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天爷,偏这种当口让她经历这种事。
眼下宫里这屈指可数的几个主子,一个是不管事的老寡妇,一个是没本事管事的皇后,还有她这个从前管事现在随时可能生产的孕妇,另就是宁妃与封选侍那两个只知混吃等死的女人,这该怎么去应对?
感染了她的情绪,腹中的胎儿也随之好一阵耸动。
秋夜沉沉,坤裕宫前的宽阔庭院被手持灯笼乱走乱串的宫人们照得光芒乱闪。
正殿月台上,皇后正在不得章法地指示着下人:“你去带上两个人,再去景运门探探情形……不不,还是别带人了,你自己去,留下人手好以防万一。你,快去看看往慈清宫送信的人怎还不回来……要不也别去了,万一走岔了或是遇上乱民,又少了个人……”
本已惊慌失措的宫人们在她这指挥之下更是进退维谷,乱作一团。
看见绮雯拎着裙子疾步走上丹陛,皇后忙迎上前道:“你出来做什么?好好在你屋里歇着便是,这里一切有我。眼下乱民被阻在景运门外,一时还攻不进来……”
绮雯强压下心头焦躁,才总算没当面朝她吼出来。景运门与这里之间就剩眼前那道景和门了,现在那道门正大敞着,宫女宦官们出出进进畅行无阻,秩序全无,还让她回东配殿里去躲清静?那简直比把头□□沙子的鸵鸟还愚蠢!
“你跟我来!”绮雯直接一把拉了皇后的手腕,拖着她往自己住的东配殿走回。
皇后踉跄着:“你若有了主意,该先分派好这些人手才是啊。”
“没用!”
到了东配殿前,绮雯一边拉她进屋,一边为她分析形势:“整个内城宵禁之后都没什么人走动,乱民可以一连穿过内城和皇城冲进东华门,就说明五城兵马司、羽林卫和大内侍卫里面都有他们的内应!他们既然是邪教,一定是趁着原先朝廷还未重视的时候暗中吸纳教众,笼络了那些衙门里的人为他们所用,但一定仅限于小兵小卒。因为这数月以来的战事,东厂和锦衣卫的力量被分去许多,剩余的仅够着眼于官员动向,所以才一直没有留意到他们。现今说不定这院子里就混着他们的人,所以,景运门是绝对守不住的,连景和门都守不住!更没法指望这些下人能帮咱们誓死抵御。”
皇后听得呆了,但同时也因听出她分析到位而找到了主心骨,忙拉着她问:“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东配殿里的宫人已被绮雯提前屏退了,这时只有芹儿一人匆匆过来,为绮雯递上一叠衣服。绮雯接过来取了其中两件塞给皇后:“将这宫女的衣服换上,我带你溜出去躲避一时。”
见皇后还在发愣,她又耐着性子解释:“他们是邪教乱民,不是和国敌军,闯进宫来的目的不是把咱们杀光,而是拿了咱们要挟皇上,或是要皇上放他们一条生路,或是再索要其它权益。而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虽被他们攻了个措手不及,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忠君之人,而且皇上的兵马也距离京城不远,很快便能得到消息。只要咱们能躲几个时辰,他们就有望反过手来救咱们。可如果咱们落到乱民手里,他们投鼠忌器,就不好处置了。所以说,咱们最该做的,就是藏好自己,别被捉去。”
皇后愣愣道:“那……我总该唤过宋嬷嬷她们来。”
说着便转身要走,绮雯一把拉住她急道:“唤她们做什么!谁晓得她们当中哪个已经信了邪教?!听我的,谁都不许知会!芹儿,快服侍娘娘更衣。”
皇后望了芹儿一眼,没再多说什么,顺从地换了衣服。绮雯已没心思多做解释,她当然只能确保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信得过,而没工夫去确认皇后的贴身下人谁能可靠,在这当口,越少人知道她们的行踪,她们就越安全。
好在她身形窈窕,又胎位靠后,肚子比之寻常临产妇人要小着一圈,换上大了两号的宫女服饰,又做了些修饰,看起来就像个胖宫女,夜色之间想要掩饰身份还不难。
换好后绮雯交待芹儿:“去找个私密角落躲起来,不管生人熟人,看见谁也别出来,直到听见好消息为止。”
芹儿虽不放心离开她,却也不多废话,点头道:“娘娘保重,切莫对我挂怀。”
绮雯便拉了皇后的手,穿过槅扇自一扇后角门穿出。
“咱们躲去哪里?”皇后小声问。
“先去慈清宫带上母后。”绮雯头也不回地说。
她当真是条理分明一丝不乱,皇后苦笑叹道:“真怨不得皇上那么爱慕你,你果然远非我能及的。”
绮雯不自觉地脚步一顿,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咀嚼出一抹异样情绪,一种极为不适宜出现在这个情势之下、出现了也绝没空闲去应对的情绪。既是没空闲应对,就只好含糊带过,她似有若无地苦笑了一下算作答复,继续拉着皇后快步而行。
感觉着肚子随着脚步一下下颤动,绮雯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比起上台面又讲道理的潭王,这些不上台面又被邪教洗脑的乱民更加不好应付,眼下可谓是我来到这世上后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一定要冷静处之,确保我与孩子都平安度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