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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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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游冷眼瞧着这人。

    从他方才所言“加了东西”、“喝了也不会死”,可以推测出此人应当知晓这酒中下了足以毒杀炼神还虚境界修士的药,但于他而言顶多只是受些伤,根本死不了。

    那么,他的修为可想而知。

    ……合体期。

    先前毁灭永明城的乃是三名元婴修士,后来逼迫凌剑阁的是一名分神修士。而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位,即便在这个修真界亦可随手翻云覆雨的强大存在之一。

    现在,这个“修真界最为强大之一”正在装疯卖傻,一边喝酒一边劝他:“放轻松点嘛大兄弟,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根本伤不了你。”他抖了抖手中铁链,发出细碎的撞击声。“我伤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大家都很公平。何不坐下来,一起聊聊天呢?”

    江游不理他。

    夜澜也不顾他冷眼,捧着这坛酒,苍白的脸颊缓缓浮上醉红:“……两百年,整整两百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活人。”这一句话,他说的很慢,语气万分复杂难辨。

    是欣喜,还是无奈的惆怅?恐怕连夜澜自己都分不出来。

    江游的表情登时难看至极:“我是你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他与明晏在海上被那道巨浪冲散,极有可能被冲向同一方向。倘若他是夜澜见到的第一个活人……那明晏呢?

    明晏又被冲去哪里了?他有没有落到附近地方?!又是不是被人救走?!

    他会不会因为恐惧与害怕,再次陷入心魔?!

    许是吃人手短,夜澜拿余光觑视江游,小心翼翼道:“对啊,我就看到你啊……哎我说你的脸色别这么难看嘛,周遭也没什么死物掉下来啊……你的那只猫应该还活着。”

    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分明充满了不确定。因为他记得,幻境之中江游的那宠物猫分明只是实力低微的小土猫——在这样的海域里,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江游瞳仁微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埋骨之城啊。”夜澜珍惜地舔舔坛口滴落的清酒,“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江游寒声问:“埋骨之城又是什么地方!”

    “东海深处,万丈深渊;陨落之地,埋骨之城……现在,这片大陆已被深埋在这海底深处,终年不见天日啦。”

    “东海?海底?!”

    “是呀,东海深处,万丈深渊……”他用着懒散的语气无所谓重复了一遍,“就是说,我们,现在,身在东海底下!你、懂、了、吗。”

    江游闻言,简直就要疯了。

    ——东海底下,他如何会在东海底下?明晏在哪里——明晏现在会在哪里?!

    他要出去,他找到明晏!他必须要出去!

    江游豁然提身,一跃而起,整个人宛如一支利剑,直冲上方那块黑色幕布。但他堪堪触及那片黑暗,其中便陡然滋生出一道可怕的压力,“啪”一声将他狠狠拍到在地。

    江游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才爬起身。这一次他取出了他的剑,并将灵气尽数灌注其中,举剑逆天而上!

    但结果,依旧如此。

    夜澜像被江游这一番上蹿下跳,吓得紧紧抱着酒坛。他目瞪口呆看了许久,终于被江游的执着折服了,忍不住鼓掌:“少侠好身手!”

    他想了想,决定告诉江游现实:“不过我跟你讲,除非你晋级元婴期,否则你根本破不开这面屏障。”

    江游豁然回头,泛红的双目死死瞪住夜澜。

    他竟不顾夜澜深不可测的修为,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怎样才能出去?!”

    随江游这一动作,酒坛哐当一声,洒出好些酒水。夜澜心疼地无以复加:“哎哎哎我的酒我的酒!英雄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啊嗷嗷嗷嗷嗷我的酒……”

    江游一拳狠狠揍上夜澜脸颊上:“你再说一遍!”

    夜阑被猛然砸倒在地,他手中的酒坛咕噜噜翻滚开去,倒翻在地。剩余的半坛子酒,也都尽数洒在了这片布满纹路的空地上。

    夜澜瞪圆了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手脚并用爬到酒坛旁,抱起酒坛将剩余几口酒一饮而尽。他长舒一口郁气,豪气万丈地将酒坛摔在一旁,一手抹着根本没有任何伤痕的嘴角:“妈的,老子一个合体期不摆架子好端端给你当解说,敢打老子,不发威当老子病猫?!”

    语罢,竟也提拳狠狠砸向江游。

    但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出拳的力道也实在太轻了,在江游眼中甚至还比不上筑基修士。于是他旋起一脚,狠狠将夜阑踹开,砰一声重重将他砸在地上。

    夜澜一个鲤鱼打挺豁然起身:“哈哈傻了吧!老子告诉你——你就是出不去了!陪老子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未尽,又被瞬间逼近的江游抓紧了长发,整张俊美非凡的脸都被狠狠掼到地上。

    江游将他踩在脚下,再次将浑身灵力灌注在长剑之中,狠狠刺下!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剑竟仿佛刺入了世间最为坚硬的东西里。即便他倾尽全力,都根本不能再前进分毫。

    江游的灵力终于完全耗尽,颓然跌倒在一旁。

    他的冷汗滴滴落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连握着长剑的手也是颤抖不止。

    “别费力气了,江游。”他听到地上那个毫发无伤的人冷静道。

    “你不过灵寂修为,就算给你增强十倍威力,也根本破不开我的防御。”夜澜轻蔑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的灵力都被禁锢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

    “……呵。”

    “接受现实吧,江游。”夜澜缓缓翻了个身,仰面静静凝视上方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在这片深海里,每日有无数次的潮起潮落,每日也有无数生灵诞生抑或消散。外界一切每时每刻都在变幻,唯有上方这一片黑暗,亘古不变。

    夜澜的眼眸里染上了些微自嘲:“你知道吗,两百年前我初晋级合体期,当时何等意气风发?……呵,怎么会知道,今天居然会被你这个灵寂修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知道,我被关了多久吗?”

