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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霄的回复让黎城和楚漪格外惊讶，然而事已定下，司马沄五日之内便要见人，黎城这才明白自己曾经的计划是多么可笑。
自古轻敌是大忌，更何况黎城还没有搞清楚楚痕的状况，就贸然撞了上去，若是换个别人，大概也不会这么艰难。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楚痕身在边境，想出个意外实在太简单了，大概不用我们出手，他自己就回不来了。”
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黎城手执茶杯冷笑不语，事已至此，他需要一个替罪羊，以免朝廷的怒火降到天权阁头上。
“你看清楚了，那人真是已经去世的楚漪？”
“是的。”
“楚丞相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要愁死了啊……不如就让本王来帮他清理门户好了。”
*
楚漪和黎城去见司马沄的时候，特地罩了面纱，理由是未出阁女子贸然见其他男子实为不妥。
这个理由可就有意思了，平常也没见楚漪是个谨守礼法的人，甚至豪迈胜过许多江湖女子，黎城可没忘了一开始这个女人对自己是存了勾引的心思，让他差点以为是个从风尘地方逃出来的人，只是手段也太过拙劣了些，这才打消了这种想法。
一路来到郊外的长亭，黎城和楚漪行了个礼便要坐下，司马沄身边一个侍卫竟是大喝一声：“两个刁民，王爷可有赐座尔等？”
“出门在为，他们又是江湖中人，不必拘束。”司马沄要着扇子安抚下怒目而视的侍卫，语气却是不甚客气，一副“江湖人就是不懂规矩的模样”，而黎城等人有求于人，只能咽下一口恶气。
“本王时间不多，二位有什么话，还是长话短说吧。”
“此番前来叨扰，是在下和楚姑娘偶然得到了一件物什，威力巨大，如今边关逢敌，便想将此物献与圣上，也为我大禹子民做点贡献。”
“哦？不知是何兵器，可否让本王见识一番？”
“王爷请随我来。”
黎城领着司马沄走到数丈开外，给自己的随从打了一个手势，然而还没等那随从退下，只听得一声巨响，方才几人谈话的亭子已被巨浪掀翻，浓烟散去后，断柱残椽熊熊燃烧着。
司马沄陡然变了脸色，后退几步离开黎城身边，而一队队弓箭手和十几个身着玄衣的暗卫则将黎城和楚漪团团围住，刀剑相对。
“黎阁主这是何意，莫非……”
“并不是，王爷，我……”黎城可谓有口难言，明明埋在旷远之处的火药为何被埋在了长亭附近？现在这个情形，说他没有谋害之心，估计三岁小儿也不会信。
“给我拿下！”
“黎阁主可要想好了，跑的了人跑不了庙，天权阁虽身处江湖，但也不是朝廷管不了的存在。”
“希望王爷能放我同门一条生路。”
“当然，本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黎城束手就擒，楚漪却趁机逃了出去，黎城看向司马沄，眼中满是惊愕。
“黎阁主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吧？此女似与蛮族有所关联，本王要以她为饵，至于今日之事是否与黎阁主有关……本王会查清楚的。”
“带下去。”
“是。”
*
楚漪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慕痕让1101安排好后续后，便专心对付起蛮族来。
前几次交锋，他们凭借着新铸的兵器和慕痕的奇门遁甲之术，强压蛮族一头，只是一个计策用多了，对面也长了记性，至少最近两次交战，蛮族已经不会一味地向前冲了，反而也有学有样地将木棍捆在一起，作为先锋撞开大禹士兵的方阵，后面的人再冲上来厮杀，大禹士兵兵甲沉重难以防御，是以受伤较多，好在对方资源不足，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过萧钰猜测对方这么长时间没有行动，大概便是在制造这样的“捆棍”。
蛮族秋初进攻，入冬便会离开，如今已是九月，原世界线中楚漪利用火药对蛮族一通轰炸，以至于这场战事结束地特别早，所以慕痕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打乱世界进程。
“以后半月没有下雨，而沙漠中更是格外干燥，根据斥候送来的消息，蛮族的确运来了大批木材，甚至派出士兵大量伐木，我认为我们可以利用火，直接打入大本营。”
