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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比一纸婚书更重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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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比一纸婚书更重的诚意

    乔乔拖着大号行李箱和和长途飞行后疲惫的身体,跟着这位杨律师去了他的律师事务所,对方递过来的名片是律所的合伙人。年过半百的杨律师对着乔乔的态度其实很亲切,他在路上和乔乔介绍自己:“其实我不算是陆泽的律师,我是他父亲多年的朋友。”

    在杨律师的办公室坐下,他对着乔乔推过来两份法律文件,补充道:“乔小姐,这些是陆泽财产的无条件赠与合同和已经公证过的遗嘱,遗嘱我不能保证他以后改不改,但是赠与合同只要你签,他立刻和你去公证,然后办产权转移。那么这份遗嘱代表的财产也只是他今后自己能赚到的钱了。”

    乔乔连翻都没翻开,就要拒绝。

    杨律师止住了想说话的乔乔,说道:“陆泽知道你不会要,你不用说话,也不用拒绝。你先翻开看看,也听我慢慢说。陆泽从十八岁那年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的公证遗嘱再没改过,如果他去世的时候外公外婆仍健在,他留下了养老基金。如果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他当年也是打定主意不想结婚生子的,打算死后全部捐给反酒驾相关的公益组织。所以他来找我改遗嘱拟赠与合同的时候,我一直劝他慎行,我劝他改遗嘱可以,反正以后后悔了还可以再改,但是全部身家的赠与合同不行。”

    乔乔默默无语地翻开文件,虽然她肯定不会签也不会接受的,可是陆泽除了给赵爷爷赵奶奶留下了养老基金,把什么都列在了里面。

    杨律师把眼镜拿下来一边擦,一边说道:“乔小姐,我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做律师的,什么悲欢离合人间丑陋没看过。我见过太多男女情深意切的时候不分你我,可是分道扬镳的时候反目成仇,所以我是真的不赞同陆泽这样做,可他主意已定。他说你们两个都不打算结婚,除了孩子以外,结不结婚重要的不就是那点夫妻共同财产和继承顺序吗?但他是真心想和你走一生的。你没有一纸婚书做保障,这些基本都是婚前财产,即使结了婚一纸婚书也给不了你什么保障,所以他给你所有他能给的,只要他有。他说他知道你不是贪图这些钱,这些东西在谁名下也不重要,两个人在一起,这些东西也总归是要在一个人名下的,他只是想把主动权交到你手上。”

    杨律师重新把眼镜戴回去,指了指乔乔手里的遗嘱和赠与合同,说道:“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肯细说,只说他黑过你的电脑,侵犯了你的*,基本上翻遍了你的过去和所有*。他知道即使和你承诺不再这么做也只是口头保证没有用,他也知道你不要他的钱,他只是把主动权交给你,万一日后事有不谐,他做不到他的承诺,你握着的是他的全部财产。”

    杨律师叹了口气,“他说他承认他做过的事情,也承认当时不觉得对不起,但是他现在也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了,让你再给他一个机会。我知道他侵犯了你的*权,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至少表达了他的诚意和歉意,值得你再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你签下来去公证去办产权转移,你手里握着的,就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乔小姐,这两份文书,比起那一纸婚书,可值钱多了。你知道我打理过多少婚前协议和离婚官司吗?这真的可以说是一个人最高规格最情真意切的我爱你和对不起了。”

    乔乔翻着财产清单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里面是他的房产,他的车,他的公司股份,他的壁球馆,他的银行账户,他的投资理财,他的一切,以及,他的遗嘱。

    她自己是从来不把财务状况和任何人交底的人。她觉得财产是个人*中最重要的部分了,吃穿住行,柴米油盐,不婚的底气与倚仗,都在于此。

    如果说陆泽侵犯了她的过去她的私人心情自留地来试图摸清她试图追求她,但是陆泽从来没有图谋过她最看重的部分,和财务状况相关的*。

    杨律师站起来在窗前慢慢踱步,思考如何开口讲述往事:“乔小姐,我之前提到我其实是陆泽父亲多年的朋友。三十多年前,我们一起摸爬滚打白手起家,但是我们之间的事业并没有什么交集,我也从来没有代理过他们公司的法务。”

    他转头对乔乔温和地笑道:“你就当我是看着陆泽长大的一个长辈吧,陆泽现在长大了,我想很多事情他如今作为一个男人可能不好诉苦,也可能不愿意诉苦,所以我说我替他接机,想先见见你,是因为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虽然我知道的往事也只是一部分,可是我想你听过以后也许能够体谅一下他。”