    “两百年——整整两百年!”

    “……不是两百个时辰,不是两百天,是两百年啊!是七万三千多个日夜!是近乎我生命的五分之一!”

    他死死瞪着这片黑幕,表情愈发狰狞,歇斯底里吼出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也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面上一点一点,覆上了如梦似幻的怀念。

    “你知不知道我多怀念外头的阳光?我记得,照在身上,是有些暖洋洋的;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野草野花,这些从来不会引人注意的生物,是多么坚韧顽强?还有下过雨的清晨,空气都充满了令人愉快的土香……还有还有,那些把我关在这里的所谓的正道人士,我多么想——我多么想将他们也关到这个地方来,也让他们尝尝这种两百年暗无天日的痛苦!”

    “可是没有用啊。”

    “即便我时常做梦,梦里再美好快乐,但凡醒来,也依旧是在这座死城里。”

    “……所以江游,认了吧。人总要先认命,然后才能逆命。我相信,不出五十年你定能冲入元婴期。”他想了想,又毫无诚意地加了一句,“嗯,我看好你。”

    话落,夜澜闭紧嘴巴默默凝视黑幕,终于不再说话了。整座城市如死般寂静,唯有两人呼吸心跳声音还是鲜活的。

    江游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打开纳戒,怔怔瞧着里头剩下的几十盒桂花糕。

    他慢慢取出一盒,捏了一块,塞进口中。

    明明香甜可口,化在口中却又万般苦涩。

    明晏……

    但凡想到这个名字,想到这个人,江游心中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整颗心都在疯狂颤抖,疼得他整个人都无法自已。

    明晏会不会有事?他轻轻问自己,下一瞬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对,不对!

    他与明晏,已经走过这么多的艰难波折。即便次次波及生命危险,也都惊险渡过。现在他在这东海底下,却也并不是完全绝望。所以明晏一定也是这样——他一定就呆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着自己去找他!

    一定是这样!

    江游双眸一凝,骤然将剩下的桂花糕丢进纳戒里,闭眸开始修炼。

    假设当真如夜澜所言,至少要修炼至元婴期方可走出这片区域的结界。那么为了明晏,他也不能有浪费片刻的时间!

    此处灵气比其余地方充足将近一倍,比小元洲更不知浓郁几倍。短期内,他一定可以突破金丹期,直冲元婴。

    “……咦?”夜澜轻轻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清甜,扭头凝视江游手中糕点。

    他想了许久,方才从记忆深处翻出这种糕点的名字,双眼噌地又亮了。“桂花糕嗷嗷嗷!”

    “大兄弟快看过来!虽然我不喜欢吃甜的,但也可以勉为其难替你试毒哒!只要一块桂花糕,只要一块桂花糕你就能完全拥有我了!……英雄你还在等什么!”

    他全然忘记了不久前他还被江游揍了一顿,脑中只有这种食物清甜可口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但见江游充耳不闻,说不出的心急如焚。又突然想起幻境之中江游最重要的东西是一只小花猫,登时学着小猫模样坐好,软软糯糯地“喵”了一声。

    但如此可爱的他,并没能换来对方丁点注意。

    夜澜绝望地看着江游啪一声关上食盒,丢进纳戒里,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整整两百年,整整两百年啊!他没有见到过一个活人,没有喝到过一滴水,没有吃过任何食物……好不容易上天终于弄了一个人来陪他,但这个人怎么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呢?

    苍天弃吾,苍天弃吾啊!

    他轻轻抬首,仰望上空那片黑暗,默默等待泪水从眼角划下:“……一言不合就开始修炼,这样呆板无趣的人很容易娶不到道侣的!”

    这句话被忠实地传入尚未完全摒弃心神的江游耳中,于是江游轻蔑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呵呵。

    明晏缓缓睁开眼帘。

    首先入目的,是褐色屋顶。明晏摆头环顾周遭,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间还算舒适的小木屋里。

    床边有个小窗子,有清香伴着清风徐徐而来。明晏便下意识起身,趴到窗台上。

    他看到,窗外的院子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阳光从外头洒进来,轻轻覆在他的身上,很是温暖。

    一切一切,都是这样的祥和宁静。

    明晏撑着浑浑噩噩的脑袋,茫然看了片刻,才想起他与江游在海上的遭遇,下意识竖起耳朵恐惧叫道:“哥哥,哥哥——哥哥!”

    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你终于醒啦?”

    明晏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他豁然转身,脊背紧贴窗扉,警惕凝视面前一对男女:“你们是谁?我哥哥在哪里!”

    “你别害怕,”那女子见状,温温柔柔安抚一笑,“我叫玉晗,这是我的道侣,石琎。你已经昏迷七天啦,在此之前,我们是在海滩上捡到你的。”

    “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没有看到其他人。”她微笑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碗清汤面,“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