“痕小弟说的在理，如今已是九月了，虽然这次朝廷从来的物资比往常都多了不少，可是我们训练新兵，打造矛、盾，蛮族又是这些年来兵力最足的一次，要是拖到入冬，只怕有很多兄弟都吃不消啊！“
“小痕的意思是要纵火烧营，配合大部队进攻？”
“是的。”
“好，让我考虑下。”
蛮族每次进攻，大营都会扎在戈壁滩的一处魔鬼域后，萧钰曾经派人在其他时候去那里探寻过，只靠近了一里，便被风沙迷了路，二十个斥候只出来了五个。
这种情况让大禹的兵将格外被动，只能等着对方送上门来打或是主动撤兵，却无法将对方的大营连根拔起，萧钰自加冠后便在和蛮族打交道，被连番嘲讽也是一肚子火气，慕痕这次的提议可谓正中下怀。
这是这个行动着实危险，萧钰思索良久，还是把慕痕私下里招了过去：“小痕，你实话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顺利进入蛮族的大营？”
“十分，那魔鬼域看起来可怕，不过风沙迷眼罢了，我自有方法，可以进入蛮族大营。”
“那进入大营，纵火烧营又有几分把握？”
“十分，蛮族人自恃有魔鬼域为障，防守疏松，而且我有涯在身边，绝对可以成功纵火。”
“好，让我思索下。”萧钰挥手让慕痕退下，心中各种思绪纷杂不已。
他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只有一分的把握，而若是成功了，蛮族元气大伤，至少可以保证边境十年安稳，但他又舍不得楚痕这个人才，朝气蓬勃，饱览群书，在战术上更有各种独特的见解。
一夜无眠。
最终萧钰还是决定让慕痕、涯疆和柳辞一同进入魔鬼域，双方以两日后西方火光为定，只要蛮族大营火光亮起，萧钰便率领大禹兵士直入敌方大营，一举攻破。
“两日后是满月日，前半夜乌云蔽月，后半夜月朗风清，正是适合我们行动的日子。”
“到时候我会用这种东西在魔鬼域留下记号，这种砚留下的笔记会在黑暗中发光，你们看。”慕痕拿着“夜光涂料”示意了一下，“如果看不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到时蛮族大营火光冲天，你们只要一直向着火光所在的方向走就可以了，魔鬼域里除了沙石，没什么可怕的东西。”
“好。”萧钰紧紧抱了下身形瘦弱的少年，“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哥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是在场很多将士许多年后都不曾遗忘的一幕：粗布衣衫掩不住眉目风采的少年大笑着挥手告别，而漫天的黄沙仿佛一个吞噬人命的怪兽，要将这个少年一口吞下。
而事实上，少年也确实被这片黄沙夺走了生命。
两日后，西方火光冲天，萧钰一众将士已经整装待发，见此信号立刻向蛮族大营冲去，大风忽起，不仅将蛮族营中的火燃的更旺，也将蔽月的浓云吹散，登时一片亮堂，虽比不上白昼，不过也足够看清道路。
“将军，这边应当是柳副将和楚军师留下的标记！”
“沿记号走，加快速度！”
“是！”
五千先锋营兵士毫无阻碍地冲进了蛮族大营，另有刘桂率领两万步兵随后而至，蛮族正被四处燃着的火焰弄了个措手不及，还未等埋土灭火，就被大禹的兵将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场战斗，在大禹王朝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史官如此记载：
“闲光帝二十三年，蛮夷举兵三万，犯我大禹，时值九月，楚公以过人之谋，夜探蛮营，纵火以烧之，萧将率兵随其后，蛮夷大伤，十年不得犯也。”
然而这后面又加了一句：
“然天妒英才，萧将遍寻楚公不得，半旬后于魔鬼域得碎玉一枚，方知斯人已逝矣，悲哉！”
又有《楚安国公传》，当初慕痕玩笑般提起的许多战术，被萧钰一一口述记下，竟成了流传百年的《楚公兵法》，慕痕当时还在和涯疆坐在街边的小摊吃馄钝，听到这本书的名字时手一抖，勺子里的馄钝“啪叽”落在了桌子上。
“我有那么老吗……”来自郁闷的慕小痕。
*
“爹，该休息了。”
“洛儿啊……”灵堂的烛火明明灭灭，楚城长叹一声，“你说爹当初做的到底对不对？”
“弟弟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是弟弟的荣幸。”
“是啊……我楚氏能有此子，大善啊……大善啊……”
然而楚洛抬头去看时，便发现自己的父亲，陡然间衰老了许多，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唉……人老喽，撑不住喽……”