    乔乔微微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知道除了车祸以外,还有什么往事陆泽没有对她说。

    杨律师斟酌着缓缓和乔乔诉说过去:“乔小姐你是做金融的,你也应当知道,其实做实业并不容易,我们这代人几十年前白手起家,不论最开始的时候喜不喜欢,最后也都是重烟重酒多应酬,跑客户求甲方这些都是常事,身体都不是太好。那时候我们有个老同学,真的是年纪轻轻就去了,拼下来的那点家业,妻子带着幼女改嫁,又生了新的孩子,冷落了从前的孩子,财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落回亲生孩子手里。”

    “当时同学会我们颇有感触,好几个同学都早早立了遗嘱。我是主做婚姻和遗产方面的咨询和案件的,陆泽的父亲就在我这里留了一份公证的遗嘱,把他名下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陆泽,但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毕竟我和他同时出事的几率太微乎其微,有一个人知道就行了。那时候陆泽年纪还非常小,等他长大再告诉他也一样。因为太早留遗嘱这种事总是很敏感的,公司做大又是婚前成立的,陆泽的母亲家境普通,陆泽的父亲是次子,上下还各有一个亲兄弟。万一他自己真的走的早又没留遗嘱,那么财产最终大部分都会到妻子和父母手里。万一妻子改嫁,万一父母心疼家境普通的长子和幼子,那么陆泽能拿到的就太少了。”

    杨律师对着乔乔无奈的笑笑:“乔小姐不要觉得我们太现实。一来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许久的人都挺现实的,二来我们这一辈人都不是独生子女,父母没有一碗水能端平的,何况陆泽父亲创业成功之后,和两个兄弟的家境差距实在太大,加上他父母确实比较心疼长子和幼子,对第二个孩子相对比较疏忽,所以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的。另外呢,虽说当时夫妻感情也挺好,但是以后的事情谁也做不得准,再说夫妻共同财产也不少,即使他名下的都留给了陆泽,剩下的那一半肯定也是足够妻子生活甚至绰绰有余的。事实上,人似乎都是水往下流,我们对唯一的独生子女,真的是比对配偶对父母都要掏心掏肺的多。”

    “但是事情就是那么不凑巧,陆泽得了录取通知书的隔日就出了事故。我结婚早女儿成家也早,当时正好我女儿结婚度蜜月,让我们老两口也出去潇洒潇洒,我就正好在海外度长假,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杨律师看着窗外,一时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和乔乔感慨道:“一般普通孩子高考完了要干吗?从我女儿和她同学来看,毕业旅行,通宵游戏,出去玩,勤奋点的暑期打工,多学点大学专业的功课。但是陆泽十八岁承受的事情,除了那场家破人亡的车祸以外,应该比你知道的,想象的,要多得多。我问过陆泽,他说你大致从他外公外婆那里知道当年车祸的事情,但是其实那两位老人家知道的不是全部的事情。”

    “陆泽的母亲是普通家庭,两位老人家也是普通老人家,得到车祸消息第一时间就病倒入院接近两个月,又是异地,什么忙也帮不上。在他们住院期间,他们唯一能帮上忙的事情,就是签署了陆泽母亲那部分遗产的放弃继承文件,所以他们不清楚全部的事情。”

    “陆泽当年出殡之后三天三夜待在墓园里,后来被人送到医院里,从高烧昏迷醒来的第一时间,面对的就是病床前父亲公司的其他股东逼宫。公司不可能因为股东去世了一位就停止运营,但是他们想一个十八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却要坐拿公司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份和分红,就想要按照他父亲当年出资的金额来购买陆泽手中的股份。乔小姐你做这个的,自然知道对于一家盈利稳定的公司,这里面的差距有多大。事实上他们也不能这么做,陆泽父亲的股权比例是百分之六十七。但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公司他们也撒手不管了,或者转移业务牟利,或者其他的状况,才高中毕业的陆泽也没法接手,他还在生病,他还要去念大学。”

    “当时陆泽在病床上就只是一言不发,既不肯答应也不肯签字,结果这件事情还没解决,他在医院里又收到了法院传票,不是他告肇事者,而是他被告。普通人家一套房产就可以分崩离析,六亲不认,何况是面对数以亿计的公司资产呢?陆泽父亲白手起家创业,他名下公司股份、房产、现金、车,但是他父亲的亲兄弟都只是普普通通一份工作一套房子而已。他们联合起诉遗产纠纷,主张车祸现场是陆泽父母当场死亡,因此应当先发生继承。爷爷奶奶当晚医院伤重不治,后发生继承。”

    “这样的主张之下,应当是把陆泽父亲的所有财产一分为三,陆泽只能拿到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由爷爷奶奶继承。同时对方手里有爷爷奶奶的手写遗嘱,里面写到由于次子经济状况良好,遗产由长子和幼子平分,这就断绝了陆泽的代位继承权。”

    “陆泽病都没好,他能依靠的人不是车祸身亡就是正在与他争遗产,远在异地病倒入院的两位老人家更帮不上什么忙,同时两场官司在打。其实他被父亲的兄弟起诉遗产纠纷至法院之前,他有和父亲的兄弟作为联合原告起诉肇事者和车险公司。只不过肇事者本身家境不好又当场死亡,即使强制执行遗产加上车险赔付也没有多少,相比遗产官司实在是小钱。”

    “那时候陆泽就住在医院里,每天床头一本继承法一本公司法,晚上医院挂吊瓶,白天出门去法院打官司,还要争公司,还要面对家破人亡后的心理创伤。你现在去问问他,你就知道,他对于公司法和继承法,是怎么样了如指掌的程度。”

    “等我回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外公外婆放弃继承的签字文件,动用他母亲名下的现金来打官司,有足够的钱多请律师,他快速了结了和肇事者以及车险公司之间的官司。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遗产官司了,笔迹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父亲的兄弟拿出来的爷爷奶奶的手写遗嘱是伪造的,只不过他们都互相推诿是对方伪造的。”

    “当时我第一眼再见到陆泽的时候,都看不出来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喜欢运动的孩子,当时他的样子,我不好形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就那样看着自己父亲的兄弟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我是个孤家寡人。”

    “等我拿出陆泽的父亲在我这里放的公证遗嘱,了结了这场官司。之后陆泽反诉对方伪造遗嘱,剥夺了他们对于爷爷奶奶名下遗产的一切继承权,虽然并不多,但是却让他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从此以后陆泽再没有和父系亲属有过任何交道,完全绝交,据说忌日他们也不去扫墓了。”

    “后来公司的事情,我替他拟了一份业绩对赌协议,稳住除了他父亲以外的其他股东作为管理层管好公司,这份协议里约定公司每年税后利润的百分之五十拿出来分红,其他股东负责公司运营,陆泽不参与,只要他们能完成协议约定的不同业绩指标,与陆泽所持的股份在分红时发生不同比例的倒置关系。”

    “为了利益,父亲的兄弟反目,父亲的创业伙伴趁火打劫,陆泽也许先天不是这样的,但是后天的际遇其实让他变成了一个戒心很重,有时候行事也很激烈的人。你要说他有时候什么手段都用,有些不管不顾,是真的。当年要真输了官司,他能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说他窥探你的*完全不觉得对不起,可能是这样。也许就是因为他看到了百分百的你,才会百分百的相信你,对你没有戒心,把什么都给你,拿全部身家来保证他的承诺。”

    乔乔坐在那里久久无语,想起来那时候刚入行时听过的许多故事,多少创业伙伴真正起家后反目成仇,多少夫妻店做大后分崩离析。普通人一辈子能赚一套房子已是不错,有足够的利益摆在面前时,总有人铤而走险,总有人不要良心。

    杨律师看着坐在那里眼圈红红的乔乔,推心置腹地希望陆泽能和她重新走下去:“这些话不是他要我说的,他本来想自己去接机把东西拿给你,但是他又担心你觉得他拿钱打动你。我想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许不好出口不想出口不愿意出口,所以我想和你说说。其实陆泽小时候真的就是个很阳光成绩很好的运动少年,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分别,就从那以后,话也不爱说,也不愿意和人交往,像个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块似的。但是他和你在一起之后恢复正常了许多,他之前做的事情是很不好,但是至少他道歉的诚意很足,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他在楼下,你下去见见他吧?”

    乔乔下楼看见陆泽的时候,都觉得他状态不太好,她伸手去牵陆泽,轻轻地温声问他:“我把文件还给你,你把戒指还给我,好不好?”

    陆泽不知道杨律师和乔乔说了些什么,所以他牵着乔乔的手,微微前倾弯腰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地望着她说道:“乔乔,我不是拿捏着你肯定不会签字不会要,才拿这些来打动你的。”

    陆泽伸出空着的右手来,手心里躺着他的车钥匙,低声道:“我不是装可怜戳你,我真的很久没睡了,不太舒服,不适合开车回那里。你自己开车,我带你去我长大的地方。”他停顿一下,低声问她:“好不好?”

    他看光了乔乔的内心与过去与秘密,如今他主动扒开自己尘封已久的往事,不论好坏与否,不论阴暗与否,毫无保留地给她每一面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